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01

有一剎那,我真以為我將會與你再次相遇,但是我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

「我說妳啊!知不知道現在是紅燈!」

我抬起頭來,他正用力地拉住我的手,另一隻手則指向斑馬線的另一端。

「那你為什麼要拉住我?」

他微微一顫,遲疑了幾秒。

他放開了我的手。「那是因為,我答應了阿賢會好好照顧妳。」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我對他怒吼,他退後了一步,低下頭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那妳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離開這個陰影?」

他拋給了我這個問題,接下來轉過身離開了。

陰影。

我活在失去阿賢的陰影,我知道,可是……

習慣活在陰影的我,是沒辦法走向光明的。

那一天,下著大雨,阿賢說好要載我去吃飯,要我待在車站前等他。

可是,他終究沒出現,於是我慌了,我看見了幾輛警車與救護車飛馳而過,於是我往它們行駛的方向而去。

最後映入眼簾的,只有那輛因為打滑而撞上護欄的小客車,以及奄奄一息的阿賢。

「我說妳啊!阿賢都還沒死妳在哭個什麼勁?」那一天在手術房前,他是這樣安慰我,但我明白他自己也很害怕,因為他也正在發抖著。

「一定是我害的,都是因為我……」任由眼淚流下,我哭得唏哩嘩啦,然而手術房的燈仍然還是亮的,我永遠記得當手術房燈熄滅後,醫生走出來的第一句話。

阿賢終究還是離開了我們。

「要是阿賢知道妳現在像個活屍一樣,他一定會很生氣的。」

他跟我是同一間公司上班的同事,那天我呆坐在位子看著眼前的電腦,腦中浮現的只有那天的車禍現場。

「你可以閉嘴嗎?」

我怒視著站在前方的他,他聳了聳肩,拿著馬克杯走開了。

當他又出現在我面前時,他遞給了我馬克杯。

「阿賢說妳喜歡喝拿鐵,這一杯給妳。」

你錯了,阿賢根本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聽阿賢的話?」

他遲疑了幾秒,開口:「因為,在妳和阿賢交往之前,我也同樣喜歡妳。」

喜歡。

「我只是,想代替阿賢的位子好好照顧妳而已,妳也知道,他一向最疼妳的。」

我低下頭,看著手中那杯裝滿拿鐵的馬克杯。

「那為什麼你知道我喜歡喝拿鐵?」

「被識破了嗎?」

我點了點頭。「阿賢根本不知道我喜歡喝拿鐵的,他一直以為我喜歡喝奶茶。」

「妳忘了嗎?在大學的時候,妳就自己跟我親口說過。」

大學,是我和他以及阿賢相遇的時候。

「是嗎?我忘了。」

「看得出來。」

我低下頭啜了一口,是我很喜歡的味道。

「所以你真的喜歡我?」

當我對他拋出了這個問題,他差一點把口中的水吐出來。

「那當然,我敢打賭我是比阿賢還要早喜歡妳的。」

是嗎?

「那為什麼你不早點告白?如果你早點告白或許阿賢就不會……」

就不會死了。

他嘆了一口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好了,可是那時妳還是會喜歡阿賢的,不是嗎?」

「嗯?」

「如果我跟妳告白,妳也只會告訴我:『我喜歡阿賢』而拒絕我,倒不如看妳和阿賢兩人在一起,這樣還比較好。」

「你不像是那種貼心的人。」

「但我也不是那種願意跟好朋友爭一個女人的人。」

如果阿賢聽到這句話的話,他一定會感激的落淚,跟你說謝謝的。

「謝謝你。」

「嗯?謝什麼?」

「謝謝你讓我和阿賢在一起。」

「那是你們的努力吧?我只是旁觀的。」

「沒關係,還是要謝謝你。」

「小梓,妳還好嗎?」

在那之後,我和閨蜜出來吃飯,她似乎仍擔心著我。

「很好。」

「那就好,我還怕妳仍陷入悲傷的世界裡。」

「但我還是走出來了。」

「嗯,那就好。」

她拿起叉子吃了一口蛋糕,不時還會擔心的看了我。

「欸小梓。」

「嗯?」

「妳有沒有考慮在交一個男朋友?」

「為什麼要考慮?」

「妳那個同事不是跟妳很要好嗎?他不也要追妳,妳就乾脆點在交一個新的男朋友,好走出那個前任的陰影吧?」

「可是……」

「還可是什麼?就是這樣啦!先走出前任的陰影才是重點。」

「我說妳喔!這次換成綠燈不走嗎?」

我抬起頭來,他正站在我身旁看著我。

交通號誌上的小綠人正快速的閃爍著,上頭的數字正從12變成11。

「走了啦!」他突然牽起我的手,將我拉向斑馬線的另一端。

當他停下腳步時,我瞪著他牽起我的那隻手。

「你能放手了嗎?」

他甩開了我的手。「我只是怕妳遲到而已…」

「嗯。」

「小梓,妳吃早餐了嗎?」

「還沒。」

「那我請妳?」

「不需要。」

「就當作我欠妳。」

「不用。」

「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

「就是不需要你請。」

「我說妳,怎麼那麼遲鈍?」

「蛤?」

他的眼神非常不屑。

「我現在可是在追妳,妳也給個面子嘛。」

「倒不如請我牛排,這樣還比較值得。」

「那就算了,真不曉得阿賢怎麼這麼厲害,能忍受妳這麼類型。」

那一天,他也是要請我吃飯。

『今天難得拿到了第一份薪水,就請妳吃一頓晚餐吧!』

『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欸,妳是在哭嗎?」

他彎下腰,緊盯著我的臉看。

「這時候不是應該安慰一下嗎?」

他將手輕輕放在我的肩上,拍了拍。

「好啦就讓我請妳吃頓早餐吧。」

「嗯,那還真是謝謝。」

他突然扯開嘴角笑了。

「笑什麼?」

「只是突然覺得妳哭起來還很可愛嘛。」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我擦了擦凝聚在眼角的淚水。

我只希望那天,阿賢你還在,這樣我就能跟你吃頓飯了,現在的我,連要見你都很難。

「欸妳是不是該去掃墓了呢?」

我抬起頭來,他正站在我面前,手指著桌上的桌曆,上頭的五月八日還特地圈起來了。

那天是阿賢的生日。

「我們買一個蛋糕送給阿賢,妳覺得怎麼樣?」

「阿賢喜歡提拉米蘇。」

「是嗎?妳還真了解。」

「去年生日也是我陪他慶祝的。」

「感情真要好。」

「嫉妒的話你也去交一個女友好了。」

「不要。我只要妳。」

我瞪視著他,算了。

「那麼那一天就在那邊見吧,我會買蛋糕的。」

「我會買花,阿賢喜歡什麼花?」

「紫羅蘭?」

「好像不是。」

「這麼說來,我們好像都不知道呢……」

「那你喜歡什麼花?」

「嗯……繡球花?」

「你的嗜好真奇怪。」

「那妳呢?」

「玫瑰。」

「玫瑰?」

那一天阿賢跟我告白時,他就是送我玫瑰。

白色的玫瑰花,那是我最喜歡的顏色,從那次之後,我就喜歡上玫瑰了。

「所以我們該送什麼花?」

「繡球花和玫瑰。」

「那就交給妳了。」

「前提是現在還有。」

「應該是還有吧,玫瑰都是這個時候開,啊繡球花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為什麼會喜歡繡球花?」

「怎麼?很女生嗎?」

「有點,因為我想到丟繡球。」

「為什麼會聯想到那個?」

「就很納悶你為什麼要丟繡球。」

「重點不是那個吧?」

他嘆了一口氣。

「不過,我也很久沒看的小梓妳笑了。」

「嗯?」

「自從阿賢離開後,妳就沒在笑過了吧?」

因為嘴角永遠不會上揚。

「我只笑給阿賢看。」

「我就不行嗎?」

「不太想。」

那一天我捧著一束花到了阿賢的墳墓前,他已經站在那裡等我了。

「阿賢,生日快樂。」

阿賢的母親要求阿賢土葬起來,那是他們家的習俗,而這裡我也已經來過兩三次了。

「聽說你喜歡提拉米蘇,這一個就給你吃了,你可不要吃太飽了喔!」

阿賢是那種易胖型的人,所以他很少會吃甜的和炸的。

「吃不完就給鄰居。」

他突然回頭看了我一眼,似乎對我的話感到意外。

「天國的鄰居很友善嗎?」

「不曉得,也許天國沒鄰居。」

「阿賢你現在可要做好天使喔,做好天使守護我和小梓。」

「阿賢一定會守護我到永遠的。」

「妳不要這樣說,感覺我好像被遺忘一樣。」

「不會的,阿賢很善良。」

講著講著我的鼻頭感到一陣酸。

「阿賢,你竟然比我們早離開了呢……」

「我還很期待那天的晚餐……」

他突然笑了起來,拍了拍我的頭。

「阿賢沒請到的飯,我來請吧!」

「阿賢你說,牛排好還是火鍋好?」

「天國沒有那類的食物吧?」

「沒關係,反正最後決定權還在我手上。」

他又笑了。

「小梓,妳還是一樣呢,都沒變。」

「阿賢也都沒變。」

「那我呢?」

「變了很多,尤其是性格。」

「怎麼說?」

「你以前不是很內向嗎?」

「有嗎?」

「阿賢你說看看?」

我們兩個人就在墳墓前嘻嘻哈哈的,完全不管所謂的嚴肅。

「阿賢,生日快樂了。」

「生日快樂。」

「阿賢阿賢,如果我說我要追小梓,你會支持嗎?」

「我跟阿賢又還沒分手。」

「異界戀沒辦法成功吧?」

「至少我還是喜歡阿賢。」

「不可以喜歡我嗎?」

不可以喜歡你…嗎?

「我不知道。」

「小梓果然還是一樣遲鈍。」

「至少我的智商比你高就好。」

他笑了。

「小梓妳也笑看看嘛,笑給我和阿賢看。」

「我就說我只笑給阿賢看。」

「阿賢我好嫉妒你喔!」

「嫉妒一個死人?」

「不要說阿賢是死人啦!他在我們心中還是活的,活生生的天使!」

天使。

天使?

「天使一般不是活的吧?」

「但阿賢就是特別的啊!」

好吧我辯不過他。

「反正,阿賢就是我們的天使。」

「嗯。」

「阿賢你要繼續守護我和小梓喔!」

能夠去天國見阿賢一面,應該還要很久吧?

他在陪我去祝賀阿賢的冥誕後,就出車禍了。

我聽見這個消息整個人愣住了,那個時候是中午公司吃飯的時間,他出去買午餐,之後一去不回,最後只知道他也發生了車禍。

「小梓,妳是不是也要去醫院看看?」

辦公室的主任很擔心的看著我,這麼問我。

「他跟妳不也是很要好的朋友嗎?」

是很要好的朋友,非常非常要好。

我趕去了醫院,醫生說他只是左腿骨折而已,其他沒有任何大礙,當下我是這個人哭了出來。

「小梓也嚇到了嗎?」他這麼問我。

我很用力的點點頭,不斷用著手心手背擦拭掉眼淚。

「很慶幸我活下來了,沒想到阿賢之前也是經歷了這樣的痛。也許這冥冥之中是阿賢幫助了我,讓我沒有太嚴重。」

「你、你還有心情這樣說!」

「好啦,小梓不要哭。」

他的手放在我的臉頰上,安慰著我。

「要是、要是連你也離開了,那該怎麼辦!」

那我也該怎麼辦?

「小梓,妳會想去見阿賢嗎?」

「嗯?」

這是什麼問題…?

「我不曉得是不是錯覺,但我清楚夢到阿賢大聲斥責我叫我回去,叫我回去小梓的身邊。」

回到我的身邊?

「小梓很難過,阿賢也會很難過的,妳有看到我斷手斷腳嗎?沒有啊,我只是骨折,很快就好了,妳也別哭了。」

「阿賢,他真的在嗎?」

「嗯?」

「阿賢的死我真的很難過,阿賢的離開真的很突然,要是你也突然離去我也活不下去的……」

「但是,我還在。」

「所以,阿賢也在嗎?」

「他……」

他沒有回答我,他可能不知道怎麼回答。

「阿賢是天使,所以他一定在的。」他說,「所以,我才會活下啊……」

「阿賢是……我們的天使。」

「嗯,他是我們永遠的天使。」

阿賢永遠都是我們的天使,永遠。

他復原後,他很順勢的跟我來了個正式告白,而我為了給他面子所以答應了。

「不是說還很喜歡阿賢嗎?」

「那是在天國。」

「所以我才說異界戀不行吧!」

在那之後的一年,我們去看了阿賢。

「嘿!阿賢,你看我成功了唷!成功追到小梓了~」

「阿賢你不要難過,我還是喜歡你的。」

「話說回來,小梓妳還沒笑給我看欸!」

於是我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是屬於他也屬於阿賢的。

「阿賢,生日快樂。」

「二十八歲冥誕生日~!」

「不要那麼大聲,會吵到人。」

「小梓不要總是那麼小家子氣啦!」

「你的文法怪怪的。」

阿賢,從今以後,你要繼續守護著我喔!

守護著我和他,一定喔!

謝謝你,阿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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