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ch.1遭束縛之人(03)

      身穿白袍的少年說,口氣中絲毫不帶著任何無禮的情緒,聽起來相當誠懇。我點點頭,作為我的回答。

      「我們正要回到我們的據點,我想我們鬧了這麼大的事,你應該也被我們連累的沒地方可回去。不如,跟我們一起回去?」

      我無路可走,只得答應他的要求。

「先生不是我教弟兄,不能讓你知道進入據點的路,還請你把這個繫上。」

      一名教眾拿了一個眼罩給我,我先將他收在口袋中,下了建築物後,我和他們坐上預先準備的摩托車。我將眼罩繫上,稍稍地將自己的心神放空。無視周遭的一切。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載著我的少年搖醒。睜開眼,眼前的全部都是一群穿著白色長袍的人。

      周圍看起來和原先所在的地方沒甚麼兩樣,幾乎同樣的建築風格,唯一的不同只有所有的居民們都穿著素淨的白色長袍。

      我跟著穿著黑袍的少年一起走入了一座教堂,教堂全以玻璃製成,看起來有些透明卻又無法近觀全貌。裏頭沒有任何燭火,全以外界的自然光照明。光線集中照在一個銜尾蛇的號誌上,顯得神聖且莊嚴。我被這座建築深深的震撼,美麗的就像神親手製造之物。

      教堂裡的所有人跪了下來,對著銜尾蛇的符號朝拜:「讚美和諧。」白袍少年高喊。其餘人也重複了一次。

      我有些手足無措。而穿著白袍的少年只是讓我坐在教堂的椅子上觀看他們的儀式。

      不久後儀式完畢,穿著白袍的少年帶我走入了一間小房間,隨即問起話來。

      「為什麼和諧教會在台南會被眾人唾棄?」我問起的同時,想起了今天早上時眾人咒罵眼前這名少年的光景。

      「嗯……我想這得先從現在本教首都的台北說起了」

      「我教是由一些舊時代的教眾共同組成的,原先只是在信義區互助的宗教團體,後來由眾人共同將整個勢力範圍推向北部。這點還是要歸功於我教在這混亂時代能深得民心。」

      「後來再將所有對教團的反對勢力和暴虐的統治者掃淨之後,我們透過民選選出了教主。」

      「起初他還算是勤政愛民。但是到了後來,他開始為了教義上一些可以忽略的小細節發狂,同時也開始對南部的區域感興趣。開始派遣一些和諧弟兄在南區聯盟的邊境駐軍。」

      「這迫使了南部地區組成聯盟來對抗我教,在同時他也在整個北部鞏固政權,將原先在教主底下十名質點王的職權一再縮小。還透過一些特殊警察來控制統治範圍。」

      「原先十名質點王,被政策逼走了好幾個。空下的空缺則是被他以自己的人來填補。」

      我說不出話來,對現在擺在眼前的事實無能為力。連北部都由獨裁者控制,我為人類的劣根性感到痛心,這就是人們的命運。即使成年人已經消失,這個由孩子們統治的世界仍然沒有任何人性的美好。

      「我從你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你也對現任教主的作風非常不諒解。」他說。

      「那是你們教裡的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回答。

      「你藉由剛剛在外面的所見所聞應該可以看出來,我教光明正大,卻因為教主一人的作風就讓整個教團成為邪教。」

      「你的實力相當高超,便是和諧之手的成員也罕有你這種實力。對我們來說,如果能得到你的力量,對我們推翻教主會有相當程度的幫助。」

      我愣了一下,眼前的少年直接將他的想法毫不保留的告訴我:「你將這種重要的計畫,告訴一個和你沒有任何關聯的人。據我所知,被君王發現謀反的人下場通常都不怎麼樣?」我語氣上揚,試探性地拋出一個問題。

      他微笑著說:「為了追求好的人才,這一點小小的代價算不上什麼大問題。付出信任是基本的吧?」

      看著他的表情,我不禁也笑了起來:「如果你當真認為我有這種價值,你就來追求吧。」我對他說完後隨即便走出了房間。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阻撓我。這讓我離開的路程變得異常順遂。

      我從教堂的後門走出。在打開門時,大量的樹木出現在我眼前。我突然驚覺,自己已經陷入了真正無法挽回的絕境。我已經被成片的森林困住,而可以通向外界的通道卻因為我過度信任而錯失了。

      我踹開後門,一拳擊向那個穿著白袍的少年。他用右手輕擊我的手腕使我的拳頭偏離頭部,左拳幾乎在同時便打來。我左手格開了他的反擊。一招過後,我們兩人向後跳開。

      聽見了我踹開門的聲音後,幾個身穿黑袍的少年從正門衝進房內,準備保護著那名穿著特別白袍的少年。

「先生你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向我攻擊?」他微笑著。同時一雙自信的雙眸向我凝視。

「你想做些甚麼,想透過把我帶到你們教團的根據地來脅迫我加入嗎?」我說。

      「當然不是,如果你不想留在這裡的話。我隨時能親自送你出去。」他收起了笑容。

      我嘗試解讀他表情下的情緒。我並不能輕易的相信他這句話中隱藏的意涵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樣。

      我就算能出去,南區聯盟雖然稱不上熟悉我的臉,但是對當時出現在處刑現場的教團成員應該足夠了解,如果我貿然出去,只會增加自己被活逮的風險。

      如果我待在這裡,我能夠輕易相信眼前的這名少年的承諾嗎?和諧教會會被唾棄絕對不是沒有原因,要是他所承諾的並非事實,我又有甚麼方法可以應付?隻身一人在敵方的據點裡,還有甚麼地方是能讓人躲避的?

      他看著我困惑的神情笑了,我確信著我真的踏入了他的計謀而無法自拔。我只得答應他自己願意留在森林中,他的表情依舊沒有巨大的變化。

      到底是相當完美的隱藏了自己的情緒波動,還是對計畫的成功沒有絲毫感覺?我抑制住繼續探索這少年內心的衝動。

      他簡單的交代他所在的位置後,我便自己探索起這被樹海包圍的廢棄都市。

      我翻了翻被加工過的台南市區地圖,地圖上被用黑色的原子筆畫上了樹林分隔的邊界。教堂就在西方的邊界不遠處。

我跨上一台腳踏車,沿著樹林的邊境騎著。

剛剛摩托車經過的路程並不平整,甚至是崎嶇不平,應該是他們自行開挖的道路。但是並沒有爬坡的部分,所以是地道的可能性並不高。剛剛戴眼罩時即使被遮住眼睛依然有一定的明亮度證明了我的想法。

      依照我的猜測,通往外界的道路應該會在接近森林的地方,而不會在中央的聚落區。

      我又翻開了地圖。聚落附近是輻射狀的道路通向外圍的森林。但是真正可以通向樹林外面的世界的道路想必是不會被繪製在地圖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已經圍著樹木騎了大半圈了。但是一條可以供六台摩托車通過的道路都沒看見。

      我開始有些疲倦,一點點可供離去的道路都沒有。我似乎能看見當時南區聯盟的情報員在這片樹海裡死命逃生的畫面。死神在他的面前微笑,象徵自由的青鳥從他身邊飛離。

      只能等著死亡支配。

      我突然驚覺,我的生命不是我自己能拋棄的,為了死在我手中的生命,我還得證明他們死的不是毫無意義。

      亡靈在我耳邊的細語驅使我再度嘗試前進,擠出最後的力量爬向森林。

      身後傳來細碎的說話聲,我試著回頭看,卻無法如願。自體內源源不絕湧出的疲乏已經使我的身體不再能受自己的控制。我用僅有的力量翻過身來。躺在泥土地上,看著不再被虛偽的人造光遮蔽的滿天星辰。它們在我即將閉上的雙眼中閃爍著。

      我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世界被一條條的鐵條拘束住了。毫無疑問,我正被關在監牢裡。

牢房裡空蕩蕩的,甚麼都沒有。我看了看自己的的手腳,都被金屬製成的鐐銬銬住。我試著活動一下身體,鐐銬異常的結實,看起來不容易掙脫。

      過不了多久,獄卒從我的牢房前走過。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明天正午你就會被處決,記得告訴你的混帳和諧啊!」他對著牢房裡面說。語氣帶著強烈的惡意。

      或許被處決,也是個完美的結局吧,是個結束我罪惡一生的最好方法。亡靈獲得伸張,而我也不必繼續想著復仇和生活,讓死神將一切歸於塵土之中,這簡直是個皆大歡喜的好結局。少女在渡河的彼端等著我,我或許能繼續和她過著沒有盡頭的美好日子。

      霎那間,一種滿足感將我覆蓋,所有生理和心理上的困擾再也無法起上作用,我為了即將到來的終點歡欣鼓舞,絲毫沒有任何畏懼。結局已經被決定,我卻安下心來,不需要再為了未來而做著徒勞無功的努力。

      對我這樣十惡不赦的人而言,被處決已經是,最仁慈的結局。

      漸漸的,我的雙眼中開始看不見周遭的世界,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雙眼。我開始為了剛才的想法而後悔。我有預感,我的生命並非是為了死在南區聯盟手上而出現的。

      只是我又能做甚麼呢?結局在黑暗背後,當生命之光在最高點時,世界上又一條生命消逝在無意義的權力鬥爭之下。這世界依然不會因為我的死亡而出現一絲一毫的變化。一天又一天。鮮血的循環將在空無一人時停止。

      如果我還想改變這奄奄一息的脆弱世界的話,我必須讓生命繼續下去。

      淚水止住,我的眼神已經變的堅定。看著鐵窗外的黑暗,我開始有了一些想法。在太陽升起前尋找一線生機。

      我試著尋找周遭能用的物品,卻一無所獲。不只房間空無一物,甚至因為明天就要處刑而連食物飲水都沒有。

      我用手銬用力的敲打鐵窗,卻一點效果都沒有,不論鐵窗和手銬都絲毫無損。我癱倒在地上。時間的流逝不會停止,我只能看著它流去,卻無法把它給抓住。

      突然,鐵門的門口傳來了敲擊鐵門的聲音。我爬到了門前,只看見一個一個穿著獄卒穿著的人從窗口扔了一個鞋盒進來:「王國質點王叫我帶東西給你。裡面的東西不要對著身體的任何地方用。不到五分鐘內其他警衛就會來。自己好自為之。」他說。

      我打開鞋盒,拿起裏頭的開鎖用具打開了自己的鐐銬,雖然手腳受限,但是我的技術仍能發揮。

      裏頭還放置著一對裝置複雜的機械,彈簧和很多內部的零件幾乎外露出來,機械上裝置了一柄不算太長的金屬劍刃和一個拉環。我將它戴好,將拉環套在手指上,微微握拳,刀刃立即彈出。

      我揮舞了幾下手臂,這種武器能完美的將空手格鬥技巧融入裏頭。

      只是,刀刃?我並不喜歡用有刀刃的武器。只殺目標不殺其他敵人是我一貫的原則。曾經有人說過我的空手格鬥技招招都是殺招。我並不以為然,空手無論多有殺傷力都難以擊殺敵人。但是尖銳物體誤殺人的風險相當高。我並非以殺人為樂趣。更確切的說,那只是獵犬被賦予的使命而已。

      我撬開鐵門,轉身面對衝進來的衛兵。我一面閃避著攻擊一面尋找能突破的空間。我在慌亂中刺中一名士兵的臂彎並將他推開,這個動作幫助我爭取到一些可以逃跑的時間。所有士兵亂成一團,想追上從縫隙間鑽過的我已經是萬萬不能。

      我轉過轉角,立刻躍下樓梯。三名守衛爬上樓梯準備攔截,我利用躍下時的衝力踹倒其中一人。

      此時一把粗製濫造的柴刀掃來,我用右手的護腕擋住,接著一個箭步衝上去將他的頭用力地按在牆上,他立刻躺下。趁著餘下的一人愣住的空檔,我的左肘掃過他的太陽穴,接著只聽到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

      我奔下樓,卻沒有如同預期一般看見迎接我的敵人。全部都在門口阻擋著無數身著白袍少年的猛攻,原先放置檔案的鐵櫃和辦公桌全部被翻倒,更能證明戰鬥的激烈:「該死的,和諧的人要衝進來了!」其中一名警衛大喊。我趁著戰鬥正激烈時到了一旁的裝備室尋找裝備。我擅長使用的雙棍被隨意放置在桌上。我抄起雙棍,加入了戰鬥。

      我從後方敲昏一人。引來了其他敵人的注意力。一名高瘦男子挺劍刺出,我用左手棍擋住了這次刺擊,他的劍一觸即回,我揮動右手棍,打在他的長劍上。他的手腕握不住受到打擊的長劍,長劍脫手飛出。插在一旁的牆壁上。

      幾聲慘叫,監獄的防禦被攻破了,幾個穿著白袍的少年將我拉出:「你改變主意了嗎?」一人焦急地問著。我點點頭,他長嘆了一口氣:「快點回去吧,森林快被攻破了。」

      我再追問了森林的內部情況,南區聯盟放火將森林燒毀,聚落區只剩下女性和一些傷殘教眾。男性教眾不論有沒有經過戰鬥訓練全部都被派出去抵擋入侵。

      我心下一寒,南區聯盟終究還是下了這一手,完全不顧可能會與和諧教團開戰的風險。如果真的攻破森林,只剩下傷兵和女性教眾的聚落會被大肆屠戮。北部的教團定會勃然大怒。南區和教團之間將會兩敗俱傷。僅剩的文明在戰爭中幾乎會被摧毀殆盡。

      我發動摩托車。遠遠望去,濃煙和火光渲染了遠處的整片夜空,黑色的天空被染成整片鮮紅。就像血的顏色,鮮紅,就是戰爭的顏色。我不曾看過火焰大規模的破壞,但我曾經看過自人體迸發出的血花。在前一刻仍有生命力、會動、會跳、會笑,活生生的人,就在綻放出最後的燦爛後逝去。

人在死前從未咒罵我的到來,反而為過去浪費的時刻或所作之惡懺悔。或許吧,人在最後的時刻,心靈才到達了最高的境界。我從每個人的死亡中,知道了那人的一生,曾經笑過、曾經哭過、曾經懊悔過,也可能還有未完成的目標。

但是,我看過的每一人,在死前總是帶種一種特別的微笑,帶著點滿足感。在死後一切都不必理會,甚至可以離開這殘忍的世界,或許真的比活著要來的好一些些?或許,死亡才是這世界最美好的救贖?

      摩托車穿過被火焚燒的樹林,一些被火焰燃燒的人還在哀號著。我只能看著死亡,卻無濟於事。這就是戰爭的殘忍,為了破壞毫不猶豫,失去理性和同理心的不斷殺戮。

      這是一個火焰未消逝的時代。火焰是生命,也是破壞。

      我們一行人騎著摩托車衝破教堂的玻璃,強行進入教堂內。只看到幾個身著白袍的少年正和幾名敵人戰鬥著。

      突然,一道金色的身影閃過,他手持武士刀。砍斷了一人的手。慘叫聲霎時迴盪在殘破的教堂。

「我要你們這群無禮狂徒,為侵犯和諧的聖堂負起責任!」他大聲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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