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堂後的墓地上，韋栩風遇上他岳父 —— 唐國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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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不準備打招呼，但唐國璋看見他後，招手叫了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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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來拜祭小晴的嗎？為什麼躲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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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不想妨礙你而已。」韋栩風邊說邊把一大束向日葵放在墓前，然後靜靜地佇立在碑前，盯著碑上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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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愉晴，1989 ——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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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些年的風吹雨打，墓碑已經顯得很殘舊，原本尖銳的直角也磨損成弧形。春去秋來，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季節重覆地沒有間斷地轉換。他當年幫手接生的嬰兒，如今也是小學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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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好嗎？」倏地，唐國璋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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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扯動嘴角，他答：「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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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量眼前平淡，沒有情緒起伏的俊臉，唐國璋深知他的女婿壓根兒不想遇見他。或者應該說，那些但凡會令他聯繫到小晴的人，他一概不想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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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卓跟我說，這幾年你非常勸奮，不單沒有休假，連晚上也留在醫院，差不多將醫院當成是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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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卓，卓一凡，韋栩風工作的醫院的院長，同時也是唐國璋的多年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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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取代他坐上院長之位嘛。」他開玩笑地說，笑意卻不及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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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這樣，為什麼不參加老卓家舉辦的宴會？他說他邀請了你好幾次，你也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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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我要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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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耐煩的表情明確表示了他拒絕對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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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國璋也不想做一個惹人煩厭、多事的老頭，可是，他答應了女兒，會照顧她的丈夫。所以明知這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他還是答應老卓的要求，當面勸他一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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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老卓一定可以幫你調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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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嘲弄的短笑。「這不就讓人以為我有特權了？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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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介意那些謠言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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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還想在醫院永遠的做下去，做到老、到死，你就別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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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當初為什麼跟小晴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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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韋栩風敷衍的態度，唐國璋也動氣了，開始咄咄逼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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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有錢啊。」嘴角翹起，他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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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卓的女兒也很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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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有晴那麼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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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唐國璋懂。他只是沒有想過事到如今，他還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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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晴不是蠢。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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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蠢！」韋栩風狠狠的打斷，眼裡紅筋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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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國璋沉默下來，凝睇眼前俊美依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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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來，他變得愈發沉郁，不單燦爛的笑容不見了，連眼裡也是一池死水。如果世上真有靈魂，小晴目睹他的專一，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憂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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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晴不會想你這樣的。」唐國璋語重心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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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了這一句每個人勸他時也會說的話，韋栩風頓覺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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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想我怎樣了？你們知道我怎樣了嗎？啊……對了，你們以為我是個情聖。以為我是那種要是在愛情加上一個限期，也希望是一萬年的那種人。拜託，我只是個在妻子的葬禮上也可以嘻皮笑臉的、薄情的男人。就請你們就別再將你們想像中的愛情強加在我身上了。沒有再談戀愛，也不過是沒有機會遇上一個合適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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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在她的葬禮上，他笑了。沒有如所有人期待般的哭喪著臉，反而露出了一個過份輕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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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已經不在了，是笑是哭也沒有分別，她根本不知道。更何況我覺得我的這個笑容很好看啊。」他說，嘴角的弧度始終如一地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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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唐國璋狠狠地捧了他一頓後，把他趕離了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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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他跟所有人一樣，深信他娶他女兒是別的用心的。他太有錢，而他太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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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俊美得連女人也妒忌的男人，看上了他不算出色的女兒。沒有人敢相信他的主要目的不是要少奮鬥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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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不是目睹他這十年來的轉變，唐國璋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也不會再承認他這個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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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席這星期老卓舉辦的宴會吧。到時候你一定會遇上你剛才形容的那種女人的。」唐國璋將邀請函硬是塞到韋栩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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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那天不用值班，我一定到。」韋栩風沒有拒絕，微笑地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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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他沒有瞧一眼就隨意地將邀請函塞進口袋裡，唐國璋就曉得那天他不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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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晴，不是為父不願意照顧妳丈夫，而是妳當初佈下的情網將他縛得太緊，除了妳，竟沒有人可以鬆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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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韋栩風離去的背影，唐國璋對在天國的女兒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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