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一抹人影呼嘯而過。

    耀夜市的傍晚,當所有店家都準備打烊休息的時候,隱約能瞧見一家小店的燈還亮著。

    那是一家位於巷口的小咖啡店,復古的裝潢和擺設讓店裡顯得別有一番風味。

    咖啡店的櫃檯前坐著一男一女。女的約莫二十歲,而男性看起來較老,起碼有四十歲。

    「今天店裡也沒有什麼客人吶……」

像是忍受不了如此沉默的氣氛般,綁著雙馬尾的女性率先開口:「大叔,這客人已經少到讓我懷疑是不是大叔你長得太可怕去嚇到客人了吶。」

    從她口中說出的滿是抱怨的話語。

    她是安苡晞,幽冥學院大學部外文系一年級的學生。目前在這家咖啡廳打工。

    「苡晞小姑娘,大叔我倒認為是你家那隻泰迪熊去嚇到客人了。」中年男子說。隨即,他的視線越過安苡晞來到被放在搖搖椅上的巨大泰迪熊玩偶身上。

    也不知道是那女孩的個人興趣還是什麼,泰迪熊的眼睛,竟是猶如血一般的腥紅。

    這簡直另中年男子毛骨悚然。

    安苡晞一臉茫然的跟著轉頭,她不知道為什麼大叔老針對她的泰迪熊。

    ……不對,她知道。

    安苡晞知道所有人都害怕泰迪熊的理由。

    但她一個字也不會說。

    「大叔,你太過分了啦!怎麼看都是大叔的臉比較可怕啊!」安苡晞微微鼓起臉頰,但眼裡充滿的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中年男子失笑出聲,他站起身,將桌上的一包手工餅乾扔進安苡晞懷裡。「好了好了,是大叔我錯了。那隻熊那麼可愛怎麼可能會嚇到客人嘛,一定是大叔我長得太像通緝犯了才會這樣。」然後他又像是為了要掩飾自己心虛似的拿起抹布開始擦一點汙痕也沒有的桌子。

    「你趕快回宿舍去吧,今天店裡要提早打烊。」

    「為什麼要提早打烊啊?」安苡晞不解的問道。這時候的人潮是最多的,照理說生意也是最好的時間,但大叔卻說要提早打烊……

    「大叔我今天有事,反正只是今天收入比較少而已,不會少給你薪水的。」

    安苡晞皺眉。別說她從來都不擔心大叔會少給她薪水了,她每個月的薪水可是多到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知道了,那大叔要小心一點哦!聽說夜路走多了都會遇到那種東西呢!」安苡晞別有心機的笑著。

    「行了行了,你把那些餅乾都拿走吧!別再詛咒大叔我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安苡晞特別喜歡他這裡的餅乾,每個星期來打工可都要把店裡的餅乾全帶走才甘願。估計自己的女兒今天也不會來了,所以把餅乾都送她也沒關係。

    收到餅乾,安苡晞簡直可說是心喜若狂。她本來還想說今天的晚餐沒有找落了,沒想到還能獲得一堆的糧食。

    而且還是自己一直以來的最愛。

    安苡晞抱起泰迪熊,將東西全塞到她隨身攜帶的大包包裡,接著就一溜煙的跑掉了。

    只留下中年男子一個人。

    「真是……居然連句謝謝都沒說。」他搖搖頭,低喃。「還好她把那隻熊帶走了,整個看起來陰陽怪氣的,難怪我這裡都沒客人。」

    他不是很能理解安苡晞的想法,但是自從幾個月前她第一次來這夾店的時候,安苡晞就抱著那隻泰迪熊。而這幾個月以來,一直都是如此。

    安苡晞每次來上班都會帶著那隻令人不寒而慄的熊,讓他這家店的客人都只挑安苡晞不在的時候才來。

    理所當然,安苡晞才會都覺得沒客人。

    邊想著,他邊點起一根煙。

    然而,下一秒,他卻不敢再動。

    他聽到了聲音。

    本該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店裡,傳出了細微的聲響。

    嘻嘻嘻……

    來玩啊!

    陪我們玩。

    「是.是誰?在哪裡?你們在哪裡?」

    室內燈光忽明忽滅,牆上無故出現了數道影子。有的大有的小,不過看起來都是孩童的身軀。

    孩童的影子牽著手,把空間包圍起來,不讓他有地方可逃。

    「你們走開啊!別跟著我!又不是老子把你們害死的!」伴隨著大吼聲,中年男子從口袋抽出了符紙。

    來玩啊!嘻嘻嘻……

    來陪我們啊!

    來啊來啊!

    男子的手越抖越厲害,最後竟整個人跌坐在地板上。

    恍惚間,他聽到了曾經聽過的,那個女孩的聲音。

    「叔叔,我們再來玩吧!」

      「不過這次……不可以再丟下我們了哦!」

    他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

  ※

    安苡晞走出咖啡店後才將自己的厚外套穿上。

    現在是二月底,天氣還有點涼,但真正讓她冷到受不了的,是咖啡店裡的氣。

    安苡晞「看得到」。她能看見一般人所看不到的邪氣和鬼魂。那時候她看到一些東西在店裡,但安苡晞知道自己必須冷靜。

    打破原有的平衡只會為自己招來麻煩,而她沒空管那些。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安苡晞從側背包拿出一本黑色的筆記本,然後拿筆在上面注記幾行字。

    “打工的咖啡廳,孩童靈,數目多,不清。”

    其實安苡晞並不趕時間,學校只要過三條街就到了,而且離門禁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

    安苡晞走到路邊的販賣機前想為自己和室友買瓶飲料。她喜歡花茶,而她知道自己的室友喜歡喝蘇打水。

    不過她也才剛投錢進去而已,就被一道聲音打斷。

    「臭小鬼!給我閃到旁邊去!」

    站在安苡晞後面的,是一所高中的學生。

    安苡晞沒打算理他,繼續自己投錢幣的動作。她慢條斯理的按下按鈕,將一瓶蘇打水從中取出。

    「聽到我的話沒有?國中生就給我閃到一邊去!」那名高中生不耐煩的推了安苡晞一把,力道之大讓安苡晞的頭直接與販賣機來個近距離接觸。

    安苡晞的額頭頓時鮮血直流。她不明所以的把飲料放進背包裡,然後轉頭望向那名高中生。

    安苡晞比了比自己,「我,大學生。」

    她沒有多說些什麼,因為她知道那名高中生沾染上了邪氣。安苡晞看到了。

    一些黑黑的影子纏繞住他的全身,而他卻渾然不知。

    「喂!你也太會騙了吧!長這麼矮還敢說自己是大學生!」隨即他握緊拳頭,想也不想就朝安苡晞揮去。

    但安苡晞的動作比他更快。她將頭往後仰,閃過他的拳頭,緊接著,安苡晞跳起,ㄧ擊旋踢就讓高中生的頭撞上她剛剛撞上去的地方。

    安苡晞所用的力道比那名高中生用的還要大得多,這讓毫無防備的高中生痛的倒在地上哀嚎。

    「你,無藥可救,被吃了活該!哼!」安苡晞生氣的說。她朝那名高中生吐了吐舌頭,完全無視那人現在倒在地上抽搐,逕自轉身離去。

    安苡晞本來想當一次好人告訴他要小心一點的,誰讓他做人失敗!

    「但是氣味可真重吶……」安苡晞低喃:「是遇上什麼了呢?」

    她雖然常常看到一些有的沒的,但那些都遠遠不及今天所見到的。

    「空間開始時化了、是嗎?」

    是嗎?

    搖了搖頭,安苡晞決定不再想那件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安苡晞再度拿出筆記本,不過這次寫的則是較為簡短的句子。

    "無藥可救白癡高中生,邪氣。"

    安苡晞滿意的闔上本子。

    她的責任只是將所見到的東西紀錄下來而已,其他事不在她的管轄範圍內。

    她沒時間,也沒興趣去做。

    「嘛……反正還有一些時間,就乾脆在附近巡一下吧!搞不好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也說不定。」一打定主意,安苡晞拐了個彎,朝陰暗的小巷內走去。

然而,當她看清巷內後,卻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巷內是一片死寂。沒有行人、沒有小動物,亦沒有任何黑影。

    這是第一次,安苡晞看不到任何東西。

    由於太過於習慣看到東西了,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令她感到恐懼和沒有安全感。

    嘻嘻。

    呵呵。

    數道孩童的聲音在巷內響起。

    「已經……追到這裡了嗎?」她冷靜的轉頭,看向那些圍繞在自己身後的黑影,然後開口:「你們把大叔給殺啦?」

    沒有。

    沒殺。

    嘻嘻,要一起玩。

    「是嘛,沒殺就好,好好玩。」安苡晞像是毫不在意般,她朝祂們擺了擺手,繼續前進。

    反正只要沒有命令,那些東西要做什麼都和她無關。

    她有別的事情要做。

    不行。

    不能離開。

    一起玩。

    和我們一起玩啊-

    伴隨著嘶吼聲,數隻黑手朝她伸了過去。

    安苡晞當機立斷的跳起,落在旁邊較矮的屋頂上。然後就是一陣纖細的咒罵聲。

    「跟你們玩?你他媽當我瘋啦!」安苡晞摘下耳機,臉上滿是兇惡的表情,「你們不是把大叔帶走了嗎?和大叔玩不就好了!當我很閒嗎!」

    那些影子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明白安苡晞的意思似的蜂擁而至。

    祂們不想要安苡晞離開。看得到祂們的安苡晞不能離開。

    一起玩。

    留下來。

    別走。

    安苡晞暗自在心中抱怨。她真的應該直接回宿舍才對的……

    那些幽靈也真不是普通的執著和纏人。

    「跟你們說過我很忙了,我沒空陪你們玩啦!」安苡晞皺眉,她想著那些鬼到底是哪句話聽不懂。她明明說了沒空!

    但那些鬼依舊不給她休息喘氣的幾會。趁著安苡晞毫無防備之際,祂們迅速撲上前並抓住了安苡晞的雙手和雙腳,勒的緊緊的,讓她動彈不得。

    安苡晞的心中真的有很多髒話想要罵。她現在這樣只要動了就會受傷,但是不動的話又會被帶走......可是她真的不敢在受傷之後去面對那就個某人。

    雖然不曾親眼見過,但她對那人的暴力程度也是多少了解。現在果負傷被通報回去,那麼她身旁的人可就小命不保了。

    ……或許,和祂們走也不是不行,區區幽靈根本傷不了她。

    要一起玩。

    走吧!

    嘻嘻。

    「真是……回來不知道會不會被罵吶?」完全明白在如此狹小的巷內打起來會波及到無辜的民眾,安苡晞自知沒別的辦法,只能任命似的這麼說。

    「好吧!我和你們走。」

  ※

    也許是安苡晞不在意,又或許是她沒注意到-旁邊住家的二樓,窗戶是打開的,那裡站著兩名女孩。

    「沁.沁雪……你剛剛有沒有看到?」

    「她.她是外文系的安.安苡晞吧?」

    兩名女孩對看一眼,點了下頭,像是在確認剛剛那個憑空消失的女孩是和自己讀同意所大學的學生。

    她們誰都沒有料想到原本只是以為有瘋子還是流浪漢在外面晃,所以把窗戶打開想要看一下而已,居然會被她們撞見這一幕。

    那個女孩就在她們兩個面前,平白無故地消失了。

    王沁雪以及江晏蓁兩人呆愣地望著安苡晞消失的位置。她們就連想尖叫也叫不出聲。

   

    大概過了一兩分鐘後,王沁雪率先把視線從馬路上移開,她伸出仍舊顫抖著的手,免強先把窗戶關上。

    她在心裡嘗試說服自己那只是錯覺,安苡晞她……她只是耍了什麼把戲離開了而已。那根本只是為了嚇唬別人所用的把戲而已。

    「晏.晏蓁……怎.怎麼辦?」王沁雪詢問著身旁的友人。她很害怕,她想逃.她想尖叫,可是心理的恐懼使她完全動不了。

    況且,就算她們真的跑去求救,也不代表就真的會有人相信她們所說的話。

    一個女大學生在傍晚的小巷內憑空消失了……這荒謬的話就連她們自己聽了也不會相信,那又有誰會聽呢?

    搞不好他們還會認為是魔術社的人在練習下次表演的戲碼而已,就算去警局也一定會被當成瘋子然後轟出來。

    但是她們兩個知道,安苡晞不是在練習魔術表演,她是真的消失了。

    「沁雪,她……安苡晞她在我爸的店裡打工,不如我們去找他吧?搞不好他會知道出了什麼事。」江晏蓁的臉上是止不住的恐懼。她試著讓自己保持冷靜。

    老實說她並不在乎安苡晞怎樣,她們並不熟,就算在路上遇到也只是點個投就離開了,不會有什麼對話和交談。真要說的話,她和王沁雪其實非常討厭安苡晞。

    所以說,江晏蓁真正在乎的人,是她的爸爸。

    「好,我們去找他。」王沁雪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拉起江晏蓁的手,跑出門外。

    爸爸他……那天晚上.他……

    江晏蓁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件事.和安苡晞一點關係都沒有!

    ……可是安苡晞消失了。

    「如果毫無關聯的安苡晞也受到了波及……那麼爸爸呢?我爸爸呢!」

    「他會沒事的,晏蓁,放心吧!」王沁雪拍拍自己友人的肩膀。她同樣擔心那人的安危,但是她相信他會沒事的。

    江晏蓁沒回答,她只想要盡快趕到。

    她想要自己看到的,是一間準備打烊的咖啡店。而她的父親會坐在裡面和自己招手,順便幫她們兩個泡杯咖啡,從桌上拿了一些自己做的餅乾請她們吃。

    他們還會是平凡的一家人。

    然而,這點小小的願望,就在江晏蓁和王沁雪到達咖啡店時,徹底破碎了。

    咖啡店的大門敞開,但裡面並沒有任何人。

    江晏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那一晚…那些樹林…那些小孩……

    如果他們沒有因為無聊而進到樹林探險,那麼……

    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江晏蓁望著眼前的咖啡店,豆大的淚珠不斷落下。

    「晏蓁,別哭。搞不好他只是.他只是忘記要關門而已,一定是這樣的。」王沁雪試著安慰在旁邊哭的江晏蓁,她逼迫自己要往好處想。「要不.你現在立刻打電話給他?」

    江晏蓁照做了。她邊擦眼淚邊從口袋拿出手機,立馬就撥了個號碼出去。

    一陣盲音傳進她耳裡。沒有人接。

    江晏蓁幾乎是不抱任何希望的等著。

    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

    嘻嘻。

    機器般的女聲斷了。取而代之的,是數道略帶童稚感的笑聲。

    呵呵。

    哈哈。

    大姐姐。

    一起玩。

    就算江晏蓁的反應再遲鈍也分辨的出來,那些聲音……

    那是一群不該存在的小孩的聲音啊!

    「啊--」江晏蓁把手機砸摔至地面。她想跑.她想逃.她想要離開.她想要忘卻。

    但是,她什麼都做不到。就連將腳移動一步都……

    「沁雪,救救我啊!沁雪!」江晏蓁試著呼喊,她想起身旁還有一個和自己一起出來的王沁雪。可當她伸出手求救,卻什麼也碰不到。

    沁雪呢?她不是應該待在旁邊的嗎?

    「王沁雪!你在哪裡啊?你不能丟下我不管!王沁雪!」江晏蓁幾乎是反射性的大喊。

    不行,她不能丟下她不管。她怎麼能自己跑掉!

   

    滴答.滴答……

   

    江晏蓁聽到了水滴的聲音。那顯得空洞,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響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伴隨著細微而不易察覺的腳步聲。

    她的身體無法動彈,只能任由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江晏蓁的後方。

    「你……是沁雪吧?是沁雪對不對?我.我警告你哦!別再裝神弄鬼了,快點出來!」江晏蓁慶幸自己還有大喊的勇氣。逃跑什麼的,她根本做不到。

   

    嘻嘻嘻。

    大姐姐。

    來玩吧。

    大家一起。

    江晏蓁摀住雙耳。不要.不要,她不要聽.不要再講了啊-

    接著,她覺得這副身體像是不再屬於自己一般   ,重心不穩的往前傾倒,摔在柏油路上。

    她伸出被刮的滿是血痕的雙手,奮力的想移動。

    江晏蓁想逃,她想逃想逃想逃想逃想逃!

    「想逃的話,我可以幫你。」那是一道分不清男女,中性的聲音。

    幫我……救我……我什麼都.願意……

    恍惚間,江晏蓁看到自己面前有一雙腳。

    那人穿著老舊的皮革學子.純白的衣服和長褲,略胖的身材使衣物看起來有些緊。

    爸.爸爸……

    她將手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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