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的雨來的突兀，乍然間，油紙傘還來不及舒展傘骨，撐起那繁花爛漫的傘面，豆大的雨滴淅瀝落下，濕了稍嫌樸素的衣裳。翡翠轉著傘柄，看著傘緣在眼前連綿劃出漂亮的圓，輕輕的轉個方向，看見急促斂翅的人影落下，奔入眼前華美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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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好了。」她仰頭，過分傾斜的傘終是擋不住部分水珠，花了臉上的淡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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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君來到檀木香氣縈繞的房門前，欲敲響的手指頓在空中。在那狹隘的門縫，細如絲線的紅如毒蛇的嘶嘶蛇信，探出了頭，蔓延、蜿蜒，在一塵不染的地面，曲折出涓涓細流。鮮血的腥味，在香氣中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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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再也顧不得禮節，他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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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的裙在地面盛綻出花朵，織女靠坐在床畔，怵目的血在病態的面容上，像一道醜陋的疤痕。一把匕首深深沒入她的肚腹中，在已經艷紅的布料上頭，覆蓋上妖異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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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醒醒。」黑白君謹慎的碰觸織女，將那纖細的身軀抱起放回柔軟的床鋪，抽出匕首，手掌在血液噴濺前，壟罩住傷口，「請您忍耐一下，現在幫您治療。」他感受自己的仙力，濃縮成一川溪流，注入那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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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女朦朧的睜開雙眸，「翡翠......為什麼......」她聽上去茫然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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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翡翠做的嗎?」黑白君輕聲問，他不需要答案，因此他點燃一旁的香爐，熄滅了燭火，「主子，請您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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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雨勢趨緩，翡翠束傘，讓冰涼劃過臉頰。她回首，看著眼前的人影，因為寒冷而發白的雙唇開闔，「黑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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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小、很輕，彷彿要被雨聲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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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黑白君攤開手掌，自掌心抽出羽毛，「可以告訴我嗎，妳傷害主子的理由。」他手指捏住羽毛的梗，向外抽出，細長的銀針如出鞘的劍，折射出懾人寒芒，留下已空的羽毛，落在濕潤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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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緩緩退了一步，如果身後是黑暗，那麼，她想要隱藏自己，深深的，深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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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她。」她這麼說，「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夠回頭，看我一眼呢.....黑白君。」品嘗到戀愛的滋味，卻是一場單相思，翡翠淌下淚水，心疼的厲害，「又為何，你要愛上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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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紙傘被拋棄在地面，飛濺起的泥土纏上那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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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這樣，妳就傷害主子嗎?」黑白君紅了耳尖，喜歡織女的這個秘密被戳破的瞬間，他感受到心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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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這樣?」翡翠重複他的話語，放開傘的手，摸上自己的臉頰，「就因為這樣?」她看著黑白君，神色悲戚，「你說就因為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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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張面皮的撕扯，露出一道劃過半張臉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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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救了你，給了你內丹。」翡翠隨手拋棄假皮，「而我卻因為這樣被陛下懲罰，變成了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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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君凝視著那道疤痕，走向前，拾起那柄油紙傘，抖落上頭的汙穢。現在，他才意識到，頭上的雨，是那般寒冷，讓人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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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的聲音，是誰收緊了心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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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進，一個退。腳後跟來到湖畔，翡翠只能停下腳步，黑白君沉默的視線讓她摀起自己的臉，「不要過來，別再看了。」好不容易構築起的堅強，在愛情面前脆弱如紙，她轉身，跑向身畔的小橋。哪裡都好，求求你別在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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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黑白君拉住翡翠那因為風而飄蕩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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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翡翠倉皇，手掌甩上黑白君的臉頰，印上清晰的五指印，「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被撐起的傘擋下所有的雨點，她錯愕的仰頭，看見熟悉的傘，那被握著的傘柄，還有著無數月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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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經因為憤怒而留下的痕跡，正被某隻手捏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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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黑白君垂著眼瞼，臉頰刺痛，但比起疼痛，他認為更接近一種譴責。他想活，所以無法說出，織女拿出內丹救他這件事是錯誤的，但不曾想過，有人因此受傷，有人因此付出了代價，儘管那般無辜，只因跟隨了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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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跟我道歉啊。」翡翠跪坐在地，「為什麼要跟我道歉啊.....」她無力的搥了黑白君一拳，「不要對一個喜歡你的人說對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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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湖，身下的橋，是為了織女而打造出的庭院。他們在這裡，暴露出彼此的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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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妳才必須遭到陛下的責罰。」黑白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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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剎然蔓延，翡翠起身，伸手拿過自己的傘，「拿起你的武器，黑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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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抓住衣袖而放手的銀針，孤獨的躺在地面。黑白君不明所以，但輕輕拾起武器，針尖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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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吧。」翡翠難看的笑了，她空出的手握住那因為淋雨而冰涼的手，牽引般的讓針尖面對她，「你還有要做的事吧。」她緊緊的擁抱黑白君，吻上對方的唇，然後將頭埋在對方頸窩，「這樣子，你就不會忘記我了吧。」她滿足的發出笑聲，然後在陷入黑暗前湊近黑白君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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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依然下著，卻洗不去此刻的現實。穿透心窩的針，傳遞到手中的，是讓人驚慄的觸感，黑白君呆愣的抱著屍體，唇上還留著柔軟的溫度，翡翠那道猙獰的疤還在，卻是一切都變的不同。是非對錯，變得模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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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彷彿還聽見，這名侍女，用著薄弱的聲音說:「我知道你喜歡她，因為我一直都注視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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