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熱身(1-1)

      火鍋緩緩瀉出的水蒸氣在我眼前源源不絕地升起,像是不斷噴發的小火山。

      「你說……甚麼倫?」坐在我旁邊的女孩問道。

      「蘇、蘇柏倫。」我冷汗直冒,不過絕對跟火鍋沒有關係。

      我耳根發燙,腦子也脹得要命,嗡嗡鳴叫在耳邊持續徘徊,我有股想直接從這裡衝出去的衝動。

      「喔。那……」女孩想了想,笑著伸出手,說:「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我伸出顫抖的手。「我也很高興。」

      女孩很高興的笑著點了點頭,身旁十數名凶神惡煞帶著輕蔑的眼神恫嚇著我。

      「喂!你很會打架嗎?」綠色頭髮的痞子問。

      「不、不會。」我結結巴巴的說。

      「彈吉他呢?」長得像是皮條客的爆炸頭問。

      「也不會……」

      「太嫩了。」帶著方框眼鏡的斯文男子斯文的說。

      「甚麼都不會還敢出來混!幹!」長臉的紅髮混混難以置信的瞪著我,似乎很驚訝世界上居然有人不會彈吉他跟打架。

      「不要亂嚇人啦!」女孩瞪了紅髮混混一眼。隨即轉頭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那你會打籃球……」

      女孩的笑容在半空中僵住了。

      她的視線,停留在我吃到一半的火鍋,還有她身旁那張原本應該坐著人,如今卻空蕩蕩的椅子上。

      而我,早已落荒而逃,沒了人影。

      星期一,下午三點五十五分,教室不知道甚麼材質的窗簾剛被我拉開,但陽光還是進不去多少。創立這間學校的人在居然在台灣蓋了棟坐南朝北的房子,我覺得現在教室的冷清以及真的很寒冷的溫度鐵定跟這點脫不了干係。

      最後一節課快要結束了。陳導緩緩推開門,挺著以啤酒肚來說算小的大肚子,拿著一本破到爛掉的課本走了進來,我真的很懷疑那上面文字的能見度。

      「又是只有你們兩個啊?」陳導看著趴在桌子上頹廢的我跟阿飆,一臉很幹的樣子。

      其實我不太確定那是不是他不爽時的表情,因為自從我入學第一天,陳導一直都是那樣同一張臭臉,或許他天生就是那副衰小樣吧,不然也不會到這種學校教書。

      「老師,大家都有到阿。」   阿飆用食指繞著整間教室二十九張桌子上的書包畫了一個圓圈,然後若有其事的看著陳導。

      其實這已經是老規矩了,那些放牛班的大哥大姊們總是會把書包整齊的放在位子上再出去玩,給予老師最基本的尊重,並讓這個班級中唯二沒有在混的我跟阿飆留在教室點名,一併解決了曠課時數的問題。

      但就算在這間爛到酸掉的太保高中,我們班也是數一數二的糟糕。真要說的話,要在哪節課看見除了我跟阿飆以外的人出現在教室裡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副光景有點像是九把刀小說中精準的失控裡,方琳班上的現實版。我跟阿飆算是甘澤這個角色般的存在。

      不過今天的陳導好像忘了規矩,我猜想應該是又被老婆罵沒出息了,幫忙點名的唯一缺點就在這裡,陳導總會把氣撒在我們倆個身上。

      陳導看著桌子上的二十九個書包,又看了看阿飆,像洩了氣的皮球嘆了口氣,然後從講台桌的下面拿出了藍色的點名簿,逐一唱名。

      「王照松!」陳導念得很大聲。

      因為書包不會說話,所以我跟阿飆只好幫書包回答。

      「有!」阿飆回答。

      「黃瀚德!」

      「有!」阿飆回答。

      「張家俊!」

      「有!」我回答。

      「陳啟秋!」

      「有!」還是我回答。

      「呂小梅!」老師越念越發大聲,想必昨天受了奇恥大辱。

      「有。」我懶懶地喊。

      點完了剩下的人名,下課鐘聲也剛好響起。陳導頭也不回的大步跨出教室,我跟阿飆一天的任務也告一段落。

      這裡是神魏高中,我目前就讀的學校,我跟老媽說我要去讀的時候她死都不肯讓我去,因為這裡的混混是出了名的多,是間太保率趨近百分之百的犯罪搖籃。但附近除了這外也沒有我的爛成績能上的學校,於是不得已之下我只好開心的進去讀了。

      但就算是這樣的學校,只要你保持低調,加上肯幫大哥做些偷雞摸狗的小勾當,這三年還是能夠平安度過的,幸運的話還能夠爽爽的耍廢下去,不時分一杯羹。隔壁班有個綽號叫做G頭的小弟,常常幫學長跟老師要錢買煙抽,他自稱一次可以抽成百分之五十,過著還不差的日子。

      我跟阿飆雖然沒有那麼大膽,但平常一些跑腿、幫同學點名、等等的雜事,也讓我們至少每天平安的上下學,對於未來決心當個靠政府福利過活的遊民的我們來說,這樣的生活挺好的。

      「欸阿倫,我肚子好餓。」阿飆的手在腹部來回游移,裡面傳來陣陣咕嚕。

      我小心翼翼的從口袋亮出早上第二節課國文老師忘在桌上的五百元大鈔,炫耀的看著阿飆笑:「走阿。」

        我跟阿飆從學校東邊的腳踏車步道沿路而上,一條路直直的通到人聲沸頂的車站,而車站西邊有片空地,裡面有座攤位按棋盤式擺設的夜市,我們要去的雞排店就在那邊。

      進入形同虛設的鐵柵門,到處都是進進出出的人潮,一人出兩人來,人潮不減反增。直火烤肉攤子前斜放的盤子上擺著一整排色彩鮮艷的食材,燒得火紅的烤肉架上一串串烤雞翅閃耀著誘人的油光,不時滴在木炭上滋滋做作響。

      攤子之間人潮絡繹不絕,方才還在雞排珍奶等攤位排隊的人,轉眼又已經在遊樂區射著一支支的飛鏢,彷彿數不盡的人潮把道路間的縫隙擠得水洩不通。

      是我的錯覺嗎?雖然這裡一直以來都很熱鬧,但怎麼覺得今天的人潮比之前多了很多的樣子?不只是夜市,連市區周圍都空前的熱鬧。

      我們擠了很久,終於看到了寫著「雞排」兩個意義再明顯不過的字的雞排店招牌。以新開的店來說,這家店的人潮真的不算多,我跟阿飆排進隊伍中,理應人氣最旺的雞排攤,在前方只有不到十個人左右。

      我湊近了看,窄小的餐車上可口的油膩香味不斷撲鼻而來,黃色招牌上面用紅色的大字寫著「新開幕!買雞排送鹹酥雞!」但看著前面的人數,我懷疑只是因為鹹酥雞賣不出去而已。但餓到前胸貼後被的我們沒力再走到別家店,只好上前排隊。

      「老闆我要兩份大雞排,還有兩份薯條,兩串雞屁股,阿還有兩串雞心。」阿飆連珠炮的講了一大串食物的名字,都沒有注意到其實是我在付錢。

      「阿飆,我不吃雞屁股。」我說,我是真的不敢吃。

      「這些是我要吃的,你要吃再點。」阿飆的眼睛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盯著老闆娘手上那袋別人點的炸花枝看,靠,是有多餓?

      「客人您好請問點甚麼?」老闆娘熟練的翻著手中快要熟的鹹酥雞問我。

      「……一塊大雞排,辣椒粉灑多一點。」我看著手中的五百塊,聞著從油鍋裡傳出的香氣,欲哭無淚。

      付了錢,拿到了我的雞排還有阿飆點的一大堆垃圾食物,我們快速走過車站前的斑馬線,右轉直走了十分鐘,再左轉鑽過一條很窄的摸乳巷,直走約五分鐘車程後又穿越一條雜草很多的小徑,一間外觀不算顯眼的雙層綠漆建築映入我們眼前,那是間廢棄的木頭加工廠。

      工廠外頭是一整片的黃土地,再周圍的地方則長了一片片參差不齊的小草,昨天的豪雨讓今天太陽晒過一整天的泥土依舊散發著淡淡的清新味道,而小草沒了露珠不過關我屁事。

      總而言之,雖然沒什麼漂亮的景物點綴,但我跟阿飆都很喜歡這種沒有人煙的清靜感覺,因此每次被罵都會待在這裡過夜調適心情。

      這裡是我們的祕密基地,雖然幾乎每天都會來玩,但我們還是很有默契的悄悄進入,以免被外界聽見聲音發現這裡。

      我們推開了工廠的門,快而穩的將它關上,然後各自隨意找了顆適合坐下來的圓木,一屁股坐了下去。

      「哈,還是這裡最舒適。」我放鬆的笑了起來,拿起加了很多辣椒粉的雞排咬了一大口。

      「雞屁股好像沒有熟。」阿飆皺起眉頭,一邊欣賞門邊花了三天才剛做好的檜木製烤肉架。

      「阿飆,木頭做的東西是沒辦法烤肉的。」我也在看那個烤肉架。

      支架下方的底座表面有阿飆用美工刀雕刻的草帽海賊團旗幟,兩旁的支架上則用黏了滿滿的不知名動漫貼紙加以圍繞修飾,以阿飆的智商來說已經算是極品了。單作為觀賞用其實還不錯,除了實用性真的很低以外真的沒有太大問題。

      我們剛發現這裡的時候,地上還遺留了許多原本主人不屑使用的零散木材,所以我跟阿飆就廢物利用,抱著玩玩的心態開始研究及組裝木材,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技術還不錯的木工。

      除了觀賞用的烤肉架,我們還有很多實用的傑作。

      往工廠走深一點,會看見用好幾條大顆樺木挖空做成的數個大木桶,下雨時我們會拿出去集水,第二天放學再拿進去,以備日後在這裡過夜會遇到沒有水喝的窘境。

      然後再往右邊看去,打開微弱的燈光會看見有些斑駁掉皮的牆壁,有點破舊的水曲柳製雙層床鋪緊貼著,也就是不時逃家的我們會睡的地方,下層床底還有個紅木製尿壺,其實就只是個被挖空的有洞紅木罷了,而那大概是我們看過最高級的尿壺了。

      但即使如此我跟阿飆還是喜歡在外面解決,一來方面,二來還可以幫小草澆水,因此尿壺也只能拿來觀賞。

      我跟阿飆看著自己的作品發愣,這樣的靜謐持續了不知道多久,總之我的雞排吃完了,現在嘴巴還很辣。而阿飆的臉跟手都沾滿了油,我看著他手上空蕩蕩的油紙袋,真後悔沒先吃他的那份。

      突然,我發現天空好暗,我打開兩個傳統省電電燈,開大燈很容易被發現。

      「好快,現在已經七點了。」我看著自己手腕那只從沒停過的手錶,我們明明只有在吃東西而已。

      「喔。」阿飆不以為然,一副他早就知道了的樣子。「你要回去就先回去吧。」他說。

      「那你勒?」我問他,阿飆每天的會跟我一起回家的,要睡也是一起睡在這。

      說起阿飆,他從來不讓任何人進入他家,包括我也一樣,而且也不講任何原因。對任何事都超隨便的他只有對於這點異常的執著,久而久之我也不再堅持。

      阿飆靜靜的坐著,我突然發現他安靜的樣子智商看起來還比較高些。

      「那我先走喔,木桶裡還有水,還有明天早上離開門一定要關好。」我叮嚀道,阿飆總是容易忘事。

      阿飆那種人,會有煩惱嗎?我有點擔心的回頭看了下若有所思的阿飆,輕慢的踱步朝門前走去。

      我越走越慢,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忘記了,今天跟阿飆待在這裡一直有種奇怪的違合感,好像……好像少了什麼?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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