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生，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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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媽媽從醫生口中得知懷孕時，她在醫院愣了非常非常的久。她和爸爸的防孕措施做的將近齊全，衛生套和事後前後的避孕藥，他們都準備了；結果還是懷孕了，而且還是一名女嬰，也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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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情，都是在鄉下的奶奶告訴我的。當我還在讀幼稚園時，我最喜歡的就是奶奶，她會幫我綁頭髮、也會關心我，那是我從小到大唯一被親人關心的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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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他們工作的關係，所以爸爸和媽媽在那段時間，就把我寄放在奶奶那裡；雖然事實是怎樣我也不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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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下子過了幾年，我要上國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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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來鄉下接我去都市那讀小學，並叫我和奶奶好好道別，因為之後只有寒、暑假和特別節日可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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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好好的道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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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著媽媽開的白色轎車，坐在媽媽旁邊的副駕駛座。途中我們沒有講甚麼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廣播音樂、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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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媽媽說快到家時，我有一點點興奮的晃著腳，心裡想著的皆是從奶奶口中說的國小趣事。鄉下奶奶家是個有些老舊的兩樓層透天，而爸爸媽媽這裡是將近四十坪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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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些不同，我開口問了媽媽：「媽媽，怎麼和奶奶家不太一樣？」，她只說了：「這是都市。」，語氣中沒有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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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後，爸爸張著他的手臂，將我抱起來，讓我坐在他的手臂上。「小婉，爸爸帶妳去看哥哥。」爸爸說了一個我只在電視看過的詞──哥哥，這時我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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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有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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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把我抱到一個房間，隨後把我放下來。冰涼的木地板，是我在鄉下沒有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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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有兩張床、兩張木製書桌、兩個書櫃，都是成對的；唯一不成對的，大概就是一邊的書桌上，有個男生坐在那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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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靜宇，過來。這是你妹妹，今天起要好好照顧她。」爸爸臉上掛著祥和的笑臉，看到的剎那，我也露出天真的笑容。我以為我在都市的生活可以像在鄉下陪著奶奶一樣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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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爸爸離開了，只留下我和哥哥兩人在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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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他放下手中的書，往我的位置靠近。我偏了偏頭，凝視著哥哥，哥哥的眼角旁有一小顆黑黑的東西。「哥哥……那是什麼？」我用著小小的手指，指著自己的眼角，哥哥好像知道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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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痣喔。」語畢，他朝我張開雙手。「過來。」隨後把我抱了起來。「我叫房靜宇，是你的哥哥。你呢？」他把我放到床上坐著，用手揉揉我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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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池婉兒？」我不太理解的了他的意思，所以我說完自己名字後偏了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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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了。妹妹，你累了吧？該睡了。」他很快地結束話題，之後就回去繼續看自己的書；我也聽他的話，趕緊拉棉被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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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就是小學的開學典禮，我在幾天內，也逐漸習慣這裡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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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典禮的當天，媽媽催促我快點將小書包背起，因為我的學校有點遠，所以必須比哥哥他早出發。原本我以為我和哥哥讀同一所小學，事實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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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開著車，路程大約有四十分鐘。他把我放在一所學校的汽車接送區。「走吧。」她很匆促地拉著我的小手，直直往學校的禮堂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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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堂裡有非常非常多的人，我到目前為止沒有看過如此壯觀的人群……只好盡量躲在媽媽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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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典禮在畏懼、媽媽旁邊一下子就結束了。媽媽說下午我們要上課，但她要去上班；所以到下午會來接我。之後她帶我到我的教室坐著，並吩咐我別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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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班級導師說要自我介紹；聞言，我愣了有一段時間，才我問問旁邊的鄰座同學。「那、那個，要介紹什麼……比較好？」我有些慌張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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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介紹自己的名字、喜歡做什麼，就行了。」他也有些疑問，但還是幫我了。「好，謝謝你。」我輕輕點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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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叫桓空景，請多多指教。」他的語氣中帶了點緊張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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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池婉兒……。」我又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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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桓空景就這樣認識了。他是個很有趣的人，在短短的三節課，我和他聊了些之前在奶奶家的生活；但時間不饒人，一下子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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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我到媽媽說的位置等她；我盯著學校大門的時鐘，好像是三點。我站在那，繼續等，一動都沒動；我深信媽媽會很快就趕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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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的途中，桓空景問我要不要搭他們家的車回去……我拒絕了，因為我答應媽媽，而且我也不知道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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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原地站到腿已經麻、痛了，還是沒有看見媽媽的人影；時間是五點三十分。我內心有些慌張，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是要找誰幫忙？要怎麼回去？我連媽媽的手機號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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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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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到了六點，熟悉的白色轎車從我面前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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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跑了過去，打開那白色車門，感動地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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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蹙著眉頭，看起來有些生氣；我不知道她在氣什麼，所以我開口問了。「媽媽，怎麼了？」我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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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她什麼都沒說，就瞪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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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安靜了大概五分鐘，她才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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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生妳這孩子不知道要做什麼，學校那麼遠就算了，不會自己想辦法回家嗎？煩死了！」她口氣中帶了怨氣，用著高分貝的聲音說著。我不敢吭聲，更不敢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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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甚麼阿！當初不應該生妳的。」她很不客氣地直接抱怨我的出生是個錯誤。我只能仰著自己的頭，讓眼淚盡量不滴下來；但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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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阿，再哭阿！我抽空來接妳就不錯了。」她斥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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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媽……我錯了，嗚……」我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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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家之前，媽媽還是一樣用著充滿怒氣的言語對著我罵；似乎沒有想要關心我的念頭；到家後，我趁著媽媽睡著的時間，提著醫藥箱到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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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了？」哥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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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咬著自己的下嘴唇，靜靜不說話，低著頭開始包紮因為站太久而長水泡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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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說的話，我會跟媽說喔。」哥哥用著些許的威脅的口氣和我說，但至少哥哥不會讓我有恐懼感；所以我卸下心房，把下午的事情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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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過來我幫妳包紮。」哥哥沒有多做回應，只是聽完替我包紮；但隔天……媽媽還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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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在車上又開始說一些負面的詞語，就像昨天一樣。頓時我才反應過來──是哥哥告了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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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痛是不會說話嗎？沒事麻煩妳哥做什麼。妳哥最近要讀書，別再給他添麻煩。今天如果超過四點，妳自己回家。」她毫不掩飾她對哥哥的母愛、對我哀怨；而我只能坐在那默默低頭，自己忍受。「我知道了。」我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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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知道媽媽為什麼對我那麼冷淡了，因為她的腦袋一直都只想到哥哥；得知這些事時，我才──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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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出生，是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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