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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唯妡篇》

      明明凡才是妹妹,為什麼我卻被她吃死死的呢?我想是因為我非常在乎她這個妹妹,非常。

      在凡固執的目光下,我嘆了口氣,垂下眼,緩緩道:「我是被我親生父母丟在雨中的。凡,我沒告訴過妳我以前的事是因為覺得那也不必再提起。那時雖還小,但記憶猶存,就連作夢也是,一幕幕彷彿烙進心裡似的。當時的滂沱大雨打在身上很痛,耳朵只聽得見那雨聲和雷聲,從此,我很怕那種大雨,好像要把我的傷口挖出來似的,好像有什麼離別要逼近我,記憶就更清晰深刻……」

      想到那兩道無情的身影,我望著凡蹙緊的眉頭,無奈苦笑,「雨聲、雷聲,那時被丟棄的無助,好像又重新讓我體驗一次……院長說那是心病,那是心靈傷害導致身體本能,我聽到雨聲會發抖、腦袋會昏沉,小時候還會覺得呼吸困難,但也許隨著時間改善了,現在沒那麼嚴重了。」

      雖然我這樣說著,但交握的手依然有些發抖。

      細心的凡注意到了,緊緊的握住我,將她的溫暖從手透過來。

      「不會了,以後有我在。」

      我從那回憶清醒,凡抿著唇,看著我的目光堅定不移,卻隱忍著不捨和心疼,

      泛冷的身子因心中滑過的溫度而暖起來,那最柔軟的地方被一抹純淨的光線透進,漸漸照亮某個黑暗角落。

      因凡的話,我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暫時甩去記憶的傷痛和失落,臉上出現一彎笑,一彎月亮弧度的笑。

      「怎麼了?」凡看我突然露出笑容,搞不清楚我的情緒。

      我依然笑著搖搖頭,「沒有啊,我只是覺得好開心。」很開心妳這麼在乎我。

      「傻瓜。」

      聽到凡這句略帶無奈沒轍的口氣,我心裡升起一股被寵愛的濃濃幸福感。

      當時我沒有察覺這奇異的幸福感為什麼會在姐妹單純的情誼之間出現,就好像天空變化無端的雲朵,不知道它的真正形狀是什麼,它隨著時間變化著,然後融於空中,成為它的一部分。

      我就是凡的一部分,而她也是,我們是密不可分的姐妹。

────────

      下課,老師離開後,同學也迅速離開教室,原本嘻嘻鬧鬧的空間變得空盪安靜。

      「學藝,妳教室日誌寫好我順便送去教務處吧!」

      「好,謝謝你喔。」我趕著前面幾堂課的教學紀錄,還擔心有考卷還沒拿給老師,還好副學藝能幫我送,否則我也別想準時放學了。

      「不用謝啦,我才要不好意思,明明今天教室日誌是由我負責紀錄的……」副學藝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我笑了下,「沒關係啊你要練球不是嗎?校慶快到了,除了放學時間留下來練,下課時間也不能休息,很辛苦呢。」

      「喔對啊!還好這是我的興趣,不然練到連晚餐都沒辦法回家吃,我早就放棄了!」

      我聽了忍不住笑出聲,「那明天也請為你的興趣繼續加油。」

      「那,明天的教室日誌──」他吞吞吐吐有口難言。

      「我知道,我會幫你寫的。」

      「哈謝謝妳,學藝妳真的很善解人意,不像我們班很多女生都恰北北的!」他鬆了口氣哈哈大笑。

      聽到他這樣講,我才注意到教室的人都走光了。

      「因為我幫你寫日誌?」我闔上教室日誌,邊收拾書包邊揶揄道。

      「不是啦我是真的這樣覺得好不好。」副學藝怕我不信似的,然後看見我手上抱著一疊考卷,「妳還要送考卷啊?要不要我幫妳?反正我一起順路。」

      「好,那就給你嘍。」我將一疊考券和教室日誌一起交給他。

      「妡。」突然門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往外看,看見凡頸上掛著耳機,目光略瞥了下副學藝。

      「凡妳來了。」我笑開臉。

      「學藝,是妳妹喔?」

      「嗯對呀,那考券和教室日誌麻煩你囉!我先走了,明天見。」

      「喔好,再見。」

      我道了聲再見之後就走往凡,看見她頸上那副大耳機忍不住問:「凡,學校可以帶嗎?妳這樣很醒目耶。」

      「老師不太管,我都下課聽。」

      「是喔!妳都在聽什麼歌?」疑問剛出,她就把耳機拿起來掛在我頭上,裡頭飄出輕快優美的旋律,女主唱低柔的聲音,有著藍調爵士的慵懶頹靡,讓人不自覺沉靜下來──

      「哇英文歌喔,好有格調喔!」

      「難道我要聽台語歌?」她挑眉問。

      我沒好氣的拿下耳機,「反差一定要這麼大嗎?」

      「妳在說台語歌沒格調嗎?」

      「哪有,台語歌也很有格調呀!」

      「那妳所謂的反差是……」

      「呃,我說的反差是英文是國際語言,台語本土語言──」

      「轉得有些硬。」

      我突然覺得這段對話很無厘頭,笑了出來。

      把耳機掛回凡的頸邊,發現凡不知何時已高過我一顆頭,雖然我的身高沒破一六零,不過超過我一顆頭的凡少說也有一七零了,不知道她再繼續發育下去會不會再升高?真羨幕。

      「剛剛妳在教室做什麼?」凡不經意的問道。

      「寫教室日誌啊,副學藝要練球。校慶快到了呢,我們學校的足球隊好拼!他還說他練到連晚餐都沒辦法吃,我們班也只跑跑接力賽而已。」

      「嗯。」

      「凡妳呢?妳校慶有派到其他項目嗎?」

      「應該只有接力賽吧,我也不想去參加其他項目。」

      「好沒勁喔妳。」不過凡就是這個樣子吧,對什麼事物都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若真要說一點,大概是音樂。凡很喜歡聽音樂,也有在打爵士鼓和貝斯,凡之前還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上台表演過呢。

      「妡,妳有喜歡的人了?」

  

      我愣了下,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反應不及,「怎麼啦?突然關心姐姐的感情世界喔!」

      「有沒有?」凡不理會我的捉弄。

      「沒有啊。」認真想一想,還真的沒有,學藝每天需要處裡的雜事就夠多了。

      「剛剛那個是誰?」

      「妳說那個副學藝嗎?」看凡有點緊張的樣子,我興起開他玩笑的念頭,遂笑嘻嘻的回道:「說到他,剛剛跟他小聊一下發現他人還不錯耶,如果是他的話──」拉到尾音消失,我下意識抬頭看凡的反應,以為會被她嘲諷回來,沒想到她卻面無表情,還隱約透著凜冽冰冷。

      「凡妳生氣了喔?好啦我隨便說說的啊。」這麼容易就生氣了?聽不出我是開玩笑的嗎?「凡妳生氣該不會怕我重色輕妹吧?放心吧我不會──」

      「我無法想像妳交男友。」凡截斷我的話,異常嚴肅的看著我,「所以,別交。」

      「好好好,不交好不好?就算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我也一定會帶回來給妳鑑定,除非妳答應我才交。」

      「我不會答應。」

      「哈哈,那我就不會交,這樣別生氣了好不好?」我笑著哄她,覺得她像擔心失去玩具而鬧彆扭的孩子一樣,好可愛。

      「別把我當小孩子哄!」凡的音量突然變大,不悅的口氣更是明顯不已。

      我被她的音量和口氣嚇了一跳,更將我臉上的笑容嚇僵了,凡這脾氣來得很莫名其妙,我一頭霧水,不懂她這情緒起伏是怎麼了?

      「凡妳到底在氣什麼?」我不解地皺起眉頭。

      凡抓住我的肩膀固定了我的身體,低下頭直視著,垂下的瀏海遮掩不去黑眸的深沉。

      接著掀唇緩道:「別再把我當小孩子看了,別那樣哄我。」那猶如琉璃般漂亮的瞳眸,我看到自己無措的倒影,還有另一個我不認識的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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