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新世界狂歡同人文-玖伊-ReMemory-番外-ReStart

防雷預警:超老哏、超狗血、超ooc!玖夜視角!很ooc的玖夜!有伊得死亡描寫!

=========

      伊得死了。

      玖夜接到消息時,正在公司開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

      跟在他身邊工作很多年的助理推開會議室大門,臉色凝重地朝他走來時,他只是坐在位置上等待助理給他一個打斷會議的好理由。

      然而,助理開口卻是說:「伊得、伊得先生,出車禍……傷重不治,到醫院前就、就失去生命跡象了……」

      明明是坐著的玖夜,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懷疑他是不是聽錯了助理說的話。

      伊得死了?伊得怎麼可能死了?

      他們早上出門時,伊得還在問他,晚上想吃什麼?家裡冰箱沒吃的了,他下班要去一趟超市補貨。

      玖夜怎麼回答他的?好像是說,沒特別想吃的,順便伊得要煮什麼都好。

      然後,伊得問他,那吃咖哩好不好?好久沒吃咖哩了。家裡還有咖哩塊的樣子。

      玖夜說,好。

      接著他們便各自開車去上班。

      怎麼,他們才分開不到兩個小時,伊得,就,死了?什麼徵兆、什麼預告都沒有的,就、這樣離開他了?

      不可能的吧?

      但是,他的助理絕對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所以--

      玖夜腦袋嗡嗡作響,他隱約聽到坐在他旁邊的公司副總監宣佈會議暫停,並將其他人趕出會議室。一陣騷動過後,會議室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

      偌大的空間,沒有人說話。

      只想著眼見為憑的玖夜深吸一口氣,從椅子站起來時身體晃了一下,他及時以手撐住桌子站穩後,開口問他的助理,「……在哪間醫院?」聲音乾澀得不像他的。

      助理開車載他去醫院,副總監則留在公司主持大局。

      玖夜原本帶著的一絲僥倖--可能伊得把車借給別人,所以出車禍的人其實不是伊得、伊得的手機打不通,只是因為伊得在忙--在醫院裡見到伊得紅著眼睛、明顯哭過的醫生朋友和刑警朋友,不復存在。

      在斂房認屍到葬禮結束的過程,玖夜感覺自己處在一種似醒非醒的狀態,他的靈魂像個局外人地從身體被抽離出來看著自己面無表情地簽下認領遺體的文件、看著自己聽警方說開著車的伊得在下坡道為了閃避過馬路的小學生而自撞中央分隔島,但由於現場沒有煞車痕跡,加上車體損毀得過於嚴重,只能研判應該是煞車失靈造成這場意外、看著自己領回的伊得的遺物、看著自己安排葬禮、看著他那個很疼愛伊得的父親堅持靈堂必須設在老宅、看著告別式那天來送伊得最後一程的人哭成一團,而他,一滴眼淚也沒流地親手將骨灰灑在老宅那片伊得很喜歡的紫色鼠尾草田上。

      其實玖夜和伊得沒有討論過後事,但玖夜想,伊得會喜歡他的安排,嗯,即使不喜歡,伊得也沒有機會向他抗議就是。

      玖夜一直以為,自己會是先離世的那個,畢竟,他大了伊得十幾歲,如果沒有意外,他會比伊得先老、先走,所以在他老得走不動之前,假使他們仍在一起的話,他們還有時間坐下來討論以後的事--如果沒有意外。

      然而,一場來得又急又快的意外,打破了玖夜的以為。

      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不只帶走伊得,也帶走玖夜的所有感覺。

      他不覺得冷、不覺得熱、不覺得餓、不覺得累、不覺得難過,更不覺得生氣。

      他冷眼旁觀看著和他住同個社區、本來在別的縣市度假,不知道從哪得知伊得離世而趕回來的遠房親戚,勸他節哀之餘,明裡暗裡地推銷自家女兒--就在佈置得簡單莊嚴的靈堂裡、那張他挑了很挑久的、狡黠笑著的伊得照片前。

      常情況下,玖夜早面帶微笑地冷嘲熱諷一番,讓對方知難而退,但,再沒人會躲在他背後掩嘴偷笑後,玖夜也失去理會對方的興致。

      他木然地任由對方說得口沫橫飛,一個字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給對方。

      直到一個年輕、樣貌秀麗的女孩子前來阻止對方的長篇大論。

      她不悅地喝道:「爸,你說夠了沒?」接著再尷尬地對玖夜致歉,「不好意思啊,表哥,你別理我爸,你……好好保重身體。」然後強拉自己還想製造兩人獨處機會的父親離開。

      只是拉拉扯扯的兩人沒走多遠便被老宅管家攔住。

      玖夜依稀聽到管家對兩人說:「先生請你們過去一趟。」

      『哇,你爸怎麼什麼事都知道啊?』

      恍神間,玖夜耳邊響起伊得的驚嘆。

      玖夜猛地轉頭,理所當然地沒看見說話的人,只看見照片裡的伊得。

      他才想起來,那句話的確是伊得說過的--某年回老宅過年的一天晚上,兩人在因為暖冬而提早開花的鼠尾草田間進行了一次野外活動,原本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熟不知,隔天一早,玖夜父親將兩人叫到跟前訓戒了一頓。大致上是在責備玖夜,放任伊得大冬天地和他在室外交歡,伊得前陣子感冒才剛好,就不怕伊得又著涼嗎?諸如此類的。

      在伊得虛心認錯、賣乖撒嬌下,玖夜父親很快便消氣趕著兩人去用早餐。去飯廳路上,伊得就是那樣偷偷向玖夜耳語的。

      玖夜想不起來,當時怎麼回應的。大概是用著高深莫測的表情問伊得,想知道為什麼嗎。等伊得熱切地點頭,再唱反調地跟他說,不告訴你。

      伊得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讓玖夜那天因為一大早就被人碎念的壞心情消失不見。

      但是,從今而後,會露出困擾表情來愉悅他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忽然意識到這點玖夜的,頓時有一股無以名狀的空虛感在他心裡茲生蔓延,漸漸形成一個巨大的黑洞。

      告別式一結束,玖夜便回到沒有一絲人氣的公寓。

      事發突然,從在公司接到消息、他趕赴醫院後,就沒回來過,有幾天了呢?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是五天,或是一個星期,但屋子的一切裡仍停留在那一天。

      伊得嫌請清潔人員打掃浪費錢,所以家裡的清掃工作都是伊得自己來,起初伊得還任勞任怨做家事,過一陣子開始抱怨下班很累還要吸地、拖地、洗碗,叨叨念念一堆,後來便陸續添購掃地機器人、拖地機器人和洗碗機,減輕伊得的負擔。

      始終覺得請鐘點清潔工省事的玖夜嘲諷伊得小氣,伊得理直氣壯地回嘴說,他那叫做節儉,還開玩笑地要玖夜與其拿錢去請外人進家裡打掃,不如把鐘點費算給他。

玖夜知道伊得是說笑的,但畢竟伊得也沒說錯,給外人不如給他,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是也。

      所以玖夜後來還真的每個月都算給伊得一小筆清潔費,伊得收到這筆意外之財也沒隨便亂花,而是存著累積到一定金額便興致勃勃地說要請玖夜吃大餐。

玖夜揶揄伊得是用他的錢請客,被伊得振振有詞地說是用他自己勞動肉體賺來的血汗錢反駁。

      然而,玖夜沒想到,因為伊得不請鐘點清潔工的小氣,沒人進出打掃的屋子才能暫停在伊得離開的那天--玄關鞋櫃邊那雙伊得穿好外出鞋而懶得放進櫃子、踢到一旁的室內拖仍在原處,還一只正的、一只反的;那個被趕著出門的伊得隨手一擱的、某年伊得送給玖夜當作生日禮物,後來被伊得據為己有天天在用的、杯身有一隻伊得親手繪製的紫色狐狸的馬克杯,仍在落了一層薄薄灰塵的客廳茶几上;那些早餐用過的、被放進洗碗機清洗的餐具仍在洗碗機中;那天伊得配早餐看到一半的書,仍書背朝上地攤平著放在餐桌上。

      玖夜一路走過玄關、客廳和廚房,最後停在伊得房門前。

      說是伊得的房間,還不如說是伊得的工作室。因為伊得只有在加班太晚,回來時怕吵到已經入睡的玖夜,或是兩人吵架時,才會睡在這裡。

      玖夜走進充滿伊得生活痕跡的空間,他環顧一圈,視線掃過堆滿東西的書桌、掛著好幾件衣褲的椅子、折到一半的衣服、四處亂放的圖畫、陽台上一排快被伊得養死的多肉,最後停在靠牆的那一張有一陣子沒人睡過的單人床上。

      雖然伊得很少睡在他自己床上,但有空的時候他喜歡躺坐在上面看書、滑手機,所以,床上的枕頭和抱枕總是被他當作靠背地堆在角落。

      突然感到疲憊的玖夜坐到床上,拉過枕頭擺正,躺了上去,眼睛一閉,連外衣也沒換地聞著枕頭上若有似無的屬於伊得的氣息熟睡了過去。

      再睜開,外面天色已暗,沒開燈的房間內黑沉沉的一片,剛醒來的玖夜還在發愣時,恍惚間,耳邊傳來像是椅子移動的聲響。他偏頭看過去,依稀看見椅子上似乎有團黑影,像是,坐了一個人。

      玖夜下意識地開口,「小少爺。」

      只是,随著最後一個音落下,椅子上的那團黑影如霧般,一瞬間散開,消失在空氣中。

      「伊得!」玖夜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張開眼睛只見一片光亮。

      真正清醒過來的玖夜以手將前髮往後耙,他煩燥地嘖了聲,從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機看了下,將近中午12點,他睡了快24個小時左右。

      他脫下皺巴巴的外套,起身走到陽台,突然很想抽煙。

      玖夜戒煙好幾年了,在他還是滿世界飛的走秀模特兒、伊得在某次他出國工作時,得了一場重感冒後,他就戒了。

      那場差點要了伊得小命的重感冒所引發的嚴重肺炎,使伊得的呼吸系統即便在復原後,也比以前敏感和脆弱,小小的感冒就可以咳上十天半個月,聞到煙味也能咳個老半天。玖夜乾脆戒了從他十幾歲便開始抽的煙。

      玖夜還記得,當時他由伸展台走下來,進到亂糟糟的後台換裝,他助理臉上帶著不確定的神情告訴他,有個自稱是伊得的同事,打越洋電話來問他公寓大門的密碼,說伊得沒去上班也沒請假,電話更是一整天連絡不到人,怕已經感冒一陣子沒好轉的伊得是不是病情惡化倒在家裡,因為大樓櫃台人員打了大樓內線,無人接聽,並且幫忙到地下停車場查看,發現伊得的車仍停在車位上。

      玖夜聞言,問他助理對方的名字。

      助理回答出來的人名,讓換好裝的玖夜臉色一凜--那個人玖夜認識也知道,是伊得比鄰而坐的同事,常和伊得去enjoy小酙的同事之一--只來得及交待助理立刻回撥給對方,並告知對方大門密碼,然後就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下回到伸展台上。

時裝秀一結束,玖夜連妝也沒卸,換上私服後便直奔機場。

      無須玖夜發話,已訂好最近一班回國機票的助理在前往機場的路途上詳細報告了伊得的情況:因重感冒、發高燒而昏睡不醒的伊得,目前在急診室觀察中,打了退燒針,溫度有下降,人也清醒過來了。

      回國後,玖夜先去醫院看望那個他口中「蠢得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小少爺」一會,留下助理接手伊得同事照顧伊得,以及辦理住院手續後,便去公司談解約的事--原本就有的計畫,只是提前而已,畢竟總不能老是麻煩別人照顧「嬌生慣養得一個小感冒就差點能要了小命的小少爺」。再說,自己的東西,還是自己看著比較能放心。

      那之後,玖夜再也沒抽過一支煙。

      但是,在事隔多年的此時此刻,玖夜非常需要來上一支煙。

      他看著那排垂頭喪氣的多肉,打電話要人過來帶走那些沒人照顧的植物,順便,「帶包煙給我。」

      玖夜打完電話回主臥沖澡,換上家居服,把伊得房間裡的植物移到玄關鞋櫃上,等人過來。

      他坐在客廳沙發上,拿起搖控器打開電視,百無聊賴地轉換頻道,正覺得沒什麼可看想要關掉電視時,一部眼熟的電影出現在螢幕上--是那部他和伊得第一次去電影院看的電影,是伊得挑的一部鬼片。

      玖夜不懂,伊得明明知道自己會怕,為什麼還要選那部折磨自己,看的時候一副巴不得縮在他背後地往他身邊擠。玖夜更不懂的是,那部其實就他看來,一點也不可怕。但不妨礙玖夜拿伊得看那部電影時的慫樣來嘲笑。

      被嘲笑是「膽子沒拳頭大的小少爺」的伊得也不生氣,反而理直氣壯地說,就是會怕才找玖夜大人一起看。

      『因為我膽子沒拳頭大,所以需要膽子像砂鍋一樣大的玖夜大人來壯膽啊。』

      聽完伊得那番不知道是褒還是貶的話,玖夜只輕睞表現得極度阿諛諂媚的伊得一眼,再沒取笑伊得膽小。反倒是偶爾有評價不錯的恐怖片上映時,玖夜還會問伊得要不要去看,但都被興致缺缺的伊得以電影院的音響太好,他的小心臟承受不起給拒絕,並在明顯因被拒多次而「略」為不滿的玖夜發難前,立即表示希望就讓上次去電影院被鬼嚇成為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經驗。

      玖夜富饒興味地重複了「第一次」三個字。

      伊得摸著鼻子老實說出,「因為以前看電影都是跟朋友去的,為免自曝其短,不會選鬼片看」的話。

      玖夜聽了,問他:小少爺的意思是,跟我去看就沒關係?

      『嗯,因為是玖夜,所以沒關係。』

      伊得笑得很肯定說著話的模樣,在玖夜記憶中鮮明得像是昨天才發生的而已。

      但那都是好幾年以前的事了,而且以後,再也沒有人,會那樣笑著對他說,因為是玖夜,所以沒關係。

      玖夜感覺到他心裡的那個黑洞又擴張了,從他胸口破開一個洞,探出的黑霧緩緩包覆住他,眼看他整個人即將被吞噬--

      牆上的大樓對講電話鈴聲使玖夜回過神,他抹了一把臉,起身走到門邊接了起來。

      櫃台人員告訴他,樓下有訪客。

      玖夜知道是誰,讓櫃台將人放上來。

      他站在門邊,沒等多久門鈴便響了,他打開大門,門外高大的金髮男子對他點了個頭,他後退幾步,讓人進門,「都在那。」他指了指鞋櫃。

      寡言的男子在經過他身前時,丟了一包煙和一支打火機給他。

      玖夜端詳了一會,不是他慣抽的品牌,但也聊勝於無,他一邊拆著包裝,一邊看著男子小心翼翼地將植物一個一個放入自己帶來的木箱子裡,很不適應對方肩上空無一物,「難得今天只有老朋友一個人。」

      「小傢伙還很傷心,不願意出門。」

      為什麼傷心,心知肚明的兩人沒再開口交談。

      直到男子沉默地將最後一個盆栽放入木箱中,轉身離開前,對著抽出一支煙正打算點燃的玖夜問,「老狐狸,你呢?」

      「我?我怎樣?」玖夜對男子沒頭沒腦的問句表示不解。

      男子嫌麻煩似嘆了口氣,「小鬼不在了,你還好嗎?」

      玖夜點煙的動作一頓,心想,為什麼不好?以後再也不用早半小時起床,只是為了替貪睡的小少爺做早餐,免得趕上班來不及買早餐的小少爺餓著肚子工作。

      所以,接續點煙動作的玖夜回答了,「好啊,怎麼不好。」

      男子再度嘆口氣,少有地說了一長串,「記得吃飯、喝水,伊得不會想看到你這個樣子。」說完帶上門離開了。

      玖夜沒有問也來不及問對方,「這個樣子」是什麼樣子,他只是靠站在牆邊,深深吸了一口已點燃的煙,太久沒抽了,從鼻腔吐出白煙時,他被嗆得咳了幾下,煩得他嘖了一聲--久違的尼古丁,沒有撫平他的焦躁,反而薰紅他的眼。

      被提醒要喝水,玖夜才感到喉嚨乾得厲害,他叼著煙返回客廳,電視上還播著那部鬼片,他拿起茶几上的馬克杯要去廚房裝水,經過伊得房間時,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他站在門前往裡看了一會,最終,關上了門並且落了鎖。

*****

      隔天,玖夜去公司了。

      伊得走了的事被壓下來,沒有報章雜誌電子媒體登刊相關消息--畢竟玖夜父親是傳媒界的龍頭老大,除了自家媒體,在其他大大小小的傳媒界相關產業,或多或少都有投挹資金在裡頭,要壓下伊得的事也不過就是玖夜父親一句話而已--公司裡知道的只有那天開會的高階主管,更是早早被下封口令。

      因此當玖夜若無其事回到公司時,不知道原委的員工們以為消失一個多星期的總監大人是度假去了,雖然精神看著不太好,人也瘦了一大圈,但也只當是玩得太累。知道實情的主管們則是噤若寒蟬,連慰問也不敢。

      玖夜一到公司,他的副總監便跑來告訴他,今天要和太陽城集團總裁開會,既然他來了,就交給他去主持會議了。

      「那你呢?」玖夜意興闌珊地問。

      「我要去設計新版型和研究廠商送來的新布料,沒空。」臉色過分白皙得有些病態的灰髮男子倚著門框答道,他肩上棲著一隻被伊得戲稱為胖麻雀的飛禽。

      玖夜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門邊的男子說完沒馬上離開,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玖夜一會,接著對他肩上的小動物說:「老爸,這個人的樣子看起來比我還要糟糕呢。」

      「咕。」

      「如果伊得看到了,不知會作何表示啊,老爸,你說呢?」

      「咕。」

      翻著新一季布料色卡的玖夜頭也沒抬地開口,「我看你滿閒的,不如還是一起去開會吧。」

      「這就免了。」話落,人也消失不見了。

      玖夜推開色卡,因為那句「如果伊得看到了」感到煩躁無比--不管他樣子如何,伊得終究是看不到了。他拿起煙盒離開辦公室。

      玖夜出現在公司吸煙區的事情,比起一個多星期不見的總監模樣憔悴地回歸公司更讓員工們意外不已--原來總監會抽煙,而且煙癮還不小。

      用過難吃的午餐便到下午開會的時間,過程很順利。

      除了太陽城集團有著一頭張揚紅髮的年輕總裁看見玖夜現身在會議室時,略為詫異地挑了一下眉,但也沒多說什麼。

      會議結束後,年輕總裁交給玖夜一個A4大小的紙盒。

      「這是我讓人整理好的,伊得留在公司的私人物品,原本想交給你助理,但既然你人在這,就,交還給你了。」

      玖夜拿著沒多少重量的紙盒回到辦公室。

      他坐在椅子上,盯著桌上的紙盒幾分鐘,在打開與不打開之間游移不決,最後仍是掀開了上蓋--裡面沒放什麼,一個相框、一個連著線的手機充電器、幾張有著黏貼痕跡的照片,就這樣。

      玖夜沒去看那幾張照片,他的目光落在相框上。

      相框裝的是玖夜和伊得在迪士尼樂園的自拍合照,兩人頭上分別戴著紫色和棕色的動物耳朵髮箍。

      玖夜當時自然是有點不情願,但看在是兩人第一次一起出國,同時也是伊得第一次出國的份上,玖夜也就隨伊得去了,反正,該向伊得討要代價的時候他可不會客氣的。

      玖夜沒想到的是,伊得會挑這張有失個人形象的照片洗出來並放在他辦公室,明明那次去日本的合照多得是。

      那是他們結婚之後的事,在國外飛來飛去大半年終於回台灣的玖夜,迎來長達一個月的假期。

      玖夜一到家就壓著伊得狠狠吃了個飽後,將人撈進浴室清理完,一起泡澡時,他告訴窩在他懷裡一副快睡著的伊得說,他有一個月的假,要不要出國玩,算是補上蜜月旅行。

      被榨乾存貨的伊得昏昏欲睡地回說好啊,還說自己沒搭過飛機。

      玖夜問他想去哪裡。

      打了個超大呵欠的伊得說去日本吧、有聽說很好玩的迪士尼樂園,而且比較近,對才回國過一陣子又要飛出去的玖夜來說也比較不累。

      所以,他們就去了日本,在東京玩了一個多星期。

      後來,玖夜創立「K&E」之後,時間安排不再受限於他人,便保持著一年出國一到兩次的頻率,端看伊得的休假日多寡做計畫。

      今年他們原本打算要去馬爾地夫玩水,只是--

      玖夜隨手將相框擺在自己辦公桌上,拿了煙和打火機,再次到吸煙區去。

      抽煙這件事,戒的時候需要花上一點時間,然而要再重新養成抽煙的習慣,只要一瞬間。

      就像,當初,玖夜的確是花了一點時間適應床的另一邊躺了一個人,如今要再習慣自己睡在一張雙人加大的床上,應該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再說,冬天沒人跟他搶被子、夏天半夜不會再因為懷裡多了個人被熱醒,挺好的。抽著煙的玖夜想。

*********

      其實,伊得不在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回到以前那樣無聊的日子罷了。

      玖夜原本是這麼以為的。

      他又開始請鐘點工清潔家裡,除了上鎖的那個房間。

      鑰匙和曾經給予伊得,如今又回到他手上,缺了一角的霓虹寶石被他收在一起,鎖進保險箱裡。在夜不成寐的晚上,他會開啟保險箱,取出鑰匙和霓虹寶石,打開那個時間停止流動的房間,握著霓虹寶石睡在那張不怎麼好躺,但能讓他一夜安眠的單人床上。

      只是,走出那個房間,時間依然持續地往前走,不會因為誰而停留,少了伊得的無聊日子照舊地過。

      玖夜還是會去非人小酒館,坐在吧台區,他和伊得第一次相遇的位置上,聽代他管理店務的娃娃臉店長匯報當月業績。

      在伊得告別式上哭得最慘的幾個人都是出自非人小酒館,身為大廚的黑髮青年、作為內場助手有著雙重人格的少年、總是瞎搞還怕被罵莽撞青年,以及娃娃臉店長,但最快振作起來的也是他們幾個。

      他們會聚集在這家店是因為伊得的關係,即使伊得不在了,他們也沒因此一拍兩散,反而更加堅定要好好將非人小酒館經營下去的決心。

      「因為伊得先生很喜歡這家店。」

      「嗯!主人說,他就是在這裡和玖夜大人認識的!」

      「呵呵呵,那個時候好像是間gay   bar?」

      「給霸是什麼店?給吃到霸的店嗎!」

      「雖然那個音不太對,但就某種層面上來看,可以算是能吃到飽的店啦,至少對我來說!」

      玖夜冷眼旁觀黑髮青年在娃娃臉店長大罵莽撞青年亂教小孩的聲音中,慌慌張張地將少年拉到一邊去解釋gay   bar是什麼。尚未開始營業的店裡,頓時吵鬧不已,玖夜決定是時候走人了。

      玖夜拉開門,和在店外蹲著跟被取名為小伊的流浪貓玩的店保鏕兼外場的銀髮青年對上眼。

      「玖玖,你要走啦。」青年抱起貓,舉高一隻貓爪子對玖夜揮揮地說:「小伊,跟玖玖說bye   bye。」

      玖夜盯著那隻無辜瞪大眼的棕色小貓,脫口而出道,「為什麼要叫牠小伊?」

      「嗯,因為小伊和達令長得很像,我想達令的時候就可以找小伊玩啦。」

      玖夜不知道自己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才會讓青年歪著頭問他,「玖玖是不是也很想達令?小伊可以讓玖玖抱一抱哦。」

      玖夜看了被托著屁股舉高的小貓一眼,搖搖頭,離開了。

      銀髮青年是除了玖夜之外,唯一在伊得告別式沒有掉眼淚的人,對銀髮青年來說,「達令只是先去更好的地方等他們」,所以,他反而不能理解為什麼大家會那麼傷心。

      離開非人小酒館的玖夜坐上那輛被伊得說騷包的紫色跑車,發動引擎時,他突然想不到要去哪裡。同時也猛然驚覺,似乎其他人都已經坦然接受伊得不在了的事實,只剩他仍然裹足不前--他還是習慣早半小時起床、習慣做早餐時做兩人份、習慣在忘記帶浴巾進浴室時喊著小少爺、習慣下班後趕回家吃晚餐,習慣過著伊得還在的生活。

      玖夜點燃煙,鬆開手煞車,打亮左轉燈,轉動方向盤,加入川流不息的車陣裡,漫無目的地隨波逐流。

*********

      五年前的玖夜沒想過,會有一個人成為他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而且,那個人還是在gay   bar認識的。

      非人小酒館的前身是一間叫做enjoy的gay   bar,老闆是他的一個朋友,所以他在國內無聊時偶爾會去捧場。

      有一次老闆跟他說,店裡來了一個很有趣的小朋友。

      但可能是時間對不上,他有空去店裡的時候,都沒和老闆口中的那個很有趣的小朋友見過面。

      直到那一天。

      他照例坐在吧台的角落,然後,染著一頭銀髮的伊得氣勢洶洶、若無旁人地落坐在他左邊的空位上,一開口就是要老闆調一杯最烈的酒,說是「最烈的調酒才能洗去我心裡的悲憤之情」。

      他聽到當下直接嗤笑出聲。

      這時伊得好像才發現他的存在,轉頭看他時,眼神從驚訝瞬間變為驚豔。

正當伊得張開嘴巴要說什麼,就被倒了一杯柳澄汁附加一句「小朋友喝果汁就可以了,喝什麼調酒」的老闆拉回注意力,開始哇啦哇啦地和老闆吵起來了,只是還沒吵到一半,老闆忽然衝出吧台和人拉拉扯扯。一陣騷動後,老闆帶著怒氣和一個糖果包回到吧台。

      通常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糖果,當然不會是真正的糖果,但坐在他旁邊的蠢蛋好奇地問老闆是什麼,並且還在得知是強效春藥的情況下,丟進自己的嘴裡吞了下去。

阻止不及的老闆拜託他將人帶到樓上員工休息室的廁所裡,讓可能以為自己是神農的白痴自行解決。

      他拎著藥效開始發作,整張臉紅通通的伊得上了二樓,用老闆給他的鑰匙打開員工休息室,將呼吸急促的人從自己身上拉下來塞進廁所裡,甩上門就要走人。

誒,大帥哥,幫忙一下嘛。撐著門板不讓他關上門的伊得壞笑著邀請。

      他輕蔑地睞了伊得一眼,微笑地說「我可沒興趣和被人下藥的人上床」之後,用了點力關上廁所門。

      回到吧台,他將鑰匙丟還給老闆。

      老闆笑著告訴他,伊得就是他口中的那個有趣的小朋友,還問他,是不是很有趣?

      他撇著嘴角,回老闆說,那就是個中二小屁孩。

      但沒有否認很有趣這一點--蠢得很有趣。

      後來,他發現,伊得不只是中二小屁孩,還是個有色心和色膽的……大色胚。

      那陣子他正好休長假,待在國內的時期沒什麼事做就常去enjoy,遇到伊得的機會也多了起來。他去的時間不固定,也不一定能每次都遇到伊得,但只要遇到,伊得都會主動靠過來找他攀談。

      『嘿,大帥哥,我們又遇見啦。』

      千篇一律的開場白,然後,用著不會讓人反感的軟軟語調挑情,有意無意地這邊蹭一下,那邊摸兩把。

      他覺得滿新鮮的,因為從來沒人敢像伊得這樣接近他,所以也任由伊得三不五時搞一些小動作,但始於沒有正面回應過伊得的「邀約」。

      只不過,在他一個月長假結束、馬上又要飛到歐洲去前夕,他們最終還是上了床。

      那天趴在吧台上,心情顯得低落的伊得睜著一雙棕色圓眼睛望著他開口,『嘿,大帥哥,我今天生日,能跟你要一個願望嗎?』--在伊得問過他,有沒有想要的願望之後。

      看在那半片葉子大的好感上,也不是不能答應小少爺。他這樣回答在和老闆吵完他這個大少爺會不會有煩惱後而得到新稱號的伊得。

      然後,伊得露出那天晚上第一個笑容,說出打算跟他要的願望:他的名字。

      他覺得很有趣,從第二次見面就自報名字的伊得,如同不踰過某條隱形的界線般一直沒問過他的名字,只以大帥哥來稱呼他,卻在生日當天,跟他要他的名字當作願望。

      所以,他告訴伊得,他叫做玖夜。

      是玖夜,而不是Kuya。

      當時也在場的老闆聽了,挑眉看了他一眼,被他無視。

      『哇,大帥哥人長好看,名字也好看!』

      他在老闆的「沒人會用好看來形容名字」吐槽聲中,逕自起身,對著伊得說:走吧。

      像是沒聽懂他說什麼的伊得,用著傻呼呼的表情疑惑地看向他。

      大概是伊得傻傻的樣子取悅了他,他難得有耐心地補上一句「帶小少爺去吃生日大餐」作為解釋。

      伊得雙眼為之一亮地跟他走了。

      直到在營業到凌晨的牛排館坐定,伊得才一臉原來真的是要吃大餐的表情。

      他幫兩人點好餐後,不急不徐地問伊得:不然,小少爺以為呢?

      明白自己會錯意的伊得害臊地表示,以為大餐指的是他,玖夜本人。

      我真的是小看小少爺的色心了呢。他托腮看著眼前被講得臉都紅了的伊得,再補上一句:不過,小少爺也就這點色心還算可愛了。

      後來,伊得還是如願「吃」到他以為的生日大餐。

      由於隔天下午便要搭飛機去歐洲,所以他一大早就起床梳洗。至於身上留有被「生日大餐」好好享用過痕跡的伊得,則是睡到他吃完客房服務的早餐、換上助理送來的乾淨衣物,方悠悠轉醒。

      伊得趴在旅館大床上,睡眼惺忪地問他是否要離開了。

      他對伊得點了個頭說:是啊。

      『那就下次見啦,玖夜。』

      聽到伊得的話,他停下穿外套的動作,看向翻身坐了來的人。

      打呵欠打到一半的伊得,不明所以地問他,幹嘛停下來看著自己。

      他告訴伊得,是不是把一些事看得太過理所當然,這次他離開後,要怎麼肯定下次還會見到他。

      伊得露出一種「突然問我這種問題」的困擾神情表示,肯定是沒辦法肯定,但因為已經很習慣在enjoy看到他了,如果哪天看不到了,感覺會像是熟悉的日常遺失了很重要的一塊那樣--

      『所以,我當然希望下次還會再見到玖夜啦。』

      那個時候,他心裡想,真是會說話呢。

      但,不可否認,伊得說的那番話,讓他聽了感到十分舒服,於是他勾著嘴角一邊說著為了獎勵伊得,他或許能再多成全幾次伊得口中的下次見,一邊和伊得交換了聯絡方式。

      之後,他們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炮友。

      他本來是想,有個身體契合度好的固炮能發洩性欲也不錯,捉弄伊得也很有趣,所以,只要他回國,他便會找伊得出來見面和上床。至於伊得怎麼想的,不在他考慮範圍內。不過,看伊得每次都會赴約,而且還會主動詢問他回國的時間,大概都是想到同一邊去。

      這種炮友關係只維持了幾個月。

      在他們認識大約半年左右,有一次他回國,慣例找伊得出來見面時,他發現將近一個月不見的伊得消瘦許多,而且,很難約。理由都是,工作很忙。

      他接受伊得的說詞,畢竟他可是親眼見到,說著很累的伊得吃飯吃到一半睡著,臉還差點砸進濃湯碗裡--要不是他好心地扶了伊得頭一把。

      再者,他諒伊得也沒那個膽因為別人而拒絕和他見面。

      伊得忙得沒時間,無聊之下,他只好去enjoy喝酒打發漫漫長夜。

      他和伊得搞到一塊去這事自然瞞不過老闆那雙八卦之眼--本來就沒什麼好瞞,而且也沒打算瞞--老闆見他出現就調侃他,是不是因為某人沒空,所以有人空虛寂寞覺得冷才終於想到自家小店。

      聽到老闆的話,他自動忽略老闆後面那句,只關注前面那句,直接了當地問老闆是不是知道「某人」在忙什麼。

      沒想到,老闆還真的知道。

      但聽完伊得到底在忙什麼之後,反而使得他從略為不悅,升級到非常不爽。

      老闆說,前陣子伊得長大的育幼院院長心臟病發,需要一筆金額不小的醫療費用,雖然醫院那邊有伊得醫生朋友幫忙斡旋願意讓伊得分期付清,但分攤下來的金額對伊得來說也是個不小的負擔,所以伊得必須再找兼職好補上缺口。

      這件事除了伊得的醫生朋友之外,伊得一視同仁的誰也沒說,老闆會知道,是因為伊得問老闆能不能介紹薪水高一點的打工,在老闆關心a.k.a逼問下,伊得才老實交代為需要用錢的原因。

      就是這個「一視同仁」讓他不由得怒火中燒。

      他帶著不滿離開enjoy,越想越不是滋味--對於,他在伊得眼中和其他人地位是一樣的這點。

      因此,他決定是該做點改變的時候了。

      既然伊得缺錢,那他就給伊得錢--伊得缺的那筆救命錢,還沒他放在老宅生灰的一輛超跑來得多--當然是有代價。

      那代價就是,和他結婚,當他的擋箭牌,幫他擋掉「關心」他結婚大事的長輩們各種探詢。

      而且,瘦到剩一把骨頭的小少爺,抱起來實在不夠舒服。他想。

      但當簽好那紙結婚契約的伊得問他,怎麼會選擇自己作為結婚的對象時,他的回答是:因為小少爺很有趣。

      伊得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好。

      實際上,他的確覺得伊得很有趣,所以當哪天他不再覺得伊得有趣,他便能用「小少爺不有趣了」的理由結束這段契約婚姻。

      然而,他史料未及的是,伊得還沒能讓他感到無趣前,就先行一步離開這個世界了。

      如今回想起來,那個時候不只有「伊得很有趣」這個原因,使他做出「很不玖夜」--套用伊得的話--的事。

      他猶記得當他要他助理按照他想法將契約打好並印出來時,他助理那副見到鬼的震驚模樣,但在氣頭上的他沒心情理會,更沒心情去探究為什麼他要不甘心伊得的「一視同仁」。

      但是,現在去探究背後的原因一點意義也沒有,因為那個曾說過「哪天要看不到玖夜,感覺會像是熟悉的日常遺失了很重要的一塊那樣」的那個人,已經成為他熟悉的日常遺失的那一塊了。

      --還是最重要的那一塊。

*********

      漫無目的開車閒晃的玖夜一回神,才發現自己來到伊得出事的地點。

      反正都來了,玖夜暫時也沒想去的地方,他便將車停在不遠處,再信步走過來。

      玖夜站在路邊,微低著頭點煙。

      伊得的死是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生命竟是如此脆弱。

      那台他買給伊得的車,是防撞等級很高的國外進口小車,但在一年前的今天,還是沒能護住伊得的小命。

      點好煙的玖夜抬頭那瞬間,對面早已沒有任何痕跡的分隔島上有個東西閃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伸手進口袋裡握住那個缺了一角的霓虹寶石項鍊--昨晚他睡在伊得房間,起來時不想去上班,便通知清掃人員今天不必來打掃,傍晚出門時也懶得再把項鍊鎖回保險箱裡,就帶在身上了--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前去。

      伊得那天問他,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嗎?

      當時玖夜回答伊得,不管想要什麼,得到後不是失去、就是變得不再想要,那此刻想要什麼都毫無意義,不是嗎?

      但是,如果現在問他的話……

      走到分隔島邊的玖夜彎腰撿起那一小塊、閃了他一眼的碎片--正是他口袋裡的霓虹寶石項鍊缺的那一角。

      然後,他聽到刺耳的煞車聲和尖叫聲同時響起,他循聲看過去,一台小貨車正往他方向衝撞而來。

      他應該立即離開那裡。

      然而,一直潛伏在他心裡的巨大黑洞化成的黑霧,此時在刻從他胸上的破口一湧而出,一剎那就將他整個人包覆住,使他無法動彈……或許,他自己也不想動彈。

      玖夜閉上眼,他感覺到自己因為強大的衝擊力量被拋到空中,卻沒感覺到應該會有的劇痛,也許是因為,沒什麼痛能比得過失去他的小少爺那樣來得痛。

      玖夜承認。

      在不停的、像是永無止盡的下墜中,玖夜又聽見他的小少爺問著……

      「玖夜,你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嗎?」

      這次,玖夜的回答是,「有--我希望,回到那天、由我代替你坐上那輛車。」

      然後--

尾聲

      玖夜忽然就醒了,他倏地張開眼睛,一時之間分不清自己是否仍是睡著的。

      直到,他右手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他滿是不可置信地轉頭,在微弱的晨曦中,他看見--他的小少爺。

=完=

--

這是發生在玖夜帶著伊得去看一個兩層樓、已停業的舊工廠時的事,

伊得:哇,這裡也太大了吧?你用得到這麼大的地方??

玖夜:(看著工廠藍圖)不過200坪而已。

伊得:全部?

助理:一層200坪。

伊得:……不是,你要開的是服裝設計公司,不是成衣廠欸!

玖夜:大總比空間不夠用來得好。一樓作為室內停車場、展示區、接待處應該夠。二樓除了辦公室、樣品室,會議室,還差什麼?

助理:倉庫?

玖夜:(看著工廠藍圖深思)嗯……如果倉庫也要在這裡的話,那一樓就要再挪出空間來作為進出貨的地方……貨梯有現成是沒問題……

伊得:所以,你公司品牌名想好了嗎?

玖夜:K&E。

伊得:Kuya   and   Eiden嗎??哈哈哈哈。(開玩笑的語氣)

正經八百的玖夜:是kind   and   elegant。

信以為真的伊得:對環境友善且優雅的服裝嗎?不錯欸!

有話想說,但不能說的助理:…………

--

最後一篇番外,會有這篇同文人,就是想寫這個狗血的設定,

到底是重生,還是做夢,就讓看的各位自己做決定啦(快跑閃人

謝謝點閱(親吻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