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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霰弹枪击中腹部的瞬间她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便颓然倒地,慢慢蜷缩成一团。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剧痛把她的神智拉扯抽成绵长丝线,恍恍惚惚地竟似看到了那张刻骨铭心的脸。

这久违的容颜陡然让她拥有了直面死亡的勇气。

意识散去地是那样地快,最后她甚至已对人的存在信以为真。

B

要不是口袋里的那缕粟色发丝和那张褪了色的旧照片,她都快记不起凯特死时的情景。

C

由于军官愚蠢的盲目自大,敌方人数远比估计值多出两倍,他们不得不在丛林里茂密枝叶的掩护下且战且退,曾怀着满腔睥睨江山的英雄气概的长官毫不犹豫地把她及另一些经验老道的人留下来断后,然而不时有人因为太过疲乏跑得稍慢而被子弹击中。眼看生还的人数越来越少,她焦躁不已却也无能为力。

“该死的。”她紧绷的神经顿时绞得更紧,循着凯特的低呼望去,她看到那位好友正在懊恼地撕扯一缕被荆棘缠住的秀发,便立即停下脚步借着灌木丛间的空隙帮着扫除追来的敌兵。

一颗子弹险险擦着她的脸掠过,她的心跳顿时滞了一下,然而只是片刻的分神,接下来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颗致命的子弹击穿凯特的胸脯。

接下来的那一幕仿佛放慢了镜头般,一遍又一遍不休地萦绕眼前:凯特不置信地瞪大了眼,旋即带着满脸不甘摔倒在地。

她忘了还要握紧枪,尖叫着飞扑过去,他见状连忙拦腰抱起她向后拖走。

在枪林弹雨到底疯狂慌乱穿行多久她已无从考证,过了很长时间她才硬下心肠同别人打趣道当时她在他宽阔的肩背上颠簸得五脏六腑搅动如翻江道海。

安全之后他放任她失神地跪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始终无法接受挚友的死亡。

良久,她才记得应该要哭泣,却发现眼眶已经枯萎得分泌不出水分。待到终于能够撑着地面勉强站起,顿觉僵硬的膝盖恶狠狠地疼着。静坐一边的他抬手抽出她指缝间那一缕不知何时勾来的粟色发丝,顺了顺团起塞进她制服口袋,那里一直以来存有一张她与凯特的童年合影,纯稚笑容定格在幼时所居的破败屋舍边,是麻木的杀戮者生涯中少数几件值得珍藏的东西。

她一言不发,木然注视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随后痛哭失声。

D

“砰。”军绿色头盔上骤然出现一个洞后那个士兵倒下,脸上的惊恐还未来得及展开就已断气。

她猫腰从掩护体后钻出来,与挎着仍在冒烟的步枪的他并肩回到总部。昏暗的室内,一盏残破的瓦灯在众人头顶摇曳,寥寥几人聚在桌边沉默地喝酒。暗自点了一遍人数之后他确信又有几个人永久缺席。

踱到桌边坐下,身旁有人替他倒满酒推过来,轻声道谢,他猛地灌下一口,劣质啤酒顺着他的咽喉一路灼烧到了肺腑。透过肮脏的玻璃杯底他放肆地目睹她站在窗前又凶又猛地吸烟,长长呼气的间隙被用来歪着头摩挲那张照片,侧脸极其温柔详和,晶莹的眸子里光华流转,若有若无的水汽悄然蒸腾。

放下酒杯,世界重又清晰,边上的人很快为他续了酒,不知谁的手沉甸甸的搭在他肩头。

“干杯,兄弟。”三五个酒杯撞在一块,浅黄色透明液体溅落在油腻腻木桌上,泛起的泡沫倒映出桌边众人麻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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