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曼徹斯特的那天,丁送我到車站,他提著我的皮箱跟在我身後,我一直沒敢回頭看他,我怕我一看就再也捨不得他,我怕我一看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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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繃著臉,丁大概也看出了我的難受,可是卻不肯多哄我,他就是這樣,總是那麼嚴苛,我們靜靜的在月台候著,誰都沒開口,火車就在我們的沈默中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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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月台上糾結著,看著乘客陸陸續續上了火車,「少爺,該上車了。」丁的提醒從我身後傳來,我怨懟的看了他一眼,蹣跚的走向車門,他把皮箱遞給我,「重著呢,小心拿。」我接過皮箱,再也忍不住開口:「丁,我的被子呢,我睡覺要抱的那條被子我忘了,我要回去拿。」這是藉口,我從幾個月前就戒掉這個壞習慣了。我只是不想就這樣離開,能拖一秒是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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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給您放進去了呢。」丁說。「那我父母的相框呢。」我又問。「也給您收了。」丁真是該死的細心。我腹誹。「那我的熊呢?」我還不肯死心。「熊?哪隻熊?」丁皺眉,「我扔在床下的那隻——我每天都要跟它一起禱告,不然睡不著。」這當然完全是個謊話。丁眉頭更皺了,「您何時有這種習慣了?」我辯道:「一直都有,只是沒給你知道,我要回去拿——」丁耐著心說:「我一會給您寄去。」我喊著:「寄要多少天啊?我不管我要回去拿——」丁臉色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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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您不會想在那麼多人面前被打屁股吧?」他威脅。丁那麼精,何嘗不知我說了那麼多都只是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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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帶我回去——現在——」我仗著他不會在那麼多人面前給我難堪,可我錯估了,丁一向是說到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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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照著我屁股狠狠扇了一巴掌,兇兇的瞪著我。我眼眶立馬紅了,眼淚齊刷刷的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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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了下來,望著我,滿臉的無奈,「少爺,您都上中學了,怎麼還那麼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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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流著淚,「很……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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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使三成力呢。」他掏出手帕幫我擦臉,「哭成這樣,也不怕別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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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眼淚還是流個不停。我真不想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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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我的屁股,「不準哭了,少爺,男孩子只有在真正痛時才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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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痛?」我不解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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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嘗到了才能明白。」他拍了拍我的頭,「少爺,您乖點,聽話做個好孩子,好好學習。好嗎?我們等著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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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著眼淚,咬牙,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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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火車,汽笛鳴了,我坐在位置上,眼光隔著玻璃落在丁的身上,丁的臉什麼情緒也沒有,我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捨不得,他就是在那盯著我搭的這班車,眼神漆黑深幽,你認為他目光是向著你的,可是卻又抓不住摸不透他,他太深不可測了,他的心思我永遠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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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盯著,火車越開越快,我已經望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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