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十二……不，十個西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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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前的這個中年大叔格蘭粗魯地揉了揉鼻子後，一口菸全部噴在了我的臉上，我頓時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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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十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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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魯是現在這個國家通用的貨幣名稱，一個西魯大約能換一個拳頭大的麵包。然而，這是我一個月的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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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不要的話就算了，我大可以不要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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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大叔聽到我的抱怨後，將我辛苦了近一個月的成果推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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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幅油畫。畫在畫布上的是許許多多的向日葵，還有一位穿著連身洋裝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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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意買下這幅畫我是很高興，不過上次不是還能賣到十五個西魯嗎？怎麼這次只能賣到十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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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啊，你都沒有發現你每次畫的都是這個場景還有這個女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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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打從一開始，我就從來沒有畫過其他題材的畫，一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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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實話，但這次只有十個西魯的話我實在是生活不下去，可以請你用十二個西魯買下這幅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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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西魯，補償的話就借你吸一口，這可是上等的煙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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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蘭大叔作勢要把菸斗塞給我，被我胡亂揮著手給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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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不吸菸，更何況吸菸也不能填飽我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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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的是，我也不想碰剛剛才被你的口水污染的煙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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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沒啊，我們也是需要估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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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格蘭大叔是專業的，你不要就快滾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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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少就多畫幾幅就好了，少在那邊抱怨東抱怨西的。所以才說啊，現在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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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排著的人潮開始向我表示不滿，而格蘭大叔也是一臉「看吧，大家都是這樣說的」的表情，我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但想到我日後的生活還需要靠他，我只得低下頭，默默收下格蘭大叔遞來、上面還沾有許多油漬而且散發著令人不禁皺鼻的銅臭味的十個西魯，揹起早已破舊不堪重負的背包離開估價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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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只靠十個西魯怎麼過一個月啊，那個小氣混蛋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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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踢著石頭，口中念念有詞，雖然全部都是在挖苦格蘭大叔的，如說像是提到他那個禿頭肯定是因為騙了太多人的錢所以才禿的之類的這種話，不過當然我是不敢當面跟他說清楚的，畢竟估價市場裡面除了格魯大叔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經對於我的向日葵油畫感到膩了，基本上能給我兩三個西魯已經是了不起的事情，有些人甚至還當著我的面直接把我的畫作丟到泥水中，所以相對來說，格蘭大叔其實已經對我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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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真的沒有畫畫的天分啊。我常常邊看著天空邊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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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繞點遠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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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腳把石子踢飛到別人的田裡，也不打算撿回來地直接走向跟平常回家不同的路，畢竟我也不想被農田的主人認為是小偷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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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著小曲，我走在田邊的小徑上。雖然踩在草地上的時候因為我窮到沒有鞋子可以穿所以有時會被劃破腳底，不過我很喜歡草地那種有點扎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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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這不是鎮上的名人，西里亞瑟斯‧凱瑟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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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嘛，原來是柏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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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看似輕浮，實際上也相當輕浮的人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全名叫做柏克‧凱瑟恩，跟我一樣都是沒有父母被送到米莉阿姨的孤兒院的孤兒，所以我們雖然姓氏一樣，但其實跟我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我們的姓氏「凱瑟恩」只是米莉阿姨自己的姓氏而已。雖然我盡可能不想跟這種人扯上關係，不過沒有辦法，我的個性就是跟他最合。聽米莉阿姨說，小時候的我就常常跟他打架，可是關鍵時候又會變成好朋友，這就是所謂「不打不相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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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那個孤兒院在米凱鎮。米凱鎮其實就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鎮，人數大約只有三十多人，其中有二十二人是孤兒院的人，剩下的大部分都是靠近山邊的那個大豪宅裡面的人了吧，雖然她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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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我賣畫的地方是米凱鎮走路路程大約十五分鐘的瓦奇鎮，那裡基本上都比米凱鎮還要更能稱之為是城市。雖然沒有很近而且賺得錢也不多，但是那是我唯一能賺到錢的地方，畢竟我可是有我存錢的目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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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又去賣畫了？每次都賣給那種根本不懂得欣賞藝術的人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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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我，一西魯也是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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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我說啊，那個目標你還沒有放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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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然我幹嘛特地跑到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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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真堅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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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大小姐，我甚麼都做得到。對了，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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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袋子裡面的兩個西魯彈給柏克，銅幣在空中劃下優美的拋物線後精準的掉在了柏克伸出的手上。這是我們約定好的，他幫我支開米莉阿姨、我去賣畫，賣完之後就給他兩個西魯，這種合作關係已經持續了快一年，也就是說距離那件事情發生已經一年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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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平常都會把這個錢拿去買零食的柏克，居然連看都沒有看就把銅幣拋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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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十西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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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是完全瞞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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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我那麼久，還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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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如果說是運氣、直覺這種完全沒有科學根據的也未免正確率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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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麼說，你還是有幫我。拿去買點東西吃吧，反正畫畫是我的興趣，而且我也不會覺得你沒有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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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將銅幣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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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之前明明還有十五西魯，這次只有十西魯實在有點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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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克說著，再次將到手的銅幣彈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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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這樣來回彈了四五次之後，原本在空中飛舞的兩枚銅幣卻突然被不同於我們兩人的第三人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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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要的話，就由我接收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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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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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伸手接住在我與柏克之間互彈的銅幣的女生是諾碧絲‧凱瑟恩，至於那個躲在她背後、看起來相當緊張還有害羞的女生則是保加妮雅‧凱瑟恩。從名字就看得出來，她們兩人也同樣是來自米莉阿姨的孤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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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諾碧絲！妳手上的錢還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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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克相當不客氣的這麼說著，當然諾碧絲聽到他用這種態度對她說話，更是不可能把錢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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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要咧~~明明是你們自己不好好珍惜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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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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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克不知道是為甚麼，每次跟諾碧絲見面都有各種理由可以吵架，真不知道該說他們到底是感情太好還是感情不太好，不過考慮到我小時候也常常跟柏克打架這點，或許是柏克的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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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來不想把事情鬧大，二來也怕嚇到保加妮雅，因此我為了制止這個狀況，百般不情願地再度從錢袋裡掏出其中兩枚銅臭味最淡的、被磨得最光滑的銅幣，一枚拋給正在追著諾碧絲跑的柏克，另一枚則是拋給不發一語躲在旁邊梧桐樹後方的保加妮雅，兩枚銅幣同樣也沿著優美的拋物線飛到他們兩人的手中，柏克看著手中的銅幣，動作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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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啊，能停下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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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亞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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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是我的小名，我的全名是西里亞瑟斯‧凱瑟恩。因為「西里亞瑟斯」這個名字實在是太長了，所以我都讓大家叫我亞瑟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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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啦~~諾碧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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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站在一旁隔岸觀火的保加妮雅也跳出來幫我打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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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還你……雖然很想這麼說，不過作為懲罰，我們去芝叔的店，當然是你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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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碧絲一副大小姐的樣子指著我的鼻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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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什麼大小姐啊，明明就一點都沒有高貴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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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我的目標，我可能不能在這裡因為這點小錢而被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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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一人只有一西魯的額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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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真是小氣。」諾碧絲隨手把銅幣放到口袋裡之後忽然開口。「話說回來，你們怎麼會在外面遊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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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想讓她們兩人更加懷疑，我只得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原委還有我現在在做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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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說完的那一瞬間，我突然聽到我的旁邊傳來了抽泣的聲音，我連轉頭都不用轉就知道這一定是保加妮雅，她這個人最愛哭，而且就算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也會哭，有時候甚至還會哭到眼睛整個腫起來，讓我們同一間寢室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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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忘了說，我們現在在場的四人都是同一個寢室的，因為是按照進來的順序在排的，再加上當時進來的時候大家都還是嗷嗷待哺的嬰兒，而且集中起來會比較好管理，有甚麼事情也能夠互相照應，所以也沒有依照男女來分。原本還有兩個比我大的男生也是同一個寢室的，不過他們兩人在滿18歲的那天就離開村子工作了，一個到薩奇鎮當某間餐廳的服務員，另一個據說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至少是我這個小孩現在還完全無法想像到遙遠且遼闊的地方，現在他們兩人的床位都還是空著的，於是就被柏克當成放雜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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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這不是什麼悲傷的故事，所以保加妮雅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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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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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一個人努力的目標，應該說是現在我生存的意義吧。你們只需要幫我瞞過米莉阿姨就好，被她處罰我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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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希爾維婭不是我們四人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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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穿在保加妮雅身上意外合身的女僕裝，語句卡在喉嚨，完全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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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加妮雅工作的地方，是曾經這個區域裡最大最富有的阿努爾斯家族。不過在某日這個家族當家的女兒就連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就離奇消失之後，這個家族也因為當家沒過多久就虛弱致死而漸漸沒落，現在主要都是靠當時當家的妻子經營，才勉為其難脫離破產的險境，但是現在的經濟狀況卻也大不如前，畢竟當時可是幾乎賣掉所有家族內值錢的東西才撐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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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阿努爾斯家族消失的大小姐，就是我正在尋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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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維婭‧阿努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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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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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消失的那一日，我至今還是記憶猶新，因為自從那日之後到現在已經持續一年多了，我每天都會夢到相同的夢，而夢的內容就是當時我親身經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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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的內容要從大小姐消失的前一天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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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我們明天一起去看向日葵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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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黃昏轉換為薄暮的時候，我們兩人晃著腿，坐在河邊的小丘上看著溪水中的魚自在的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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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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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便興奮地點了點頭，飄著不知道是什麼好聞氣味的金色長髮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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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妳都不會膩嗎？每次都要跟我一起去看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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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在就不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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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無心的一句話，卻令當時的我感到臉頰發燙，心臟也不由自主的加快跳動，彷彿整個身體都能感受到心臟的強力搏動還有那穩定的砰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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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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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突然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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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大小姐很少說這種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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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非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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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少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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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害羞了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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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動身吧，說好要在夕陽完全落下前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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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掩飾害羞的我站起身子準備離開，然而妳卻一把抓住我的褲管，就像是不想讓我走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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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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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我們一定得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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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這個突如其來的發言讓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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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妳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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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定得要回到那個房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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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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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就不能帶著我離開這個地方嗎!?偶爾做些像王子一樣的事情好不好？你這個木頭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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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頭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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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妳這麼生氣還是第一次，特別是看到妳眼角居然閃著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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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木頭腦袋！而且就是在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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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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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這裡還有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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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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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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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秒還在憤怒狀態的妳，下一秒卻突然一臉不解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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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雖然不知道我做了什麼大小姐不喜歡的事情，但是今後我會作為大小姐的左右手，輔佐大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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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這樣，從米莉阿姨的孤兒院出去的人，據說有將近七成都成為阿努爾斯家的女僕或是男僕，當然我也會為了妳，待在阿努爾斯家，一輩子侍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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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迎面而來的，是一個熱辣辣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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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只是把我當成主人一樣侍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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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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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妳的眼淚一滴滴落在草地上，我雖然很想用手帕擦掉妳的眼淚，但是我實在是太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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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來都不是這麼想的……無論是什麼時候，我都是把你當成我的朋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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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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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要學習大量事情、處理部分政務的妳，這唯一的休息時間居然還陪我到處亂晃，現在想想我真的是無可救藥的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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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做的，只有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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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非常無禮的行為，但是當時的我哪管那麼多，於是我伸手緊緊抱住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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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妳的身體好溫暖，我是曾經聽說小孩的體溫會比較高，不過沒有想到原來是這麼舒服的溫暖感。話說回來，就算是妳那還沒有發育的身體也是相當柔軟，這點我盡可能地去無視它，不然可能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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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亞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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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吃螺絲了啊。如此緊張的妳也是相當可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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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能力不夠，也不知道怎麼當朋友，但是如果大小姐願意的話，我願意當大小姐一輩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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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工作才當朋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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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工作才當朋友，而是我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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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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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著，又哭得更厲害了。不過這次不同的是，這次的淚水是喜悅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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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大小姐，能請妳不要再把眼淚還有鼻涕擦在我的衣服上了嗎？我的衣服可不是讓大小姐擦鼻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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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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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用力把我推開，我的享受時間宣告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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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所以妳是因為什麼原因不想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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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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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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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就是不想回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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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對我露出了一個稍微有點不自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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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當時我有再追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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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時間真的不早了。大小姐，接下來要用跑的，請讓我來揹妳吧，畢竟妳穿著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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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的！我可不是那麼脆弱的人！我可以自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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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著，將腳上的皮鞋脫了下來，就這樣迅速沿著草地跑向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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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明天中午在這裡會合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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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著妳離開的背影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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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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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回過頭，背對著夕陽，暮光穿過髮絲與髮絲之間的縫隙透射過來，在搭配上妳那張無比迷人的笑臉，還有一旁延著河邊盛開的向日葵花海，我頓時有了想把這個場景畫成一幅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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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那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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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太陽都還沒有起來，我的房門就被米莉阿姨粗魯的推開，不過理由並不是因為我沒有脫鞋子就進去寢室之類的，而是來自阿努爾斯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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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努爾斯家的千金……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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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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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這一定是在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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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任憑我再怎麼用力掐自己的大腿，我還是無法從這個看似真實又看似虛幻的夢境中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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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不過來的我根本顧不了那麼多，連鞋子都沒穿就用盡全力奔向位在山腳的阿努爾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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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喘著粗氣抵達阿努爾斯家的時候，整間亂哄哄的豪宅頓時安靜下來，全部的目光都聚集在我一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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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混帳！你把我女兒帶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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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父親、同時也是阿努爾斯家當家身上僅穿著一件相當輕薄的衣服，一看到我就死命地抓住我的領口不放，似乎是覺得可能是我把他的女兒吃掉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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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請問大小姐她昨天沒有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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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她昨天是有回來的，雖然比預定時間還要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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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這種狀況也依然穿著整齊的管家摸摸已經有些蒼白的鬍鬚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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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早要準備活動的時候，一開門就發現大小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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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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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和普迪卡家的公子共進午餐，換成容易懂的方式來講就是『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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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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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個時候不想回家的原因就是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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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大小姐每天都承受著這種無形的壓力。畢竟身為這個區域最大家族的繼承人，需要處理的事情還非常多，跟我這個一天到晚都只在思考哪裡有有趣的事情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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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一塊大石頭砸在腦門上的感覺壓迫過來，使我無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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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就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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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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