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眾人是悲傷是痛苦,時間的流逝總是照樣公平。不知不覺地,距離雨音車禍身亡的那一天已過了兩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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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佳兒仍然留在老家,但藍恆和莊蝶兒都已恢復正常上班,於是在香港沒有正職工作的藍佳兒便順勢接下了和弟弟一起照顧雙胞胎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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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雨音的驟然離世,許多計畫都不得已被打亂,而首當其衝的就是藍宇謙的職涯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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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還想要在田徑隊拼幾年的他,為了照顧年紀尚幼的雙胞胎,毅然決然向隊伍請辭,轉而向某所中學投了履歷,準備運用自己的專業轉行當體育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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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高強度且不定時需要封閉訓練的職業運動員,中學教師的薪水更穩定,工作時間上也比較能配合他作為單親爸爸照顧孩子的需要。雖然提早放棄職業生涯讓對極看好他前景的教練深表惋惜,但藍宇謙自己倒是不覺得這是多大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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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他從前能夠毫無顧忌地專心跑步,本來就是靠著雨音的犧牲奉獻,才短暫擁有的自由;如今雨音不在了,他作為兩個孩子的父親,總要擔起家庭的責任,不然,又怎麼對得起為了他的夢想獨力支撐多年的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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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算他再盡責,僅憑一己之力要顧好精力旺盛的雙胞胎,還是太強人所難了些。所以將兩個孩子從老家接回來以後,他在父母和長姊的反覆叮嚀下,不得不連番保證有問題一定會找他們幫忙,也跟姊姊約好交錯接送孩子,以免他天天忙著工作,下班了也沒半點喘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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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藍佳兒的話來說,他現在已經同時在經歷喪妻之痛和新工作適應兩大陣痛期了,更別提他以前就是個除了跑步以外什麼都不會的生活白痴,照顧孩子這種挑戰難度MAX的任務,他最好別急著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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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藍宇謙很想為自己的生活能力辯護,但是藍佳兒向來說一不二,當下就將雙胞胎擋在身後,擺出了絕不容他跨越雷池一步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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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愷愷和祺祺就歸我管!在明天早上七點之前,不管你要做什麼,總之別想回來當孩子的保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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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們費盡心機就是要讓自己休息,藍宇謙抗議無效,最終只能無可奈何地敗下陣來,應了姊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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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但藍宇謙的生活實在單一到無趣,一下子把作為他生活重心的藍家雙胞胎拿走之後,他盯著偌大的房子,只覺腦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到半個假日的活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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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和他根本看不進去的電視劇相顧無言了半個多小時後,藍宇謙終究還是換上球鞋,離開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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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計程車停在雨音被安葬的墓園門口,甚至人已經站在了雨音墓前的這一刻,藍宇謙都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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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多月以來,他反覆在疼痛之中掙扎,痛到幾乎懷疑自己是否真能走出這種蔓延不止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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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他站在雨音的墓前,看著那張她笑得燦爛的照片,首先感受到的竟然不是痛楚,而是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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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墓碑冰冷如石,但這裡是她長眠的地方,更是她最後留下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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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站在這裡,他也就感覺自己離她更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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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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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原地好久好久,空氣中才傳來藍宇謙仿若自語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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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音,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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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話音落下,他也緩緩蹲了下來,直至和墓碑上雨音的照片平視的高度,他才頓住動作,眼神也悄悄浮現起幾不可察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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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一直沒來探望妳。失去妳的日子太難熬了,難熬到我不敢面對,只能用忙碌的時間表填滿自己的生活,假裝我過得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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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嘲著,神色頗有些憂鬱,藍眸深處的亮光卻縈繞不散,反覆閃爍著惟有在雨音面前才會展現的,專屬於她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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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姊就是發現了這一點,才堅持要幫我照顧愷愷和祺祺,強迫我出來休假的吧?她一定也知道,只要我靜下來,就一定會來找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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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右手支撐住身體,左手則輕輕撫過照片上定格的雨音。再度開口時,語氣不覺又更柔和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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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妳,不管有多忙,以後每個月一定來探望妳一次,好好跟妳聊聊愷愷、祺祺、姊和爸媽的事。當然,也會跟妳說我的事。」頓了頓,他又接道,「我知道妳都在掛心些什麼,一定會好好告訴妳每一個細節,讓妳雖然不跟我們在一起,也不需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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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偶爾一次也好,妳可以回來看看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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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讓我知道,在我們再也無法相擁的另一個世界,妳過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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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自己只是無理取鬧,眼眶泛紅的藍宇謙終於沒能將那些幼稚的提問說出口,只是顫抖著湊上前,吻上照片裡那個他惦念已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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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嘴唇接觸到自墓碑傳來的徹骨冰冷,一行隱忍已久的眼淚悄悄滑落。而匆匆退開的藍宇謙終於沒能釐清,自己背上的溫熱到底是來自撥雲初現的陽光,還是那個縈繞心間的人所給予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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