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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一

「……妳叫什麼名字?」

「康米歇。」

謝敏媛已經好久沒喝過酒了。

嚴格而言是「好久」沒錯,畢竟在她二十八年的人生中,除了十八歲生日那年不小心被無良室友以慶祝轉大人之名義,行掉包飲料之實而喝了杯後,她再也沒有喝過任何一口這凡世間號稱讓人去憂鬱、解心結的忘憂水了。

她只不過是一個狀態優質、人生履歷平凡,頂多偶爾神經質的女人罷了。

至少謝敏媛是這麼想的,在她的生活中不會有任何導致失序的意外。

……是吧?

她小心的推開了酒吧的橡木門,開始試圖掩飾自己緊張的神情。

這只是嘗試、不需彆扭。如此告訴著自己,謝敏媛試圖讓自己感受到「只是庸俗的一份子、和任何人沒有差別」的能量,才能融入這些人當中。

這是第一次,她進到一間酒吧。

也許就是一種興起的慾望,人類的大腦時不時會想創新自己生活中太過死板的項目。

她的腦中描繪出了自己坐在高腳椅上、靠著吧台,喝著一杯調酒,對身旁的人微笑的畫面。於是三十分鐘前的謝敏媛便決定洗完澡後,出門一趟。

也許是因為今天跑路跑太累了,才會想做點什麼放鬆。

「一杯……長島冰茶?」

翻開酒單,謝敏媛來不及挽救自己上揚的語調,畢竟她沒想到沒入眼簾的選擇會如此琳瑯滿目。

調酒師只是對她微笑。

那種「我看得出來妳還沒上手」的友善笑容,她情不自禁發出求救的目光。

「我幫妳調杯螺絲起子好嗎?」

「謝謝你……」

至少坐在高腳椅上,也靠著吧台了。謝敏媛決定忘了第一次點酒的困窘,整理了下髮尾,邊等著酒,邊將視線移向身旁的人。

沒想到一個女人早滿是笑意的盯著她了。

她吞了吞口水,假裝自己從未注意到對方,雖然明明知道這舉動肯定還是被那女人捕捉了。

不認識她,沒見過她。

……難道是在笑方才的新手行為?但一般人至少會留點禮貌的迴避吧。

謝敏媛正在思考,難道自己是要被抓去賣掉了?

「敏媛,妳很沒禮貌。」

一聲輕盈的女聲響起,她顫了下,回過頭。

這女人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

深邃而亮麗的五官,長及胸前的棕色大波浪髮絲,琥珀色的雙眸,中文卻說得標準,看起來是混血兒?而她確定自己人際網中從沒出現過這樣的人物。

該死,謝敏媛,妳惹了什麼麻煩?

「請問……」

「我認識妳嗎?答案是不。」

她意識到,如果這女人不是來推銷的,自己便可能是被搭訕了。

被一個帶著無比燦爛的笑容、沒有先自我介紹又接走自己的話的奇怪女人搭訕。

「妳……」

「想認識我嗎?答案是對。」

這女人的笑容染上了神經病的色彩,在她第二次自問自答時。

謝敏媛在考慮要不要離開這裡了。

「妳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她還是先問了這句話,慶幸這次對方沒有先打岔,雖然之前接的話也是自己心中有所疑問的。

噢不,她才不想承認被陌生人猜中心思。

「妳今天去跑了路跑,對吧?」

又一次詫異,她在考慮要不要報警了。

女人抿起擦了蜜粉色唇膏的薄唇笑了笑,接道:「妳背後的號碼布沒有拆下來,所以妳騎車回家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知道妳的名字了呀。」

謝敏媛倒抽了一口氣,臉色唰地白了。

天啊,她好像直接把那件衣服丟進去洗衣機了。

噢不等等……她是白癡嗎啊啊啊!

「謝謝妳特地告知我這件事。」

這應該是謝敏媛人生中最狼狽的一天,而一杯橙色的螺絲起子剛放在她的面前。

調酒師的眼神轉為安慰,她還是道了謝。

「等等、不過妳……」

「忍不住跟蹤了我回家,而且又不小心策劃了一次酒吧巧遇?答案是對。」

女人舉起手中淡粉色的調酒,自顧自的輕碰杯緣。

「Cheers,好酒要趁早喝吶。」

謝敏媛表情麻木了,她開始回想著圓周率。

「聽著,敏媛。」

「請別叫得這麼親密,我們第一次見面。」

忍不住低頭嫣然一笑,女人聲音像是浮在空中般虛渺:「別把我當變態、或是怪人……」

她露出了「對妳還能有其它定義嗎」的奇特表情,倒誘使了女人繼續愉悅的說下去。

「我是來找妳幫忙的。」

「什麼?」

終於聽見了一句像是人會說出口的話,但謝敏媛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我想占用妳每個禮拜的一小段時間……」

「紅燈區在兩條街外的巷子內。」

「不是。」混血女人笑彎的眸子很美,她終於能思考了。

「我想請妳幫我記錄。」

柳橙汁的香氣,卻又有酒的韻味,謝敏媛要愛上這調酒師了。

……嗯?

那一臉的困惑,催促對方繼續說明。

「我再二十六個禮拜就要離開台灣了,想請妳幫我記錄下我每個禮拜的事,我會口述給妳聽,有報酬的。」

「妳是詐騙集團。」

毫無疑問地,一聽就是騙人的伎倆。

女人翻了小白眼,搖搖頭,然後從包中翻出皮夾,抽出了五張藍色紙鈔。

「五千元,不是偷來的,也不是搶來的,更不會是騙來的。妳今晚的酒錢我包了,剩下的當調酒師小費。」

「在紀錄的過程中,要吃飯、喝飲料或住宿,我都會負擔,妳只要在我身邊就好。」

「那我……」

「需要和妳發生關係嗎?答案是不用。」

謝敏媛混亂了,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是有精神官能症,忍不住戳了下女人,又看看調酒師。

不是夢,她也是活人。

不是包養,她也還算自由。

「為什麼是我?」

「妳很特別。」

同時也很狼狽、看起來又很天真?

「……這一切都是認真的嗎?」

「我聽得出來妳想答應了。」

謝敏媛看著這不可思議的女人,心中開始衡量到底要不要信任她。

上帝,我真的只是想來喝杯酒。

「妳為什麼要離開台灣?」

「在一切開始前,我得先告訴妳,我習慣保持神秘,親愛的。」

女人眨了下右眼,然後又喝了口酒。

「現在拿出妳的手機,打開聯絡人,我們來交換號碼。」

如果這是一個搭訕伎倆,那真的太高招了。

但謝敏媛真的拿出了手機,輕嘆了口氣,覺得頭開始痛了。

「每周我會約妳出來一次,不會太久,儘管放心。」

現在還能談放心這兩個字?她的頭要炸了。

相信自己的理智,這女人可能只是醉了,然後這輩子完全不會打任何一通電話來。

「那,如果妳答應了所有的條件,我還能附加一個讓妳問問題的機會哦。」

謝敏媛吞下兩口酒液,抹抹雙頰,直視這個又癲又認真的美麗女人。

「好。」

面一/   她的名字叫康米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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