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第3章 我怕被滅口

聽到謝子言這麼說,細川舞子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臉上似笑非笑地低聲說:「小鬼,你要我管這事,害我損失了三千塊錢,你若不給我交代清楚那個夢是怎麼回事,我就要向你的爸媽去要這三千塊喔。哼哼,先警告你,我可不像你爸媽那麼好騙!」

謝子言噎了一下,只覺臉上發熱。他倒不是擔心細川舞子會追究他所謂的「夢境」,他早知這個阿姨很精明,沒那麼好騙的。他是對害細川舞子多花了三千元感到不好意思,因為直到剛剛他才想起前世關於這一段的記憶,似乎那時因為老醫生的堅持,最後那兩個情治人員並沒有得逞。也就是說,細川舞子這三千元其實是白花的。而這時代的中級公務員月薪也只有九百元左右,三千元可不是一筆小錢。

謝子言正吶吶地想說些什麼時,眼睛卻瞥見那制服警察還沒走。他趕緊拉了一下細川舞子的手,又指了指那警察。

這時細川舞子也發現那個警察還賴著不走,她皺了一下眉頭,站起身來對那個警察說:「警察先生,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警察露出討好的笑容說:「小姐,這件事恐怕還會有麻煩……」說到這裡,他卻是不往下說了,只是笑著看著細川舞子。

所有在場的台灣人都知道那個警察想幹什麼,可細川舞子是日本人,就算她已在台灣待了一段時間,卻哪懂得這裡面的貓膩。所以細川舞子見那個警察說了一半就不說了,也只是詫異地看著他。

細川舞子不知道那個警察想幹什麼,謝子言卻知道。所以他又趕緊拉了一下細川舞子要她彎下腰來,在她耳邊低聲說:「舞子阿姨,他是也想要錢呢。如果阿姨還有錢,就給他一點錢打發他走好了。不過,得得先跟他問清楚吳家究竟出了什麼事?還有,他們會怎樣處理阿容。」

細川舞子聞言先是深深看了謝子言一眼,又側頭想了一下,這才從皮包裡拿出兩張百元鈔和兩張五十元鈔票,對那個警察說:「我給你三百塊,但是你得告訴我這小女孩的家裡出了什麼事,還有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這小女孩。」

那個警察頓時笑的像是臉上開了朵花,趕緊上前拿過鈔票收進口袋,這才說:「我是吳家的管區警察,這女孩的父親昨天在機場被警總的人逮捕了。今天早上他們要我們派人來醫院協助時,我聽到他們說是叛亂案。這種案子很麻煩,這女孩的父親什麼時候能出來誰也不知道。我們查過吳家的資料,這姓吳的和他已經死掉的妻子都是孤兒,除了這個女孩外根本沒有親人。所以呀,這個女孩應該也會被送進孤兒院吧!」

這時抱著阿容的松井陽子忍不住說:「她的父親是個商人,應該有點積蓄吧,為什麼不能成立一個信託基金來撫養她,而是要把她送進孤兒院呢?」

那個警察翻了個白眼,又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才低聲說:「這位小姐,聽妳說話的口音應該是外國人吧,妳覺得他們……妳覺得吳家還會有財產嗎?」

松井陽子聽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但她見包括細川舞子在內在內所有人都默然不語,立即明白那個警察沒騙她。她看看懷裡一臉茫然不知發生什麼事的小女孩,頓時眼都濕了。

細川舞子嘆了口氣,對那個警察說:「如果我要收養這個小孩呢?」

那個警察楞了一下,猶疑地說:「這種事可不是我能作主的。不過,依法這事得她的家人同意,而她的家人……嗯,妳應該知道的。」

這時那老醫生插嘴說:「收養是有困難,但臨時寄養應該是可以的。」

那個警察搔了搔頭,說:「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細川舞子有點為難,她是為了一些事才躲來台灣的,說不定隨時都會回日本。如果是收養這個女孩子,到時候帶她一起走那當然是沒問題。但如果只是寄養,那情況就不同了。她不能把人家寄養的孩子帶離開台灣,這樣除非是有人願意接手寄養,不然她恐怕得在台灣待好久了。但是……。

細川舞子轉頭看了下阿容,發現小女孩的眼神充滿了茫然、無助與恐懼。細川舞子的心頭一軟,咬牙對那個警察說:「警察先生,這個孩子出院後就先寄養在我那裡吧!請你幫個忙,幫我把寄養手續完備一下,到時候我會有謝禮的。」說完她取出一張名片遞過去,又向那個警察鞠躬致謝。

等那個警察走後,細川舞子先把他帶來的小點心分給幾個病童。這些點心本來是她要給謝子言的,現在她決定不讓謝子言分享,算是對謝子言的薄懲。

謝子言很清楚他受到懲罰了,不過他也不生氣。看了手上那兩個在這時代的台灣還很希罕的銅鑼燒,笑了一笑,就拿給他的父母。

謝子言的父母對兒子的孝心很滿意,只覺得這個小孩大病一場後不但變得更聰明,也變得懂事多了。不過一看到正和老醫生及阿滿談話的細川舞子,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擔憂起來。

一會兒之後那老醫生與細川舞子談完話走過來,先是誇獎謝子言又聰明又會講故事,這才幫謝子言檢查了一下。檢查後他與謝子言的父母低聲談話,卻也不避著謝子言。

謝子言知道他們是以為他太小還聽不懂談話的內容,卻也不去揭破,只是躺在那裡靜靜聽著。果然,那老醫生在說謝子言的病情已無大礙再過幾日便可出院後,又遲疑地說或許會有些後遺症得多注意之類的。也難怪他要猶疑,因為這時候的謝子言實在是叫人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只有謝子言自己清楚,他這場大病的後遺症要在一年後才開始浮現,之後就越來越嚴重了。但這時候就算是他把這事說出來,鐵定也沒人信的吧!

老醫生才一離開,阿容那個小麻煩又開始鬧騰了。細川舞子、松井陽子加上阿滿三個人都還鎮不住阿容,於是細川舞子只得過來抓謝子言去講故事。對此謝子言的家人都樂得很,只要是能表現出謝子言聰明傑出的事,他們都樂見其成。

可是謝子言卻一點也不高興,給小孩子講故事是很累的,尤其是講故事給阿容這種好奇的笨寶寶聽更是累。可是現在的他完全沒發言權,就只能在心裡嘟嚷這些大人漠視兒童人權。於是,他只得對著一個嘴裡咬著銅鑼燒卻問他什麼是銅鑼燒的笨蛋,咬牙切齒地講一隻來自未來的機器貓的故事。

不過,謝子言依舊是只要進入講課模式就會渾然忘我,所以他沒發現兩個日本阿姨眼中閃動的光芒,沒發現病房門口又擠滿了探頭探腦的人,更沒發現馬克斯.史密特和林文定他們就站在人群裡。等到他好不容易連說了六個多啦A夢故事將小麻煩哄睡後,一轉頭看見正將手指豎在嘴前示意大家安靜的馬克斯.史密特後,竟有種泫然欲泣的感覺──舞子阿姨太不好惹了,還是馬克斯這個老外好。

不幸的是,細川舞子顯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謝子言。

時近中午,謝子言的大姑大姑丈帶來了午餐,他的大姑謝淑雅會在醫院待到晚上,而謝子言的父母、大姑丈和二姑得趕緊回去。今天是星期日,謝家的餐廳生意好,店裡的人手不太夠。這時早上本和謝子言的父母說好一起回去的細川舞子卻不肯走了,拉著松井陽子說是得多陪陪阿容。

謝子言一邊吃飯,一邊警惕地看著正拉著馬克斯他們在病房外竊竊私語的細川舞子。這個日本阿姨太精明,一不小心就會被她把事實套出來。本來以這個阿姨對自己的好,真告訴她事實也可以。問題就是怕她會不信,搞不好還會以為自己是被惡靈附身,找個法師來高喊惡靈退散然後海扁自己一頓,那就真的有冤無處訴了。

果然,謝子言才吃完飯,細川舞子就過來提人了。謝子言的大姑謝淑雅是個粗線條個性的人,見謝子言已無大礙,又聽細川舞子說下午可以幫她看著謝子言,就樂的溜出醫院逛街去了,壓根兒沒意識到她的寶貝姪子正要被人三堂會審。

不過,剛剛吃飯時謝子言就已想好怎麼應對,所以他也不等這些阿姨叔叔們發問,劈頭就先問:「我作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在夢中我過了五十年。可是很奇怪,在我的夢裡面,好像是從我四歲開始就看不到你們了。阿姨,叔叔,你們是不是要離開了?」

這招反守為攻果然有用,幾個大人先是面面相覷,接著馬克斯.史密特才斟酌著說:「阿言,我在台灣待的夠久了,明年夏天就得回德國了。」

謝子言看向細川舞子和松井陽子,細川舞子猶豫一下才說:「陽子是拿獎學金的,年底就得回日本。我本來是打算和陽子一起走的,不過現在恐怕得再待上一段時間了。」

謝子言聞言鬆了口氣,果然阿容的事改變了細川舞子預定的行程。這樣子看來,要改變前世的人生軌跡確實是有可能的。

謝子言又望向周立春,周立春見謝子言看向自己,苦笑著說:「阿言,我明年過完年就會去美國唸書,我看最快也得五六年後才能回國。」

謝子言聞言卻是有些黯然,在他前世的記憶中,也是自明年過年後就再見不到周立春。而且,一直到他穿越為止,他都再沒聽過周立春的消息,看來他是根本沒回台灣。

最後謝子言看向林文定,林文定先是有點笨拙地偷看了松井陽子一眼,這才有點沮喪地說:「我也很想出國留學,但我是獨子,家裡環境也不好,畢業後必須要先工作才行。」

「呵,我前世時怎麼沒發現文定叔叔喜歡陽子阿姨呀!」謝子言心裡暗笑,卻又覺得疑惑。因為如果現在要升大三的林文定在畢業後待在台灣工作,不可能一直沒和謝家聯絡呀。但在謝子言前世關於林文定的記憶,最後好像是定格在林文定的畢業典禮那天。謝子言還記得那天林文定請他的祖父祖母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之後謝子言的祖父母還在自家餐廳宴請林文定一家人。那天是謝子言第一次看到台大的傅鐘,這讓他記憶深刻。

看到謝子言沉默不語,馬克斯.史密特忍不住問:「阿言,那個夢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會像變了個人似地?」他是已經確定謝子言的情況不對,一個三歲小孩不可能這樣講話的。

謝子言搖了搖頭,茫然說道:「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記得我生病了,然後出院了,之後我就慢慢長大。我經歷了好多事,大部分是不好的事,但我卻無能為力。到我五十歲的時候,家人只剩下媽媽和一個弟弟,他們都生病了,我自己也生病了。然後我就醒過來了,發現原來還在醫院,原來我還是三歲而已。可是很奇怪,夢中大多數的事我都還記得,那些我寫過的故事看過的書聽過的歌我都記得。我現在覺得自己根本是五十歲,而不是小孩子。」

謝子言是真的茫然,前世的記憶告訴他,他現在的狀況是穿越重生。可是,誰知道他真的是重生了?平行宇宙的理論假設早已被人提出了,有可能他是穿越到了平行宇宙。當然,也有可能他的前世記憶根本就是一場大夢。

而馬克斯.史密特等人卻是盡皆駭然。他們可沒聽過穿越重生這回事,所以他們想到的都是所謂的預知夢。如果謝子言真的作了個預知夢,如果他真的在夢中過了五十年還能清楚記得經歷過的事物,那他豈不成了先知?

眾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由松井陽子打破靜默說:「阿言,你說妳在夢中寫過故事,那你講的那個小魔女的故事就是你寫的嗎?」

「對不起,宮崎駿大師,誰教你現在還在東映動畫基層磨畫功呢?嗯,如果你要怪,就去怪阿容那個小麻煩好了。都是被她逼的,我才不得不讓小魔女琪琪提早問世。」謝子言在心裡為自己尋找「侵權有理盜版無罪」的藉口,同時卻是一臉怒色地說:「是呀!夢中的我因為身體不好,就有了寫故事解悶的習慣。我寫了好多故事,像這個《魔女快遞〉就是其中的一個。可恨的是因為我寫的東西在日本沒受到版權保障,竟然被人盜版拿去畫成動畫了。最可惡的是那部叫做《魔女宅急便》的動畫賺了幾億日圓,我卻一毛錢也拿不到!」

大家看到謝子言揮舞著小拳頭咬牙切齒的樣子,都是覺得好笑,都想這不就是個夢嘛,幹麼氣成這樣。

松井陽子笑了笑之後,忍不住好奇地問:「既然這個故事這麼賺錢,那你怎麼沒人把它翻譯成日文在日本發表?這樣你就受到日本的版權保障了呀!」

謝子言翻了個白眼說:「怎麼沒人翻譯,只是那個混蛋翻譯時沒經過我的授權同意,還用他自己的名字當作者。哼哼!想起來真氣人,害我從昨天氣到現在還在生氣!」

眾人聽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細川舞子最誇張,笑的前俯後仰都差點要跌倒了,幸虧旁邊的松井陽子趕緊扶她一把,不然就糗大了。

謝子言看到細川舞子那樣子,實在是忍不住要提醒說:「舞子阿姨,妳很沒淑女的樣子呢。」

細川舞子掏出手巾擦了擦眼淚,然後摸了摸謝子言的頭說:「小阿言不要生氣了,這樣好了,以後你把故事寫出來,請陽子幫你翻譯成日文。陽子的文筆可是很好的喔,而且她也會畫很漂亮的插畫喔!對了,我的哥哥龍馬是出版社的會長,我可以請他幫你出書,一定會保障你的版權。」

「呀!含有這種好事?」謝子言聞言大喜,趕緊問松井陽子:「陽子阿姨,妳真的可以幫我翻譯和畫插畫嗎?我有很多很棒的故事呢。對了,妳會不會畫漫畫?我喜歡看漫畫,而且我覺得我今天講的機器貓故事可以畫成漫畫。」

松井陽子笑笑說:「可以呀,只要你的故事都像那個小魔女的故事那樣好,那只要你把故事寫出來,我就幫你翻譯和畫插畫。可是漫畫……。」

她側頭想了一下,這才說:「我不太會畫漫畫,可是我的哥哥泉一郎是個漫畫家,他一直找不到好的故事,或許可以讓他試試。」

謝子言簡直快樂歪了,趕緊伸出小手和兩個阿姨打勾勾。在沒有寫出東西前,這樣的約定也夠了。

然後謝子言看了看馬克斯.史密特,很想問他能否幫忙翻譯成德文。賺德國馬克、美金或英鎊,總是比賺日圓划算的多;而賺日圓又比賺新台幣划算。台灣作家稿酬一直低的可憐,根本是作家的墳墓。不過,他又想到德國人八成不會喜歡那些故事,心裡就覺得遺憾。

馬克斯.史密特看謝子言望著自己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笑說:「怎樣,小朋友,你夢中夢到了什麼我有興趣的好東西?」

謝子言語氣游移地說:「我是還夢到一些世界大事和歌曲,但是馬克斯你會對這些有興趣嗎?」

細川舞子的新聞記者身份其實只是個兼職,更正確的說法是這身份只是她的哥哥動用關係幫她弄來的,目的只是要方便這個妹妹在台灣遊山玩水。縱然如此,細川舞子多少還是有點新聞工作者的自覺,所以她一聽謝子言說夢到世界大事,立即追問:「阿言,先說說你夢到什麼世界大事!」

謝子言看看馬克斯.史密特,見他笑著做了個禮讓細川舞子的動作,這才嚴肅地說:「以色列佔領迦薩走廊,捷克共黨宣布實施民主,越共攻入西貢美國大使館,美軍退出越南,越南成為共產國家,世界能源危機,蘇聯解體,美國受到恐怖攻擊。」

眾人聞言都是倒吸一口涼氣,不只是因為謝子言此時說出的話根本不是一個小孩子能說的,更因為這些事若是真的,那都是震撼世界的大事!

問題是,這些事會發生嗎?就像剛落幕的第三次以阿戰爭,以色列在六天內大獲全勝,可是以色列卻也沒進攻迦薩走廊呀!至於美軍退出越南那是更不可能,事實上現在的美軍還在不斷往越南增兵呢。

細川舞子首先笑了起來,摸摸謝子言的頭說:「阿言,真不知道你以前都聽了什麼,讓你作了這個怪夢。不過夢畢竟還是夢,你講的這些事都不會發生的。」

謝子言很大人式地聳聳肩膀,也不加辯解。反正過幾天以色列就要攻佔迦薩走廊了,到時候這些叔叔阿姨大概會驚到下巴脫臼了。

這時馬克斯.史密特跳出來打圓場說:「好啦,阿言,不管你說的大事會不會發生,我都對你在夢中聽到的歌曲比較感興趣。嗯,我最近和幾個朋友合組了一個小樂團,或許你夢到的歌可以讓我們演唱喔!」

謝子言眨了眨眼,他怎麼會聽不出馬克斯.史密特這話是在安慰他。不過,這個老外真的一直對他很好,所以他決定唱首好歌送給他。

然後,所有人都進入石化狀態了,因為謝子言唱的是披頭四在一九六九年才推出的經典歌曲《Let   it   be》!

「天呀!阿言這真的是你夢到的嗎?等等!讓我拿紙筆,你再唱一遍,我要記下來!」

謝子言撇了撇嘴,很是鄙夷馬克斯.史密特的大呼小叫。他心想我前世雖然不常聽西洋歌曲,可是會唱的絕對是經典名曲,這沒有個一百首也至少有八十首。如果聽一首歌都能被嚇成這樣,那連聽八十首豈不要直升天國了?

謝子言卻是小看了這些經典名曲對音樂愛好者的致命吸引力。馬克斯.史密特才匆匆將《Let   it   be》的曲譜與歌詞寫好,就又拉著謝子言的手激動地說:「阿言,再來一首,再唱一首你夢到的歌!」

這時有點被馬克斯.史密特的反應嚇到的謝子言,卻忽然想到或許賣掉這些歌是可以賺錢的,於是他開始吝嗇了,搖頭說道:「不行!我夢到以後我家會很窮,這些歌我得留著賣錢!」

看到謝子言一副小財迷的樣子,兩個日本人和兩個台灣人都笑了起來,但馬克斯.史密特不但沒笑,反而很嚴肅地說:「阿言你說的沒錯,既然這是你夢到的歌,就應該是你的東西。這樣好了,只要你出的價格合理,我願意出錢買下這些歌曲。」

謝子言知道馬克斯.史密特這是西方人的思維,所以他也不訝異。不過,這時他卻想的更多了,所以他想了想之後說:「馬克斯,錢的事我們可以等一下再說,我這裡還有個要求。」

馬克斯.史密特一聽謝子言答應了很是高興,笑著催促說:「小阿言快說你有什麼要求。」

只見謝子言摸了摸鼻子,一臉正經地說:「我怕被滅口……。」

……………

在溫州街一處日式木造平房裡,原來的客廳已被改造的面目全非,除了在靠門口處擺著一張小圓桌和四張有輪子的旋轉扶手椅外,就只有樂器、樂譜架、留聲機、喇叭和擴大機這些東西。

這是安德魯.吉布森和安潔莉娜.凱瑞所租的房子,他們在中學時就是情侶了,研究所畢業後又一起來台灣學中文,也就住在一起了。

雖然他們的專業領域並非音樂,但卻都是從小就喜歡音樂,中學時還一起組了個小樂團。去年他們來台灣後,就把住處客廳改裝成練習室。後來他們認識了馬克斯.史密特,聊起來時發現馬克斯.史密特的表妹海蒂.克魯格是安潔莉娜.凱瑞就讀哥倫比亞大學的同學,也喜歡彈彈唱唱的馬克斯.史密特就成為這裡的常客。兩個月前,安潔莉娜.凱瑞又認識了來自英國同樣愛唱歌的黛安娜.史東,就有了組一個四人小樂團的念頭。

今天下午是他們這個名為希望之鴿的小樂團第四次的練習時間,而除了馬克斯.史密特外,其他人早就在這裡練習了。不過,他們卻不心急,因為昨日馬克斯.史密特打了通電話給安德魯.吉布森,說他今日得先去醫院探病才能過來。

但是,在唱完一首《Donna   Donna》後後,安潔莉娜.凱瑞卻是有點煩躁地把手上的吉他隨手擱在牆邊,對著貝斯手安德魯大聲說:「安迪!我厭煩了老是唱這些歌,給我新歌!」

安德魯.吉布森先是對黛安娜.史東做個道歉的手勢,這才苦笑著對安潔莉娜.凱瑞說:「安吉,妳知道我沒有創作歌曲的才能的。」

安潔莉娜.凱瑞卻是不依不饒地說:「我不管啦!老是唱這些歌,我對音樂的熱情會被澆熄的!」

安德魯.吉布森聳聳肩搖搖頭,卻是不再接話。他很清楚這是安潔莉娜.凱瑞喜歡新奇的老毛病又發作了,等一會兒鬧完也就好了。

其實安德魯.吉布森自己也是想唱新歌的,如果真的有首很棒的新歌,又會有哪一個愛唱歌的人不想唱呢?問題就在於他們這個業餘樂團的四個人雖然樂器都玩得很好,卻就是都沒有創作歌曲的才華。當然,這不是說他們不會創作歌曲,而是創作出來的歌曲實在是不怎麼樣。但這反而是件合理的是,不然他們早就是像披頭四那樣紅遍全世界的巨星了。

過了十幾分鐘,安潔莉娜.凱瑞的小脾氣發作完了,她自覺不好意思地對黛安娜.史東說:「黛,對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顯然是受過良好教養有好脾氣的黛安娜.史東笑了笑說:「安吉,沒關係,只要是人都會有情緒不好的時候……咦,漢斯來了。」

漢斯是他們對馬克斯.史密特的暱稱,誰教他是德國人呢。好在漢斯也沒什麼貶義,所以好脾氣的馬克斯.史密特倒也沒介意。

馬克斯.史密特一進來就興奮地大喊:「女士和紳士們,我幫我們的樂團買了幾首真正的好歌!」

安潔莉娜.凱瑞一聽到有好歌就跳起來了,但安德魯.吉布森卻是立刻說:「「等等!漢斯,你剛說買了幾首好歌,你是從哪裡買來的?」

馬克斯.史密特笑著說:「醫院呀!我昨天不是告訴你說我今天要去醫院探視病患嗎?」

安潔莉娜.凱瑞一聽是在醫院買的,立即張大了眼睛說:「醫院?是哪一個作曲家生病了?」

馬克斯.史密特搖搖頭說:「不不不!我是向我的鄰居買的。」

「向你的鄰居買的?你的鄰居不都是台灣人嗎,難道你要我們唱中文歌?」安德魯.吉布森慘叫起來,他可不相信自己能唱好中文歌。

馬克斯.史密特卻是又搖了搖頭說:「不不不!這些是英文歌,非常好的英文歌。」

三個人全狐疑地看著馬克斯.史密特,覺得他根本在開玩笑,他們可從來沒聽說過有台灣人能寫出好的英文歌。

馬克斯.史密特笑了笑,從背包裡拿出四張紙遞過去,說:「事實勝於雄辯,這是我抄的詞曲,我們先試試,就知道是不是好歌。」

……………

半個多小時後,安潔莉娜.凱瑞把吉他一丟,就上前幾步狠狠抱了馬克斯.史密特一下,大聲喊著:「這四首新歌絕對能成為經典!漢斯,謝謝你!」

安德魯.吉布森和黛安娜.史東也很興奮,不過他們兩個的個性都比較穩重,只是上前擁抱了馬克斯.史密特一下,卻沒像安潔莉娜.凱瑞那樣大呼小叫。

馬克斯.史密特其實也很高興,不過從在醫院聽謝子言唱《Let   it   be》到現在已經四個小時了,他的情緒已經有點因興奮過度而彈性疲乏了。所以他只是笑了笑,然後說:「各位,既然你們都認同這些歌會成為經典名曲,那我們就來討論一下創作者的要求吧!」

安德魯.吉布森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冷靜後,對馬克斯.史密特說:「漢斯,我現在才想到,你還沒對我們介紹這個偉大的音樂家呢。」

馬克斯.史密特聞言苦笑說:「安迪,這其實涉及到他的要求。嗯,創作者說只要你們能承諾二十五年內不對外公開他的身份,就可以知道他是誰。」

一聽創作者有這種奇怪的要求,安潔莉娜.凱瑞瞪大了眼睛說:「呀?為什麼他會有這樣奇怪的要求?」在她想來,能創作出這樣的歌曲是一種榮譽,竟然有人會怕人知道,這太奇怪了。

安德魯.吉布森和黛安娜.史東點點頭認同安潔莉.凱瑞娜的疑惑,他們都看著馬克斯.史密特,希望他給出答案。

馬克斯.史密特不自覺地學謝子言摸了摸鼻子,苦笑說:「他說這有兩個原因,第一是他的年紀太小不想被外界打擾,第二是他怕被人殺了滅口。」

三人都是一愣,都是心想莫非這個創作者是一個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年輕人?

安潔莉娜.凱瑞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輕聲說道:「唉,原來漢斯你今天是去精神病院探望這個可憐的人。上帝保佑他能趕快痊癒……」

馬克斯.史密特被安潔莉娜.凱瑞的話弄得有點哭笑不得,他是相信謝子言絕對是得到上帝的特別照顧,可是謝子言住的根本不是精神病院呀。於是他只好咳嗽兩聲,糾正安潔莉娜.凱瑞道:「安吉,他住的不是精神病院!他是因為和他的母親去看電影時感染了小兒麻痺症才住院的。」

安潔莉娜.凱瑞一聽原來她搞錯了,訕訕說道:「原來他得的是小兒麻痺症……嗯,我進入中學後就不肯與我媽媽一起去看電影了,看來台灣年輕人比我們更依戀父母呀!」

安德魯.吉布森對安潔莉娜.凱瑞的觀點卻是不以為然,用提醒的語氣說:「安吉,好像妳在哥倫比亞讀書的時候還經常與妳的母親一起逛街購物……」

安潔莉娜.凱瑞一聽男友扯她後腿,立即虎著臉說:「那是不同的!他是男孩子好不好!你可以問黛,看我說的對不對。」

黛安娜.史東一看安潔莉娜.凱瑞又把她扯進來,做了個翻白眼的動作,把頭轉到一旁不想理她。

黛安娜.史東與安德魯.吉布森都點頭表示有同感,這也是他們對台灣社會觀察的結論。

馬克斯.史密特看安潔莉娜.凱瑞越扯越離譜,實在是受不了了,就鼓了兩下手掌引起大家注意,這才說:「安吉,我不認為一個小男孩喜歡和母親一起去看電影有什麼不對。」

安潔莉娜.凱瑞見馬克斯.史密特這樣說卻也不生氣,揮了揮手說:「好吧!我承認一個小男孩……」說到這裡她忽然愣住了,揮動的右手也僵在那裡。

還沒等安潔莉娜.凱瑞做出進一步的反應,個性比較恬淡的黛安娜.史東已經驚呼:「漢斯,你是說這幾首歌是一個小男孩創作的?」

馬克斯.史密特一臉嚴肅地說:「沒錯!正確的說法,他是一個還不到三歲的小男孩。」

三個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馬克斯說的是真的。可是見到馬克斯.史密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他們又很清楚這應該是事實。

好一會兒安德吉布森凱瑞才語氣乾澀地說:「漢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們就是遇到了一個了不起的天才……」

安潔莉娜.凱瑞卻是有點沮喪地說:「我忽然覺得或許我們該把樂團解散了……」

馬克斯.史密特卻是似乎怕安潔莉娜.凱瑞受的打擊不夠大,一臉怪異地說:「安吉,不要沮喪了,為這個小朋友說這些歌曲其實是他作夢夢到的。」

接著馬克斯.史密特就把謝子言的狀況和他所謂的夢境大致說了一遍,於是三個深受打擊的大人先是目瞪口呆,接著就一起大呼:「天呀!他是被上帝親吻過了嗎?」

馬克斯.史密特苦笑著說:「雖然這孩子似乎不信仰上帝,但我想這應該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

稍頓,馬克斯.史密特又說:「安迪,你是研究國際關係的,而且我記得你的父親是個外交官。你覺得他所說的那些事會發生嗎?」

安德魯.吉布森知道馬克斯.史密特說的那些事是指謝子言講的那些世界大事,他皺著眉頭仔細思考了一下,然後搖搖頭說:「我認為是有可能性,但可能性都很低。不過,如果他的預言成真,那我可以理解他為什麼要對身份保密了。」

安潔莉娜.凱瑞卻是更關心歌曲,所以她趕緊問馬克斯.史密特:「漢斯,你剛剛講了這小男孩說他夢到許多歌曲,能請他把這些歌給我們嗎?還有,能不能讓我們見見這個神奇的小男孩?」

馬克斯.史密特點點頭說:「我可以問他是否願意和你們見面,但這必須等他離開醫院以後。而且,我想我們應該先慎重地考慮他的要求。」

黛安娜.史東聞言點頭說:「這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漢斯,你應該還沒把他全部的要求說出來吧。」

馬克斯.史密特不再廢話,立即拿出一張記錄了謝子言要求的紙,將之一一唸出。

第一個要求就是剛剛馬克斯.史密特提過的,歌曲的創作者用Dreamer(夢想家),希望之鴿成員必須簽訂保密協議,在二十五年內不揭露創作者真實身份。

第二個要求是關於版酬的,謝子言以每首歌一百五十美元的價格,授權希望之鴿的團體或個別成員演唱這些歌曲。但當這些歌曲被收錄成唱片,或運用於電影戲劇和其他的商業行為上時,謝子言將取得兩成的報酬。但如果將這些歌曲使用於商業行為上的不是希望之鴿的團體或個別成員,則版酬收入全歸謝子言。

第三個要求是鑑於目前謝子言的狀況,這些歌曲都採由謝子言哼唱由希望之鴿記錄的方式創作。同時,希望之鴿的成員必須義務教導謝子言樂器及音樂知識。

第四個要求,為確保雙方權益,由希望之鴿聘請美籍或英籍律師辦理相關合約。同時,這位律師必須協助謝子言在香港的英資或美資銀行開設戶頭,未來謝子言因這些歌曲而產生的境外收入由此戶頭處理。

第五個要求,在謝子言六歲時,希望之鴿必須協助謝子言到美國或英國留學。

聽完這五個要求後,幾個人都是面面相覷。這倒不是謝子言的要求過於嚴苛,事實上除了唱片版酬要價有點高之外,其他的都還算不離譜。但他們都不是那種一心想靠歌唱賺錢的人,所以對於版酬的要求也是能接受的。讓他們驚訝的是,這些要求已經涉及到對未來人生的安排。說的更明白點,謝子言這是在計畫離開這個國家。

「我同意這些要求!」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向來話少黛安娜.史東,只聽她斟酌著說:「不管這些歌曲是如何產生的,從漢斯的敘述來看,這個小孩絕對是個高智商者。雖然我來台灣的時間不長,但我看得出這個地方確實對高智商者的成長不利。安吉,安迪,我們應該幫助他!」

安潔莉娜.凱瑞用力點了下頭說:「黛說的沒錯。」

皺著眉頭的安德魯.吉布森卻是沒有接話,他的家人中有不少人在政府的外交或情報部門工作,這讓他不由得要想更多。

安潔莉娜.凱瑞見安德魯.吉布森不說話,張大眼睛訝異地說:「安迪,難道你認為黛說錯了嗎?」

安德魯.吉布森搖搖頭說:「黛說的沒錯,但是……」說到這裡他猶疑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決心,這才又說:「好吧!我也同意。」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