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五章

但幸運得是,縱使他是隻狡詐的怪物卻很守信用,只要他承諾了就不會打破,在這點上怪物們做的比人類好多了。沃爾頓搖搖頭,把那些想法甩出腦海,現在不是那些跟人類有關的不好回憶出現的時機,重點是關於那孩子。

那是個好孩子,沃爾頓已經跟其他人打聽過了,山姆乖巧懂事,從他母親生病臥床後就一直工作賺取醫藥費,而他的父親在戰場上死去,沒什麼親戚,家中也就只有他一個孩子,生活貧苦。

綜合以上幾點看來那孩子可以說是那怪物的最愛,所有牠喜愛的要點都出現了,死亡、痛苦和麻木。

第一次看到那孩子時他就知道山姆被盯上了,畢竟那東西也沒想過要瞞著他。山姆彎腰放牛奶背對著,而那東西就這樣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大樹下,一點遮掩也沒有。

沃爾頓剛好從屋子後面走回來,看到這一幕的他急忙走過去邀請山姆到他家吃些東西。那時身後刺人的視線感覺可不好,但是誰理他,一個可憐小男孩得性命可比那傢伙重要多了。

不過那東西也不會輕易放棄山姆,只要那孩子無法承擔他肩頭的沉重,那他就會被帶走。沃爾頓不知道會被帶去哪,因為那些孩子也從來沒有機會回來告訴他,一位怪物先生的進食從來都不是什麼生動有趣的喜劇片。

沃爾頓嘆了一口氣,他覺得疲倦,來這個城鎮已經三年多,這段期間內的安逸和祥和看來讓他失去了一些警覺心,果然還是無法真正得擺脫那些惱人的事物。

而他的大麻煩還一路尾隨著他到處跑呢。

想到這裡他不禁苦笑,他看向時鐘,晚上十點半。他起身,決定先去洗個澡後早早上床睡覺。

畢竟明天又是一個新的開始。

山姆躺在床上,他的母親在靠牆壁的另一張床上躺著,背對著他。瘦小的身軀在厚重的棉被下顯得更加嬌小,一動也不動,像已進入熟睡。

但山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是無法入睡,也許是因為夏季的悶熱,那台破舊的電扇早就吹不出什麼風來,偶爾發出聲響,像是快要散架。

這並不常出現,通常他只要一躺上床就馬上陷入夢鄉,只除了他父親剛離開家的那幾個禮拜,還有敵軍轟炸的那幾個月。

他從床上爬起,撓撓頭,掀開被子光著腳走下床。他想去喝杯水,也許這樣能幫助他入睡,讓他不必繼續在床上翻來覆去。

從水壺裡倒出一些水並喝光,裡頭冰涼的水讓身上的熱意有些消散,卻讓原本就沒睡意的他感覺更加有精神。

走到窗戶旁看著本該在天空高掛的月亮,星星被烏雲遮蔽,只剩偶爾從雲間露臉的月光,這讓他不禁想起很久以前他父親還在時有時會跟他一起在夜晚爬上閣樓從那片小小的玻璃窗裡看星星,他們點起蠟燭、帶上被單,然後在父親說他小時候的故事時緩緩睡去。

而這一切如今都不會在出現了。

有時山姆覺得他真的很想念他父親,想到心都快碎了。

他站在窗前發呆,直到他突然聽見了什麼聲音;回頭一望發現隱身在黑暗中的是一雙沒有穿鞋的腳。

山姆瞪大雙眼看著那雙骨瘦如材的腳,再往上一看卻發現是他那瘦小的母親。她穿著有些過大的白色睡衣,瞪大卻無神的雙眼,搖搖晃晃像是隨時會倒下。

長期臥病在床讓她面黃肌瘦,顴骨凸出,比起人來更像是一抹徘徊不去的幽靈,安靜、徬徨、失去生命。

女人像是沒有看見山姆似的,她向前走到山姆身旁的門口。轉動門鎖,長期沒有上油的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喳聲,女人就這樣走了出去,沒有回頭。

山姆只能瞪大眼,他在原地看著身為他母親的那個女人走出門後不久才回過神,慢慢的走了過去。從那道窄窄的門內看出去他看見的是站在昏黃街燈下女人的身影,她背對著山姆,孤拎拎的站在煤氣燈下。

撲火的飛蛾撲騰在搖曳的燈罩旁,四周靜悄悄的,山姆家本來就住在靠近城鎮外圍的地方,再走過去一些就是通往鎮外的道路,那裡有一片廣大的森林,沒有人會想在深夜進入森林,除卻信奉惡魔的女巫與夜光下的採草人,何況今天是個沒有月亮的日子。

外頭的道路是用石磚鋪成的,淡色的磚石在詭譎的氣氛下更顯蒼白,山姆想喊出聲,但聲音卻卡在喉頭出不來,取而代之的是從那條通往森林的道路傳來的腳步聲,啪搭啪搭,皮鞋踩在地上的清脆聲。

但那聲音聽來挺怪,不像正常人走路時的輕快,聲音每出現一次後要隔個幾秒才會再出現,伴隨拖曳聲,那比較像是個行動不便的人發出的。

他母親緩緩的將低下的頭抬起望向聲音的來源時緩緩的笑了,她舉起雙手做出了個擁抱的樣子,就像是等待許久不見的情人朝她奔跑過來時能夠一把抱住他。

她笑的羞澀如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只可惜等待著她的不是許久不見的小情人,山姆只能從朦朧的燈火中看見一個駝背的男人身後不知拖洩著什麼從那兒走過來,他只能斷定那絕對不是鮮花或巧克力。

昏黃的燈光,枯瘦的女人,與在黑暗中緩緩邁向她的生物,浪漫的可怕。

而這幅美好的畫面在那東西走到女人的面前畫下句點;那應該是個男人,或者說曾經是個男人,牠駝背但壯碩,穿在身上的黑色西裝破破爛爛,胸前的胸花也已經枯黃凋零,白襯衫染的發黃,一雙手長的可怕,都垂下地面了。

但他的母親卻向是什麼都沒有看見般,擁緊了牠,臉上的表情看似美好幸福。

山姆覺得他全身的溫度都消失了,他的咽喉縮的緊緊的,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血液蜂擁而至他的眼眶,無法停止的顫抖。

恐懼。

那頭怪物把它身後拖曳的物品舉到那女人的身旁後往地上一丟發出沉悶的聲響,在燈火的照明下山姆看見那東西是一隻鹿,原本的毛皮已經被鮮血染的看不出是什麼顏色,牠的脖子開了個大洞,鮮血早已流乾只剩黑的發亮的血塊,失去生命的生物不管牠曾有多麼靈動在死去的情況下終究只是一團肉塊。

而他的母親緩緩的把眼睛睜開,她笑的怪異,嘴都快裂到耳邊了,她離開那個東西蹲下身看著那隻鹿,開始啃食那具屍體。

山姆的嘴張的大大的卻只能不斷吸氣喘氣,他聽到一聲抽泣聲,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開始他已經淚流滿面。

山姆緩緩的向後退去,他要逃離,逃離這可怕的地方,可是他又有哪裡好去呢?沒有人在乎他,他唯一的親人們都離開了,一個都不剩。

他離那到門越來越遠,好像這樣眼前的一切都會被關在門後,那只是一個可怕的畫面,而他會逃回現實的。

突然一個人影閃過他的腦海,那雙溫暖又溫柔的手、那對湛藍清澈的眼睛,還有那個人沉穩溫厚的嗓音。

"如果有困難時你要記得,我永遠會幫你,山姆。"

他不自覺握緊拳頭,咬緊下唇,沒錯,他不孤單,他才不孤單。

他撐起有些無力的雙腳往後退去,在不引起那兩頭野獸的注意下往後跑去,推開後門他在凌晨的街道上狂奔,濃厚的霧也不能阻止他的腳步,畢竟他是如此熟悉通往那位裁縫先生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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