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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沃爾頓站在屋子裡,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像是經歷了什麼劇烈的運動,又像是正努力的壓抑自己內心的情緒。

他雙手緊握著的拳頭有些顫抖著,一雙美麗猶如藍寶石般的雙眼死死的瞪著窗外,又或者是在瞪著玻璃上的倒影。

廚房通往屋外的木門被風吹的發出刺耳的雜音,門被打開了。

「走開。」他低吼著,像受傷的狼、像威嚇的貓:「別過來。」

微弱的聲響從他身後的黑暗傳來,白天的屋子不該這麼陰暗。緩緩拖動著什麼的聲音讓沃爾頓顫抖的更厲害:「這個月的我已經給你了,你不能破壞我們的約定。」

黑暗停止了,它一直像翻滾著的煙霧,充滿生機,充滿死氣。

屋內的寂靜讓沃爾頓更加的不安,現在他必須咬住下唇才能讓自己別抖的更厲害。蒼白的唇被咬的胭紅但沃爾頓卻不自知,他知道身後的那東西正看著他,思考著。

狡猾的東西。

瓷器掉到地上時所發出的巨大聲響讓宛若驚弓之鳥的沃爾頓不小心發出了一聲嗚鳴,雖然他很快就忍住了但他知道身後的那東西聽見了。現在他必須靠著窗才能勉強站立,他把額頭靠在玻璃上,劇烈的喘氣,煙霧在玻璃上出現又消失。

細微的聲響又再次出現了,皮鞋踏在木頭地板的聲音有節奏的往他靠近,就在非常靠近他身後的地方停下。沃爾頓忍不住把眼睛閉上,這樣他就不用看見那可怕的倒影。

什麼濕潤的東西從他頰邊滑過,他感覺到那東西伸出手,溫柔的貼上他的背部,然後沿著肩膀、手臂、手軸最後是手腕慢慢往下延伸。

冰冷又細滑,一個怪物的手怎麼能那麼溫柔。他感覺到那隻骨感分明、細長纖細的手握住他的,然後把他握的死緊得手撬開。

沃爾頓抖的更加厲害了,他感覺到眼眶有些濕潤,但是他才不會哭,永遠不會因為那怪物而哭。恐懼像滾燙的糖漿在他血液中翻滾,他感覺到喉頭的鈍痛感,緊縮。

他不知道那東西想要什麼。

突然間一切都被放開了,背後巨大的壓力消失了。沃爾頓仍靠在窗邊,他努力平息身上的恐懼,手背上細膩的觸感還在,而沃爾頓不確定那感覺會不會消失。

等到他又再一次感覺到窗外陽光的熱度時沃爾頓才慢慢的睜開他的雙眼,他緊繃著身體,就著這個姿勢往下滑,再也無法支撐自己。

小小的玻璃窗上印著大大小小的手印,有手指細長的不是正常人比例的也有像是嬰兒般的小手,暗紅色的、詭異的烙印在上頭。

而其中最令人恐懼的是上頭寫著一個單詞,過多的液體沿著邊緣往下滑落。

"我的"

沃爾頓想起了那個叫山姆的小男孩。

這些日子山姆過得很快樂,他交到一位好朋友,就是那位住在城鎮邊緣的裁縫先生。

從第一次送牛奶到他那後已經過了一個月,現在的沃爾頓只要看到山姆去他家時他就會邀請他留下來吃早餐。他發現沃爾頓是個幽默風趣的人,總會說些笑話惹的山姆哈哈大笑,永遠那麼令人溫暖,會在山姆被壞孩子們欺負後幫他上藥,會在聽見山姆不會騎腳踏車時主動告訴山姆他能夠教他。

像現在山姆就騎在裁縫先生的舊腳踏車上,兩個裝牛奶的袋子就綁在車子的兩旁。這是沃爾頓特地為山姆改良的,讓包包可以掛在車輪旁而不被捲入。

現在的山姆可以比以前送更多牛奶,也可以騎到更遠的街區。這一切都得感謝那位裁縫先生,這一切就像他的夢想成真了。

山姆覺得自己很快樂,應該。

山姆打開裁縫的門,裁縫先生說他歡迎山姆隨時到他家,還告訴他鑰匙就放在窗沿上那盆已經枯死的花盆裡,他看著裡面大喊著:「先生,我來打擾你了。」

「快進來吧。」沃爾頓不在客廳裡,聲音從有點遠的地方傳來:「餐桌上有個派,肚子餓了就自己拿去吃吧。」

山姆確實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但他想跟沃爾頓一起吃。所以他從桌子上拿了那個派,蘋果口味的,又從水槽邊拿了兩個盤子和叉子,雖然他覺得他已經餓得不需要這些餐具,他都可以吞下這整個派啦。

不過他想沃爾頓會需要的,那位裁縫先生不會想在昂貴的布料上留下油漬的。

山姆小心翼翼的拿著手上的東西走到沃爾頓的工作室中,他看到沃爾頓正在為一件新衣服打版,他在紙板上比對著,手中的鉛筆仔細的畫上客人的尺寸。

把東西都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這邊就是沃爾頓的工作室,各色布料與裝飾品就放在一旁,幾匹有著美麗花紋和顏色的布料掛在牆上。兩台縫紉機放在一旁,正中間是一張長桌子,各種打版用的紙張就這樣隨意的放在上面,他們將透過裁縫先生巧妙的雙手變成好看的衣服。

而山姆注意到一旁有一個放在角落的假人身上正穿著一套西裝,黑色的短燕尾服,上頭還有個可愛的領結,也是黑色的。這件衣服就這樣孤拎拎的被放在角落,不像其他做好的衣服,這件衣服被另外放置了。

山姆走到那件衣服前,盯著看,布料看起來是上等的,款式也長的很好看。山姆不知道這件衣服是給誰的,他覺得鎮上沒有人可以把這件衣服的感覺穿出來,因為這件衣服看起來很修長,一般人穿上去褲腳可會多出好幾個皺摺的。

但山姆想也許是裁縫先生自己的,因為看起來有些適合他。

「快過來吃吧,山姆。」沃爾頓突然說話讓山姆回過神來,他看見沃爾頓已經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他並把派切好放在盤子裡,臉上有著溫暖的笑容。

山姆走了過去,他坐在椅子上用叉子吃派,轉角的瑟萊德麵包店,他們的派是全鎮上最好吃的。

「老瑟萊德的蘋果派永遠都那麼好吃,我覺得我都可以吃下一整個了。」沃爾頓向山姆眨眨眼,調皮的笑了一下。

「是的先生,我也喜歡。」山姆羞澀的對沃爾頓笑了一下,很快的他的派就吃完了,而沒等山姆詢問沃爾頓就又切了一塊到他盤子裡。

「多吃一點,你會渴嗎,我去拿些橙汁給你。」沃爾頓放下手上的盤子,隨手在褲子上擦拭一下手上不小心沾染到的派皮,他揉了揉山姆咖啡色又有些偏金色的頭髮,溫和的道:「在這裡等我一下。」

說完他就走了出去。山姆再一次吃完手上的派後就把盤子放在桌上,現在派已經吃掉一大半了,山姆知道沃爾頓把大多數的派都留給自己,自己只吃了一點點,所以他也要將剩餘的留給沃爾頓。

山姆坐在椅子上前後的踢著腳,這張椅子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大,坐在上面時要踮起腳尖才碰得到地板。

山姆看著這工作室的樣子,這裡他已經來過好多次了,這邊是位在房子旁邊的一個小房子,沃爾頓說這邊原本是另一間屋子,後來才被他改建成工作室。從這裡打開門走兩步路再打開門就能通往主屋,而他也把這邊改建的很舒適,有暖氣有酒紅色的木頭地板,有漂亮沙發和一些家具,沒有二樓只有小閣樓,上頭堆滿了他的工具和雜物。

偶爾沃爾頓需要工作時他就會安靜的坐在這裡,拿著沃爾頓給他的寫字本和圖畫本寫著或亂塗著什麼。

他去過學校讀過一、兩年的書,那時候他母親還是個充滿活力的好女人,會為了他識不識字而煩惱,但也就沒多久戰爭就讓學校關閉了一陣子,那時候敵方軍隊把這個區域列為轟炸區,把這附近炸的殘破不堪,最後還是因為前線戰況出現轉變才讓敵方軍隊撤離。

自此山姆再也沒回學校上學,他成為了水池邊賣報紙的小男孩。

但山姆現在不擔心自己看不懂小鎮日報上的單詞啦,因為好心的澤維爾先生會用他沉穩好聽的聲音回答他的每一個問題,耐心又細心,像一個最好的老師。

正當山姆看著眼前發呆時他突然聽到一些細微的聲音,往聲音的方向看去時他發現聲音是從角落裡發出來的,就在那件孤單的短燕尾服那。山姆想那會不會是老鼠,這可糟糕了,老鼠會把布料咬壞的。

山姆跳下椅子,繞過長長的桌子緩緩的走向聲音發出的地方,越走他就覺得那件衣服好像變得越來越高大,本來就是,這就是一件成年人要穿的衣服不是嗎?

聲音消失了,山姆傻站在那兒,不知道老鼠是不是跑去別的地方。先生怎麼不快點回來呢,他必須告訴他他的工作室裡有老鼠。

但很快他就被一個聲音嚇了一跳,一種滑稽的聲音。一個黑影從衣服後面飛了出來,仔細看那不就是個漏氣的氣球?

氣球很快就因為消風而落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山姆呆呆的把頭轉回眼前那件衣服那,他退了幾步,腦中只有一片空白。

一個白色的氣球從沒有頭的假人模特的脖子那冒了出來,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是模特的頭,光滑又白皙。而隨後又好多的氣球從後面冒了出來,各種顏色好不漂亮。

他們就靜靜的漂浮在那裏,一顆黃色的氣球緩緩的從假人的身後飄下來,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直到飄浮在山姆的眼前才停下。山姆不知道是否該去接下那顆氣球,漂浮在空中的其他汽球們好像在看著他,高高的、直直的盯著他。

「山姆!」就當山姆伸出手要去接下氣球下方的細線時,沃爾頓回來了。他大吼著,一瞬間把汽球們都嚇跑了。

山姆轉頭過去看站在門那的沃爾頓,默默的不敢出聲。沃爾頓氣喘吁吁,從廚房到工作室的距離看起來累壞他了。

山姆低下頭不敢看他,這是第一次沃爾頓大聲吼他,是不是因為他亂動他的東西才會讓他那麼生氣?

但沃爾頓只是衝上前緊緊的抱住他,山姆感覺到男人全身在顫抖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所以只是站著感受著那用的的讓他有些難受的力道。

沃爾頓用力的握住他的手,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別擔心,山姆,我會保護你的。」

沃爾頓只能不斷的梳理懷中男孩那頭柔順的頭髮,他怒視天花板上各種顏色的氣球,也看著那顆始終在黑色西裝上的白色汽球。

直到那顆氣球在晃動了一會後往上飄升至天花板後沃爾頓才把視線移開,起身帶著山姆回到房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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