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程車已經在樓下久候多時，上了車直奔高鐵站，我望著外頭的風景，想著這些年來搬過這麼多次家，曾有些人群恐懼症的我，最後誰知道我會落腳在人最多的城市，還在被時間追著跑的雜誌社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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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頭輕笑，人的轉變原來可以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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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包裡的信，正想拿起來時電話卻響了，公司來電，我很不願意，卻不得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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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別跟我說有問題。」我嘆氣，想也知道這是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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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廠的顏色跟校稿時的有些微落差，怎麼辦？妳覺得客戶會發現嗎？」幾乎要哭出來的嗓音來自我們部門的助理小佐，剛畢業的她還算能幹，但缺點就是太容易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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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緊張，這種出錯常有，我現在在高鐵上，等等我先打電話給廠商，妳先去印刷廠交涉，我兩個小時候到。」我用對方聽不見得鼻息嘆氣，原打算在高鐵上休息一下，現在看來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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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氣，我撥了通廠商的電話，跟他們說明一下這次狀況，對方倒也好說話，只要上市沒有出錯即可。順便說一下，他們的電話我熱鍵設定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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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家裡電話、2是老姊手機，3到7都是工作相關業務、廠商等，8則是我們公司廣告部裡頭我最熟稔的業務，至於9……是一通撥打也沒用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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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時候，我還是會按下9，妄想著也許這一次會不一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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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撥的號碼是空號，請查明後再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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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事實證明，空號永遠都是空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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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了一聲，我將手機放到一邊，看了手錶，大約還可以休息半個多小時，閉上眼睛假寐，在半夢半醒之間，總睡得不是很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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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文，我聞得到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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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我睜開眼睛，胸口喘氣地起伏著，眼睛轉了圈，自己還是在高鐵的椅子上，怎麼我剛剛是睡迷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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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才過了十五分鐘，我擦去額頭的冷汗，嗅到空氣中那一點潮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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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小玻璃外看去，天空一片漆黑，就快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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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人多擁擠，時常下雨，夏天悶熱，冬天寒冷，物價翻了一倍，行人冷漠如霜，可我終究沒有原因的喜歡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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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剛剛那句，聞得到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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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明該是片光，不論名字還是人，都像光，卻喜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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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白襯衫裡頭總穿著一件黑色T恤，褲管捲起至膝蓋下，腳上踩著一雙卡其色的硬質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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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拿著水管蹲在走廊邊為花圃澆水，在我走過時會抬頭衝著我笑：「曦文，我聞得到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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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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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一陣雷聲倏地響起，就像在旁邊一樣的近，沒多久，天空便下起毛毛小雨，轉眼變成傾盆大雨，又到了他最愛的夏日，那午後雷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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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搞錯，那天不是已經跟印刷廠對過了嗎？為什麼顏色還是出錯？」兩天後，當成品送到我們公司時，我差點吐血的發現顏色差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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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剛剛印刷廠解釋、解釋說色閘沒水了沒發現，所以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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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閘沒水？這種藉口他們也講得出來？幹印刷幾年了？」我知道小佐沒有錯，但眼看上架日期就快來到，現在給我搞這一齣，就氣得大罵。「撥印刷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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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小佐立刻按下電話轉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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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破口就是對著他們大罵，對方的總機小姐哽咽了聲音，轉接給他們的主管，我心理生理上都明白總機小姐沒有錯，但該死的被時間追著跑的我可沒閒功夫在意到每個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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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印刷廠今晚要再重印一遍，然後我直接到廣告部『建議』換一間印刷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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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出錯頻率太高，我不管這間印刷廠是老闆娘哪個朋友的朋友開的，總之給我換一間。」我雙手叉腰，活像個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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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文姊，這、的確我們也接到很多部門的投訴，可是都是主管來說……」廣告部派出的是新來的業助，她一講完這幾句話，所有廣告部的人都露出看好戲的笑容，我只能說這些業務員還都真是腹黑，既然他們想要我調教這新來的，那我也就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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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我才二十七歲，稱姊還不到。第二，雖然我不是編輯部的主管，但是我們家老大出公差，我是代理。第三，妳什麼資歷來跟我說話？」我想剛進來的新人一定沒想到會遇到我如此機車的同事，廣告部的業務們各個憋笑到臉都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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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我……」好啦，又一個新人被我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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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免道歉。」我伸出手制止她，有時間道歉還不快點吸吸鼻涕叫可以負責的人出來，「裡面的熱鬧看夠了吧？王大業務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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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文，妳也太可怕了，才二十七歲卻像三十七歲的機車主管一樣恐怖。」男人從後面的辦公室走出來，嘴角掛著笑意，眼前的新人瞬間鬆一口氣，趕緊逃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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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家經理不在？」我沒好氣的瞥了眼後頭的經理空位，還不忘對裡頭看戲的業務們掃射一個凌厲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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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家老大一樣，去上海了，畢竟目前打算跨海到內地發行。」他聳聳肩，用眼神意示我到咖啡廳去，畢竟這裡人多嘴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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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派輕鬆的往咖啡廳走去，手插在口袋內，所經之處女職員們無不對他流露出欽慕的眼光，而他也習慣成自然，一一回以業務用的專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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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對我，公司的女職員瞬間換上一副相敬如賓的模樣對我點頭，誰知道轉過去後，她們又是什麼模樣討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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