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殘夏

    矗立在山丘上的洋房因疏於打理,顯得荒涼寂寥。

    一對男女倚牆席地而坐,他們周遭的地上放置了數量驚人的槍枝彈藥,二人的神情顯得疲倦。

    他們身後的水泥牆因地牛翻身一次後,出現長長的裂痕,曾經專注於工作的這對男女,關係就像這道裂痕,不想花心思去填補這道深溝。獨棟洋房採取歐式風格,屋瓦用色鮮豔大膽,窗櫺雕刻精細,玻璃色彩繽紛,內部構造更是令人嚮往的西式鄉村風格,迴旋式樓梯延伸至二樓的杉木地板,抬頭能夠看見特意請來畫師描繪的壁畫,巧奪天工的技巧令人為之讚嘆。

    今天是九月三十日,不知為何,今年的秋天來得特別早,屋子旁的杉樹樹葉提早轉黃,片片落至光禿的泥地上。即使如此,氣候仍然炎熱難耐,尤其是他們自昨晚為了戒備而沒闔眼過,暑氣在空氣間的殘留加深了精神上的煎熬。

    「……好熱啊。」男子說道,他的白色背心已經被汗漬沾得濕了又乾,乾了又濕。

    「嗯。」女子兩眼無神地回應著,她穿著的是紅色背心,同樣被汗浸濕了。

    兩人說了兩句又展開無止盡的沉默,從昨晚起就一直是這樣。

    男子瞪著她,用埋怨地語氣說道。「妳就是這樣,我才提早把離婚協議書放在桌上,結果妳連簽都不想簽。」

    「我沒說我不簽,只是我要簽得時候事情就發生了,一直到現在。」女子冷靜地回應著,她的神情渙散,因為長時間的耐力而感到疲憊,語氣顯得一絲不耐煩。

    「如果是婉馨,她絕對不會像妳這樣,凡事顯得不在乎又漫不經心。」男子諷刺著,他想起曾經的外遇對象,楚楚可憐的女孩,雙眼明亮動人,言語溫婉貼心。

    「喔,那你大可現在殺出重圍去找她啊。」女子對這句話的一再重複已經開始感到極度的不耐。

    「……妳為什麼,就不會說一句希望我留下來陪妳呢?」男子唐突地回應著,明明從昨天到現在他一直強調外遇對象的種種好處。

    這男人到底想怎樣,女子暗想著,她早就忘記戒備這回事了。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你明明知道我不會講那些話,我們交往了很多年,結婚很多年,你還花力氣去問我這種事?」女子開始生氣,至今為止不知吵過多少次了。

    「但妳為什麼所有事情都不願意講?即使妳身陷危機了也隻字不提。」男子開始埋怨,他的言語間透露出一絲受傷的意味。

    「……我遇到危險是因為不小心,況且你那時候不是正在出差嗎?我總不能叫你從西雅圖游回來吧?」

    「……妳錯了,我那時候在外遇對象她家,結果我回家才發現妳出事了,然後妳連提都沒提。」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幹嘛。」女子嘆了口氣,她真的好累,不只是肉體上的極限而已。「你外遇又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我到底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事情去和你爭論。」

    「因為妳永遠都不求救。」男子邊說邊咳了幾聲,他的喉嚨因空氣乾燥而不適。「妳為什麼永遠都不需要我的樣子?我人就在這裡,妳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向我低頭?」

    「……你是變態嗎?」女子冷淡地回應著。

    「因為妳每次都不在乎!我以為妳在乎的只有妳自己,但妳根本很在乎我不是嗎?妳以為我不知道妳心裡在想什麼嗎?妳要倔強到什麼時候?妳根本不是不愛我,妳深愛著我!」男子突然吼了起來,他抓著女子的手腕,一臉的憤恨。

    女子的雙眸彷彿鑲嵌著黑瑪瑙的玻璃珠,眼神毫不猶疑地看著他。

    「我是愛你,那你為什麼要和我離婚?你就這麼希望我向你低頭示弱?」

    「是。」男子簡短地回應著,他的額頭滲出顆顆汗珠,臉頰因激動而漲紅。

    「所以你從以前到現在的外遇行為,全部都只是為了讓我吃醋?」

    「對,因為我不懂妳的想法,我不知道妳是否真的愛我。」

    「……你真的是個變態。」女子熱到不太想去思考反駁的話語,只能吐出這句話。

    男子突然感到無力般,聽完這句話他鬆開握著女子的手,再度靠坐在牆上。

    「老婆。」

    「嗯?」

    「我愛妳。」

    「嗯。」

    「我愛妳!」

    「嗯。」

    漸漸地,日落西山之際,天空從橘紅轉薄紫,黑夜即將籠罩二人。他們手上的散彈槍從未離過手,曾經是吃飯的傢伙外,目前變成了生存的工具。他們為了守護這棟房子,已經歷了無數個槍林彈雨的夜晚。

    隨著黑暗的到來,吹來的夜風已不再是如同前幾晚般的清涼,帶點秋至的風足以令人瑟縮。他們依稀記得十年前的夏天,兩人在這棟房子前拉著水管玩得瘋狂。

    如今,這些往事不知是否仍夠再度回憶起來,黏膩的雙手托起槍枝,銳利的眼神再度迎接又一場賭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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