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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一個男孩和一對姊妹(4)

      「……沒事。」彭昱晨趕緊抹掉自己的眼淚,吸了吸鼻子,抬頭問道:「我沒事了。但你有什麼事?」

      驀然,彭昱晨被拉入一個結實溫暖的懷抱,她呆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楊紹恩在她的耳畔,這麼說道:「昨天……我完全睡不著。一直回想起妳答應我交往的那句話……」彭昱晨聽了,心裡泛起一點無奈,她正想委婉地推開對方,對方接下來的一席話,卻令她愕然不已:「可是,我說的『考慮』……不是這樣的。真的不該是這樣的。」

      沒等彭昱晨回過神,楊紹恩早已經放開了她。而楊紹恩的嘴邊,始終掛著一抹溫潤的笑容,帶著一絲苦澀。

      彭昱晨愣然地望著他,不明所以:「什麼,你不是叫我考慮交往的事嗎?」現在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紹恩笑意更深,彭昱晨卻看得出來,裡頭又多了幾分抑鬱。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說道:「雖然不知道妳是為什麼要違背心意答應我的交往……但我想要的,不只是交往而已。我要的是『真心的交往』。所以,拜託妳,不要勉強自己跟我在一起……等妳哪天考慮好了,確定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再告訴我吧。」說完,他頓了頓,笑意不減地望著彭昱晨。

      「現在,就好好準備考試吧。不管是妳,還是我。」楊紹恩笑得溫柔,眼角有著細細的笑紋,一雙晶亮的眸在陽光下成了深棕色。他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溫暖舒服的氣質。

      彭昱晨默然不語,望著楊紹恩,她的眼神漸趨複雜,心中五味雜陳。

      「不過……有個問題,在我心裡擱好幾年了,我想問,可是怕妳覺得我失禮……」他看著她的臉,上頭滿布傷痕,帶著烏青和紅腫。

      彭昱晨感受到了他打量的視線,慌張地摀住自己的臉,「……我現在有急事,有什麼事情改天再說吧!」說完,她緊抓自己的手提袋,頭也不回地跑了。

      楊紹恩驚詫,轉頭望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

      即使是青梅竹馬,也有不能碰觸的底線,對嗎?

      他嘆了口氣。彭昱晨與彭昱曦這對姊妹,擁有太多的秘密。儘管他陪她們走過那麼多路、度過那麼長時間,這些秘密卻還是無形中拉長他與這對姊妹的距離。

      一股濃濃的無力感襲上他。

      儘管對她們有再多的困惑與好奇,他也不能貿然行事。

      只怕,他的一個舉動,反而會將他與姐妹倆的距離拉得更遠更遠——甚至是,不經意傷害了心儀的她。

     

      然而,此刻楊紹恩沒有想到的是,儘管他這麼執著地想要守護這對姊妹,但實際上他卻正在默默地傷害著其中一人——他正傷害著彭昱曦,以最溫柔、卻也最致命的方式。

      彭昱曦看著窗外樓下的光景,讓她不禁紅了眼眶。她聽不見姐姐和紹恩的對話,但她清楚地看見了他們擁在一起的模樣,還有楊紹恩伸手撫她肩膀的小動作。

      但除了難過,她還能做什麼呢……想到這裡,她就像是要窒息一般。

      她虧欠姐姐的已經太多。姐姐這十幾年來,沒有一天不是在打罵中度過。相較姐姐的狼狽,彭昱曦知道,自己已經很幸福了……自己一無是處,什麼都做不好,個性又如此懦弱,竟還享受著父親這樣的差別待遇。姐姐不一樣,姐姐有自己的想法,勇往直前,卻被狠狠地控制著……沒有任何自由。

      『我只是想要一點自由……為什麼連這樣也不行……』

      如果連楊紹恩這個人,她都還死命抓著不放,那麼姐姐擁有的就真的太少太少了……若真是如此,連彭昱曦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坐在書桌前,窗外的天不知不覺已經轉黑。彭昱曦打開檯燈,拿出自動鉛筆和擦布,又抽出一張背面是空白的廢紙,準備動筆,想寫下這幾天的心情。

      然而,她發現自己只能把腦海裡掠過的單詞抄下——而無論怎麼拼湊,那些單詞仍是無法成句,只能零星地躺在紙上。

      彭昱曦愣愣地望著紙張,握著自動鉛筆的手一顫一顫地抖著。她心裡堵得慌,好想寫些什麼,一句話也好,只想趕緊把那種煩躁感從心裡驅除——她卻只能瞪著紙張,寫不出任何一句話。頂多幾個瑣碎的詞。她越來越慌了,眼前逐漸模糊,泛著淚光。

      對於彭昱曦而言,寫作足以安撫痛苦時候的自己。寫字時,筆芯在紙上劃出柔順聲響的時候,具有療癒人心的功效。可是在此刻,她卻一句話也寫不出來,那種莫名的慌張足以使人抓狂。心頭那種煩躁而厭惡的感覺正在蔓延,像是要肆意霸占她的所有思緒。

      她好想寫字,讓那道柔順的聲響撫平她心頭的皺褶;她好想寫字,讓那道溫柔的聲響斂去她心頭的躁鬱……

      『每次就只會說對不起,妳到底還會什麼?』

      是啊,自己除了道歉和示弱,到底還會什麼呢……?

      腦海裡飛掠過好多畫面。姐姐與楊紹恩擁在一起、楊紹恩寵溺地摸姐姐頭、楊紹恩對姊姊笑得溫柔燦爛……

      倏然,啪的一聲。

      彭昱曦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的眼角帶著淚痕……而手中的自動鉛筆,竟然碎裂成了兩半。

      而紙上,除了佈滿斷落的筆芯屑以外,只剩下歪七扭八的兩個字——

      「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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