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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鳳凰花開,妳畢業,我落下。

          體育課時,我坐在籃球場邊的ㄇ型欄杆上,我沒有在看班上的人打球,而是抬頭欣賞六月火紅的到來。鳳凰花早已占據整棵樹;火紅的奪人目光,一地上全灑滿像鋪了層紅地毯,來往的人踩過這美好。美好總是留不住,但也無需留,我記得就夠了。

      六月比我想像中還來得快,三年級明天就要畢業了,而我即將升上二年級,要感到欣喜還是憂愁呢?明天只有二年級的學生必須送別三年級的畢業生,一年級的則放假一天,可以選擇要來或不來送別。

      我的心中早已做好了決定,這並不難,我不想說再見,卻挽回不了這個事實。離開是每個人會經歷的一個過程,妳結束,我原地新的開始。

      一早就翻來覆去睡不著,婉芬已起床去了學校,她要去送別她喜歡的籃球隊學長,她移情別戀多時,很快地。我強烈質疑婉芬對小藍學姊的迷戀是一場夢,好像她從來沒有喜歡過她。我感嘆她生命中的事物來去一陣風,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放下的很快速,不像我執著的像一顆小石子,它永遠存在。

      我還是捨棄掉不用上課的美好一天起床了,與其在腦子裡胡思亂想,倒不如起來整理清醒一下。昨天寫了一張卡片要給小藍學姊,想要感謝她這一年的照顧,裡面沒有洩漏一絲愛的蹤跡,我依然沒有勇氣告訴她,更何況我早就決定把它收藏的很好。我的秘密,只能有我知道。寫好的卡片我請婉芬幫忙轉交給她。

      我不知道要做些什麼,現在腦袋一整個混亂中,靜不下心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終於找到能做的事情,卻還是因為她,我下樓去用房東的電腦,想看小藍學姊的部落格,這是此時唯一我想做得事,她卻沒有新增的文章。

      像在找尋什麼又說不出來,於是隨便點了一篇她的文章,卻沒有心思看下去。我登入我的部落格,卻又不敢打開我的文章,怕情感在這一刻崩塌,所有關於她的回憶會洶湧而來,我把我此刻真正想說的話打下來,像是暫時找到一根浮木得以呼吸,在偌大冰冷的海洋裡隨浪漂浮著,沒有人能救我。

      我知道,只有妳能救我,但卻不能讓妳知道。如果妳知道了,會怎麼選擇呢?歸還我的心,拒絕我的人,又或是牽起誰的手,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澄,部落

鳳凰花開,妳畢業了,我落下

妳畢業了,我和妳的一切,卻讓我畢不了業。一年的暗戀,也沒有多長,卻是我人生中最長的暗戀,我沒想到我可以這麼持續地喜歡一個人,放棄是最容易的,說了千遍萬變以後,才知道妳是最難、最捨不得的放棄。可以喜歡妳,是很美麗的事,卻也讓我嚐盡了痛苦、難過的風霜。好幾次故意躲妳,以為只要時間一久,我就能走開,但思念反而一再證明妳的存在,我不再抵抗,也不站出來,只是在原地等待。我不會去期待,因為失望太大;我不送妳,因為我不說再見,可是我祝福妳、感謝妳曾經來過我的世界,妳的世界有過我嗎?但這已不重要。我愛妳,可是與妳無關。      

     

          打完部落格,心情平靜了許多,下去一樓看電視,客廳裡只剩我獨享。打開電視,不停轉著台,都沒有我要看的節目,於是我關掉電視上樓睡回籠覺。

          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三點多,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竟睡得著,婉芬還沒有回來,或許是去打工了。我坐在書桌前,又一次不可思議的想提早讀明天國文小考的範圍,埋頭不知多久,手機響起了鈴聲,我很快的拿起,瀏覽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誰打來,卻是意想不到的名字-小藍學姊。我心裡感到疑惑,想著她要對我講什麼,按下綠色通話鍵,另一頭傳來興奮不已的聲音。

      「郁澄,謝謝妳的卡片。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妳說,已經在妳家樓下了。」不等我說再見,就硬生生地掛斷了,徒留我一陣的納悶。

      我奔跑著連續下了兩樓,氣喘吁吁地把鐵紗門拉開,小藍學姊早就站在那裡等著。我請她進來坐,而我坐到她的對面,等待即將來的話語。

      「郁澄,不好意思!突然來找妳。是關於球隊的事,想聽聽妳的想法。」小藍學姊靜靜地說出。她似乎看到了我疑惑的表情,接著說:「妳不用那麼緊張,也不是很嚴重的事。」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學姊,妳要問什麼就盡量問吧,我很樂意回答。」我說,也回了一抹微笑給她。

      「是這樣的,妳也知道球隊現在的情況;婉芬退隊了,她必須打工;阿樺腰傷不輕,能練習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時間只有一年級的妳跟二年級的吳老兩人。」                  

      學姊皺緊眉頭敘述著,待喘了一口氣才又緩緩說:「我和吳老討論過,是不是要將球隊解散,但還是必須聽聽看妳的意見。」妳盯住我的眼睛,想看透我的想法。我不露痕跡的神情依舊,我想任誰都看不透吧。

        「我是覺得不用到解散,只要還有一個人在,球隊也就在。我不覺得孤單,何況還有吳老學姊阿,緊接著就等一年級新生進來,球隊肯定會有很多人。」我樂觀堅定地說。對於籃球我總是有無可救藥的樂觀,不會輕易放棄。而妳呢?卻是用悲觀到底的心情面對,畢竟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事,卻牽扯在一起,讓我非常矛盾。

          「恩,我知道了。但是前方有很長的路要走,妳們沒有教練,而我也要去台中了,不能再繼續帶妳們。吳老學姊沒有信心擔負這個重任,她覺得她有些動作不確實,怕給妳們的是錯誤的。而我不在,她也不知道還能找誰問,所以妳們必須互相扶持和督促,妳要幫忙分擔她球隊的事務,也要從旁協助指導學妹。」

      「妳有信心嗎?之後只剩妳們兩個人。我很抱歉,沒能給妳們教練,所以解散或許對球隊會是好的選擇。」學姊帶著歉意,和落寞的語氣說出這一段話。

      她加深話裡的意味,一再試探著我的想法,想讓我更確定我做出的決定。這個決定很重大,但我無須多加思索就回答,答案對我來說很簡單是自發性地跳出來,我只是原原本本闡述出來。我有自信能承擔起球隊。

      「我會全力幫忙吳老學姊,什麼事我都願意做。學姐不要太操心,我們會做得很好的。我可是很有信心喔。」我再一次堅定我的立場,心沒有絲毫動搖。我不想連跟妳最後唯一的關聯也失去,我跟球隊已有很深的情感了,它成為了我生活的重心。

      「郁澄,我知道妳們可以。球隊有太多問題無法解決,學校不認同我們是球隊,也沒有經費,只能自己出錢買球隊必需品。我是過來人,不想要妳們跟我們一樣走辛苦的路,再一次經歷被刁難、甚至必須低頭求人的滋味,這感覺很不好受。我很心疼這樣的妳們,對不起,沒能給妳們最好的環境。」學姐無力地道盡,臉上的歉意更深了,身子垂頭喪氣攤在椅子上。

         我覺得難過了起來,像是有大石頭重壓在心裡,擠壓到有哭的衝動。對於球隊的情感,不僅僅只是因為妳,還有和大家一起練球流汗、一起做任何事的革命情感。大家往同一個目標前進的感覺很美好,一路上都有人互相扶持打氣,我很享受於這些過程,我無法想像沒有了它,我將會是如何?

      球隊和妳已然是我生命裡的重心。如果兩個都離開,我的世界肯定會倒下來崩塌,回不去以前,更無法恢復原狀。

      我提振精神,勉強露出微笑說:「學姐!妳已經做得夠多也夠好了,球隊有妳這個學姐在是最棒的事。現在,就安心把它交給我們吧,相信球隊會越來越好的。妳隨時都可以回來督促和看看我們,這樣還怕我們會偷懶嗎?」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小藍學姐總算斷開深鎖的一切,恢復她一貫的笑顏。

      她站起來順著桌沿往右走,停在我身旁,伸出白皙的右手放在我左肩,她輕輕地捏了好幾下,既俏皮又威脅的語氣說:「郁澄,那就交給妳們了。妳們這些學妹真棒,我可是真得會常常回來突襲檢查的,抓到可有妳們好受的喔。加油喔!我期待看到妳們的成長。」

      我站起來面向她,直視她的眼睛深處,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說:「恩,我們會加油的。不管妳到了哪裡,我們跟學姐的心永遠同在。」

      小藍學姐像是回應我的話,伸出了雙手擁抱我。我靜靜的沒有動作,接受著她的擁抱。我聽見心跳很快的撞擊聲,好想擷取這一刻不放開。我的雙手其實也很想回應她,但我只允許自己只能有握緊自個兒拳頭的動作,因為我知道,一旦抱住了她,我就再也放不開了。

      小藍學姐身上的香味還在空中飄散,那一刻在腦海裡久久不放開,但她已不在這裡。她坐的位置冷卻了,她的機車不在門邊了,我的右肩觸感消失了,她的擁抱也離去了。我待在原來的位置,拳頭裡手心的溫度還緊握著,電視聲略過耳旁,我所在的空間靜止了,唯有的心思,正紀念我身上殘留她最後的香味,多餘的再見不適合我,以後妳不會出現了。

      這一天,我讓自己很放肆地躺在我和妳的夢境裡不醒來。

     

      日子一如往常地走動,生活慢慢出現漏洞,我就這樣順流而下。在別人的眼裡,我並沒有什麼改變。我從未影響別人的世界,我關在我的世界裡安靜,不會有人看見。習慣讓人難以改掉,改不掉所以習慣了。

      下了課沒多想,還是走到我的第一個秘密基地,看見她的機率從零降到了不可能,我依然慣性地眺望對面的教室,依舊的走廊,依舊的風景,依舊的課桌椅,雖然裡面的人換新了一批,卻提不起我的注意。不為什麼,我就這樣滿足的望著,就算是閉上眼睛,我還是會站在這裡,直到鐘響那一刻才願意轉身離開。

      子楓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我身旁,咳了一聲,但她沒有說話,只是陪著我靜靜地望向前方。香芸也來湊熱鬧跑到了我們中間,硬要擠入兩人狹小的空隙,她一人一手搭著肩,裝模作樣的和我們一同看向前方。

      「妳們兩人是不是在講我壞話?還光明正大排擠我,說~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我要使出殺手鐧了喔。」香芸忍不住抱怨的臉浮現眼前,捏緊了我們的肩。她看到兩人都沒有反應,隨後使出威脅的語氣逼我們就範。

      「妳幹嘛來打擾我們兩人約會,妳這個電燈泡。竟然敢威脅我們,妳不怕我們兩人聯合起來搔妳癢。」子楓顯現不滿表情演著戲,同是威脅的語氣說,並做出要搔癢香芸的動作。香芸看見了急忙求饒,並拉著我這個擋箭牌,想阻止子楓的攻勢。

      「不要這樣,有話好好說嘛,我可是來關心妳們的呀。」香芸無辜到底的眼神抗議說。她心機的早已躲到我的背後,雙手扶住我的腰,向左傾斜露出她的一顆頭。

      「妳別只是躲在郁澄後面,不是有話要好好說嗎?那還不快出來,本姑娘的耐性可不好。」子楓維持著搔癢動作,兩手不停地彎動五隻手指,邪惡地笑笑說。

      「郁澄,妳怎麼不替我說話,好歹我們也是朋友一場,妳不會見死不救吧?」香芸求救的訊號從我背後發送。

      「好啦,妳們兩個別鬧了,要打也別拖我下水阿。你們自己去旁邊處理啦,別打擾我觀賞風景的興致。」我事不關己笑著趕她們走說。

      我們的笑聲迴盪在走廊上,子楓追打著香芸。我突然感覺到有她們兩個真好,好一陣子沒有這樣笑了,心情輕鬆了許多。接下來的日子我還有她們,似乎想通了什麼,重燃希望的開始。

      好朋友果然是不可或缺的生活調劑,你感到你的存在,你感到友情萬歲,你然感到滿足。她的離開,不會是世界末日,何況我們從來沒有開始。

     

      最後一堂課是電腦課,我的心情不再興奮,也沒有催促子楓和香芸的慢吞吞動作,我在教室外等候她們到來。手裡拿著電腦課本,我們走過椰林大道,兩個女生恣意地聊天擦肩而過,班上的同學三三兩兩走在前頭,我落在子楓和香芸後面放慢平時的腳步,她們聊天的聲音淹沒在校園裡,我抬起頭看向蔚藍的天空,雲朵自在地移動,今天天氣真好,我略過我所看的一切,沒有任何一絲感覺。

      走向樓梯,走向走廊,走向她拿走我鞋子的鞋櫃,走向她每天必須經過的走廊,我走在她的蹤跡。我沒有走去她的教室,也不再是她的教室,當然不會有不期而遇,也不需要再用籃球筆記的藉口找她,遇見她的機率百分百至不可能,落差大到我心情有點差。

      第二個秘密基地沒有存在的理由了,妳真得徹底不在了。

        「真可惜,我姐和小藍學姐不能跟我們一起藏妳的鞋子了,捉弄妳可是我們的最大樂趣,這樣可就不好玩了。」香芸唉聲嘆氣對著我說。苦主可是我,但我也同樣很失落。

      「是呀,少了學姐們,感覺很空虛,連藏鞋子的興致都沒了。不能跟她們喇豬屎的日子很是無聊呀。」子楓空虛的臉像在回憶什麼的說,有氣無力地把鞋子放進鞋櫃裡。

      「這樣很好阿,妳們就不會捉弄我,我也樂得不用再找我的鞋子了。」我口是心非說。心情我和妳們都一樣,我看著鞋櫃裡擺放整齊的我那雙鞋子。妳覺得無聊吧?尋找不知不覺成了一種樂趣。

      樂趣被剝奪了,怎麼有那麼多意想不到的妳足跡呢?卻又要一次次從我身旁走過離開。這感覺很不好,究竟還有多少個妳在我心裡,我想肯定是數不清了,真糟糕。

          放學後,只有我和學姐許老兩人練球,阿樺腰傷很嚴重,所以請假去做復健;她可能要一兩個月才能好些,所以不能跟我們練球。許老學姐也只能囑咐她要好好做復健,暫時不用練球。這些日子都是我和她,我們在球場做馬克操、運球基本動作、傳球,做只有我們兩個人可以練的。

      重覆的動作很孤躁乏味,兩人的相處很孤躁乏味,放學後的時間也孤躁乏味,我們在跟時間對抗,在跟我們的孤單對抗。我們彼此都沒有說話,流著汗卻沒有絲毫成就感,打氣總在一開始幾分鐘後就自動銷聲匿跡,之後的我們各自無聲無息的機械式練著球,安靜到可怕。我開始懷疑起我對小藍學姐打的包票,我開始想逃避練球的時間,但我找不到理由,我和自己拉鋸戰鬥著,許老學姐卻率先丟出了我們心裡的話。

      「等招生以後,我們再開始練習吧。好好度過這個漫長暑假吧,也別忘了要自主練習,要不然回來練球時,妳可是會很累的。」

   

      回來屏東的家度過這難熬又漫長的暑假,每天吃飽睡、睡飽吃,非常極度無聊。朋友們不是各奔東西,就是去哪個外縣市玩了,沒有人想回到鄉下養蚊子。回家了反而不習慣,每天想著要回鳳山。終於熬到開學前夕,立馬買車票早早回鳳山,準備迎接新的氣象。

      回來的這幾天,我們球隊僅存的三人討論著招生事宜,阿樺自己手繪籃球招生宣傳單,並影印了一百張分發,跑遍了全一年級的每班宣傳,一個都不能遺漏,最後我們滿心期待的等著招生那天來臨。

      招生的這一天,我整天上課都不得安寧,想著直接跳到社團課來。我們在球場上屏息等待,臉上既興奮又怕傷害的表情一覽無遺,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來了十幾個學妹,做個名義上簡單的籃球測試不篩選,通通全部納入我們籃七七團隊中。

      「恭喜妳們加入球隊,準備好要接受我們的魔鬼訓練了嗎?今天只是前菜而已。」

      放學後的練球時間啟動,大家圍成一個大圈圈熱身的感覺真不賴,球隊多了一群學妹好壯觀又熱鬧,對比我跟許老學姐兩人淒涼的練球,簡直是天差地別,我不願再想起它。

      學妹們的球技落差很大,甚至有不會打的學妹加入,但這都沒關係,有的是時間和耐性,基本動作好好的訓練,重要的是要犧牲自己跟同學出去玩的時間來練球,這是每一屆都會遇到的最大老問題。如我們所料,很快地就陸陸續續有人因為訓練太操或者時間不能配合而退出。這並不影響球隊,球隊每天依舊按照著課表前進,大家一起做著同樣的動作,有著同樣的感覺,誰也不會孤單。以前球隊開心的回憶都回來了,甚至是更好,這次我更加珍惜這一切,一旦有過,誰都不會想再放棄。

      學妹要走的就走,要留下的就留下,通過考驗才能有資格當籃七七的一份子。

      我維持著我一貫的作風話不多,跟學妹們的相處也是慢慢去加溫,我跟學妹們慢慢摸索出相處的模式。

      其中有一個學妹偶爾會找我聊天,問我一些問題;她叫天晴,身高大概168左右,俏麗短髮搭大大的眼睛,很可愛的個性又好相處,經常在球隊裡問一些很天真的問題,是隊裡的大個傻妞。她常上即時通和我聊天,或在我落到隊的後面時拉著我講話,她是個讓人有好感的女孩,我承認。在我為了球隊傷透腦筋的時候,她會給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大鬼乖乖,妳還有我們這些小鬼,我們與妳同在。」,每次收到她的小紙條,我的心都會很暖和,看到她給我的笑彎眼睛,你的煩惱會一瞬間都不見。但我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很貼心的學妹。

      我對她的感覺沒有很明確。但如果這樣持續下去,我也無法肯定接下來的發展。小藍妳一直在我心中,我懷疑能有兩個人同時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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