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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長高的約定

後來的我和林佑展演變成競爭關係,比成績、比繪畫,還比身高。

一年級下學期,健康中心要全班在體育課的時候,量身高體重。對青春期的我們來說,這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大事,相較半年前的記錄,只要長高一公分,就能讓我一整天的心情好到不行。

「好開心啊!比小學畢業的138公分長高好多,我終於突破150公分了!」我興奮的拿著資料卡大叫,一面跟好朋友們分享,上頭的數字可是150.5公分呢。

瑾庭笑笑:「我也長高了一公分。」

「照豫怜長高的速度,大概一下就能超過我了。」章璚感嘆,她152公分,這次只長高了0.3,大概發育期是開始停滯了。

素璇則是幾乎要哭出來:「我可是一點都沒長呢……」

沒有辦法,正常的女孩大概小五、小六就會邁入青春期,長得會比同年齡的男孩高、也比較早發展出第二性徵,於是小學時的走廊,便會出現了一堆高壯的女孩下課時圍攻相對瘦小的男孩,或者有些女孩小心翼翼護著胸口,不小心碰到就痛得蹲下的奇景。到國中,女孩們的身體成長速度就慢下來了,但這並不代表沒有變化,她們開始往成熟的女性準備,身體有了曲線、容貌慢慢褪去稚嫩變得柔美,像素璇雖然身高沒有太大變化,但臉蛋已經長成,有了小女人的模樣。

而我,就像是老天爺開了一個大玩笑一般,什麼女性性徵都別提了,沒胸、沒腰,還很慘的連屁股都是平的。只令人安慰的是,身高開始蹭蹭蹭的往上竄,就像爸爸當初預言的,我會長高,制服買大是對的。

坦然如我,拍拍素璇的肩膀:「別擔心,一定有人比你更慘,我去刺探一下敵情。」

敵情,當然是男孩子的身高了。

林佑展沒承認,但前幾天我發現自己好像跟他差不多高了,就是不曉得正確數據。

當我意識到林佑展不同於其他人的時候,我的眼睛就出現了一個非常詭異現象。聽過雷達嗎?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裝上了雷達,不論四周人有多少,我都能很迅速的穿越人群,發現他、找到他。

我走向操場,繞過一個人、兩個人,一群的人,只見皮膚白皙的他,正站在陽光下拍著籃球。

「欸,你量身高量完了嗎?」我問。

「量完了。」他眼皮低垂,睫毛在臉頰上的細影顫動著,透露出林佑展並不是那麼想提這件事。

我笑了笑:「你現在身高幾公分啊?」

「妳先說吧!」他把籃球投向框架,沒進,匡噹的一聲反彈出去。

愛炫耀的我忍不住瞇起眼睛:「我喔,剛量是150.5公分喔!」

林佑展走去撿球,卻不再走近我,只遠遠的說:「是喔,那很好啊。」

「那你呢?」我興奮的走向他,想從他手中拿走那顆球。

林佑展閃避,悶聲:「為什麼我要告訴妳?」

我指著他的臉說:「我都跟你說了,你當然要告訴我啊!」

林佑展挑眉:「欸?是妳自己跑過來跟我說的,我可沒有要問喔。」

想耍賴?當然不可以!於是我一直追著他跑,嘴裡重複著:「你說啦!你說啦!」

就這麼繞著操場跑,不知道跑了幾圈,一直到兩個人都氣喘吁吁,林佑展才很無奈的用氣音回答:「……比妳少0.5啦!」

唉,我的幼稚病就在這時候又犯了,本人用非常大聲,而且尖銳的聲音笑他:「真假!你比我矮?哈哈哈哈哈!我身高贏你了!矮子!哈哈哈哈哈!」

林佑展的臉一時之間,紅得徹底,原本就容易害羞的他,受不住這種赤裸裸的嘲笑,狠狠瞪了我一眼,就不想理會這個狂妄的小女孩。一個勁的往前走,但如果這麼樣就放過嘲笑他的機會,大概就不會是惹人厭的我了,於是我追了上去,一面改編歌詞,一面笑他。

「有一個男孩,他有些叛逆,他有些些囂張,有一個男孩,他有一些任性,他有些些張狂,沒事打打籃球,反正長也長不高,沒事跳跳繩子,反正矮子也是矮子,喔,是哪個男孩啊?他就是這個男孩。」我拿《還珠格格》的歌唱唱跳跳,說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我,也難怪他那麼討厭,只能說我用錯了方式,想讓喜歡的人無時無刻注意自己,卻惹人嫌惡,換來悲慘的下場。

幼稚的我唱了那首歌差不多三次,便逼得林佑展轉頭憤恨的說:「煩不煩啊,也就這陣子贏我而已,男孩子……男孩子國三就會長高了,我國三一定會長得比妳高!」

「是這樣嗎?你爸媽多高?」我問他。

他再次悶了:「不、不到一百六。」

「那你要很努力了哈哈哈哈哈!因為我爸身高有一百七十七啊!」實在忍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我快樂瘋了,謝謝爸爸,縱然媽媽只有不到一百六的身高,但我相信自己長得那麼像爸爸,肯定他的基因最強大啊!

林佑展握拳:「不然我們來打賭啊!國三如果比對方高,就要無條件答應一件事情。」

「比就比,沒在怕你。」我豪氣萬千的說。

「那我們走著瞧。」林佑展把籃球用力砸向我,然後跑上樓去。

晚上,我把這件事情寫在桌前的便條紙,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接著就去找奶奶報到。

當時奶奶總會熬一些據說是「轉大人」的神奇藥方給我與弟弟喝,現在我只記得裡頭有烏骨雞,以及一堆我說不出名字的中藥材,味道稱不上好喝,我加弟弟是個美食家,對於這種看不出食物本身是什麼的料理敬謝不敏,幾乎一點湯藥都不肯碰,奶奶只能把它倒回鍋中。

而我為了長高,並且想到國三之約,那一天,我一口氣喝了兩碗湯藥,把弟弟的份也喝下肚。

「這麼想長高啊?」弟弟狐疑的說。

「對,要比男孩子還高。」我回答。

卻萬萬沒想到,盼著身高變高,能縮短和林佑展距離的我,反而離他更加更加遙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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