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003_迷子

        透過茶館透明的落地窗,露琪雅開心地對著對向等紅燈的緋真招手。緋真笑著回應。人來人往的市區的捷運出口處,在捷運往來班車間,進進出出。有許多走出捷運出口,等候在馬路旁,和緋真一樣,準備要過馬路的人群。

        綠燈亮起,緋真跟著人群開始往前移動。從不遠處的十字路口,衝出來一台黑色轎車,一路上瘋狂地按著喇叭,造成不小騷動。許多人都被喇叭聲吸引,停下腳步轉頭觀看。坐在茶館內的露琪雅也是其中之一,轉頭一看,不禁驚訝地睜大眼。

        駕駛座裡的正是剛才離開的男子。男子臉上笑的掙獰,露琪雅耳邊彷彿還可以聽見那天晚上男子對著自己和戀次,瘋狂喊著『這女人是我的』咆嘯。露琪雅不禁雙手環肩顫抖著。

        車裡的男子像是發現獵物般地雙眼瞇起。方向盤一打,就直直往走過來的緋真方向加速。

        「姊姊!危險!」顧不得一切,露琪雅衝出茶館大叫。

        嘶---碰!巨大的金屬磨擦聲,如銳利的劍般撕扯現場所有人的耳膜。

        同一時間,轎車衝進正在過馬路的人群裡,人群被衝散,許多人都被車子的衝擊力撞飛。高速的轎車控制不住擦撞到人行道的欄杆後翻覆,在地面上翻轉了好幾圈停止。沒多久,轟地一聲起火燃燒。現場一片狼藉。

        露琪雅茫然衝進事故現場,到處找著緋真。剛剛還對著自己微笑的姊姊。

        四處都是呻吟哀號聲,倒著一動也不動的人。轎車爆發燃燒的熱風就像是從地獄吹來的焚風,燃燒掉希望,連灰燼都不留。

沒多久,露琪雅就發現倒在人行道邊滿身是血的緋真。

露琪雅雙手捂著嘴,眼眶的淚不斷掉落,頓時舉步為艱。無法走向緋真。而閉著眼的緋真,臉上卻異常乾淨,除了有些蒼白。還帶著方才與露琪雅打招呼的微笑,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那邊。

「姊姊……」露琪雅顫抖地叫著緋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是真的。

這只是一場夢吧!躺在那邊的姊姊只是睡著的,對吧!這一切都只是夢,醒來就會好的。無法接受眼前事實的露琪雅,不斷在腦海中說服自己。但是當手摸到緋真毫無氣息的冰冷身軀時,一切都幻滅。

然後,眼前一黑,露琪雅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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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再次醒過來時,露琪雅看見的是戀次泛紅著眼眶及滿是擔憂的臉,和站在一旁閉著眼的白哉。

        「姊姊呢?」露琪雅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問緋真。這個從小到大都跟自己在一起的雙胞胎姊姊。最瞭解自己、感情最好的姊姊。

        戀次低著頭不發一語,眼眶中充滿水氣,而白哉則是轉過身背對露琪雅,忍隱著淚水,但是肩膀還是不能自主的顫抖著。

        「姊姊呢?姊姊呢?」露琪雅瘋狂地拉著戀次的衣服大搖大叫,戀次只能將露琪雅用力的摟在懷中,用力地抱著。

        「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露琪雅哭喊著,

        「只是意外。不是你的錯,不是誰的錯……」戀次抱著露琪雅,哽咽地說著。

        「嗚……」

        其實不用說,露琪雅也知道。親愛的姊姊,緋真,當場死亡。

        只是這一切來的太快,沒有前兆,措手不及。露琪雅在戀次的懷裡放聲大哭,戀次只是緊緊抱著露琪雅,默默地流淚。背對著兩人的白哉,沒有說話,緊握的手中滴出鮮紅色的血,跟著臉上的淚,一滴一滴,如同碎掉的心。而白哉左手無名指上的銀光,彷彿是在嘲笑幸福的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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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世界從來不會因為你少了什麼,失去了什麼,而停止日升月落。只要太陽再度升起,一切又恢復平常,大夥兒又開始庸庸碌碌的一天,直到換上月亮掛在天空,才得稍事喘息。

        緋真離開了。日子還是要照過。

        緋真的喪禮結束後,露琪雅就回到工作崗位上。應白哉的要求,戀次搬離宿舍住進小公寓。當失去身邊最親的親人時,那怕是早上互道再見出門上班,都會害怕不安再度失去;所以需要陪伴。而戀次是除了緋真之外,露琪雅身邊最親的人。

        畢業前的最後一次評圖準備,大家都明顯感受到白哉與戀次的不同。白哉越來越不愛說話,原本就沒什麼表情的他,更加的冷漠;而戀次雖然還是假裝像平常一樣開朗,但是眉宇間那股掃不去的哀傷。大家都心照不宣,卻也無法安慰,只有裝作一切如常地生活著。

        持續好久。

        然後,大家就畢業,各自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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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業後,白哉接受家族的安排,離開傷心地到國外工作。而戀次就繼續和露琪雅住在小公寓裡,並在一間頗負盛名的建築師事務所上班。

        一切應該都會慢慢恢復。

        但是露琪雅變了。正確地說,在緋真喪禮後,她就開始變了樣。原本開朗親和的個性,變的易怒且情緒化,時常為了一點小事就在公寓裡對著戀次大聲咆嘯。當白哉還住在小公寓時,還能夠安撫露琪雅;等到白哉出國後,露琪雅變本加厲。

        在白哉離開之後,情況無法阻止地越來越糟。

        這天,就為了戀次稍微晚點下班而又發起脾氣。露琪雅一個人在小公寓裡摔起東西來,看到什麼就丟什麼。公寓裡的餐具、茶杯及碗盤常常在換新,因為只要一點不順心,露琪雅就會瘋狂丟東西。

        什麼都丟。戀次常常拖著上班疲倦的身體撿回露琪雅從窗台丟出去的東西,跟打掃一片狼藉的公寓。但是也從不抱怨什麼,就是默默地做著。

        當戀次回到公寓,一打開門,迎接的是一個飛過來的馬克杯。露琪雅正惡狠狠地瞪著戀次,大聲地說,

        「還知道要回來呀!」

        戀次接住馬克杯,緩緩地嘆了一口氣,走進公寓裡關上門。不說一句話,默默地將包包放在沙發上。

        「又不說話!」露琪雅對著戀次吼著。

        「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呀!不要不說話!」露琪雅擋在戀次面前。

        「我沒有對你不滿。」戀次閉上眼,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著。

        整天的工作已經消耗自己太多的體力,現在只想休息。露琪雅因為情緒無法控制而辭去工作,所有的開銷都是戀次一肩擔下。

        為了讓生活能夠維持一定水平,戀次都不放過每一次的加班,而露琪雅的肆意破壞,又加重了經濟負擔。考慮到露琪雅白天的進修課程,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買電視了。

        遇到露琪雅沒來由的火氣,近年來都這樣,戀次感覺很疲倦,也替露琪雅難過,但是卻無能為力。不是沒想過要露琪雅接受治療,但是只要一開啟這個話題,露琪雅就會發瘋似地認為戀次將自己當成神經病,質疑戀次在外面有新歡,然後又大吵大鬧一番。

        和感情一樣纖細敏感的露琪雅,不斷用著這樣的方式虐待自己也虐待身邊親愛的人;而內心不似外表大剌剌般的戀次,捧上了一顆真摯的心,卻一次又一次地被無情的話語傷害,體無完膚。但還是堅持著,堅持著一切都會變回美好,而不放棄,也從沒有想過要放棄。

        「你騙人!」露琪雅惡狠狠地說著。

        「我看你這麼晚都不想回來,是不是已經厭倦我了?還是在外面有別人了?」露琪雅並不打算停止,惡劣的話語不斷從嘴裡吐出。

        其實,露琪雅知道自己應該病了,而且病的不輕。在姊姊過世後,一切都沒變,為什麼沒變?明明就少了姊姊呀!而且是因為自己的關係,所以姊姊才會死。每天每天,露琪雅都在這樣的想法中渡過。面對戀次對自己的無聲包容,露琪雅不是不清楚,但是一想到這麼可惡的自己,並不值得這樣被愛著呀!所以露琪雅只有惡狠狠地罵著、叫著,要戀次快點離開自己。不要可憐這個害死姊姊的自己。

        「露琪雅!」原本閉上眼的戀次,突然睜開眼,直直盯著露琪雅。

        露琪雅一愣。在學生時代也有過幾次爭吵,雖然都是戀次妥協,並安撫自己。可是從來沒有看過戀次這樣子的眼神;這麼的直接,直接穿透了自己內心的最深處。就在露琪雅呆愣著,腦中一片混亂的同時,戀次緊緊抱住露琪雅,溫柔低聲地在她耳邊說著。

        「夠了!不要再這樣子虐待自己!露琪雅。」戀次溫柔的語氣,一如剛交往時的暖流,流進露琪雅乾涸的心。

        斗大的淚珠從露琪雅瞪大的黑眼中滴落。好溫暖,這股緩緩流進自己心裡的暖流。紅色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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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戀次因為手上的案子一早就去公司加班。正在家的露琪雅意外接到白哉打來的越洋電話。其實,露琪雅都有定時跟白哉聯絡,說著些自己最近的生活,這是當緋真還在的時候,就養成的習慣。

        白哉對露琪雅來說,是比親哥哥還要親的親人。也是和自己共同擁有關於緋真過去一切,一同被遺棄的人。

        『露琪雅。最近好嗎?』遠在世界一端的白哉,如同之前的問候。

        「姊夫……我…」露琪雅聽到白哉的聲音,一時哽咽無法言語。

        『我已經不是你姊夫了。』白哉淡淡地說著。

        這幾年來在國外的生活,是慢慢平復了悲傷的心情。渾渾愕愕地過著每一天,等到終於接受緋真離開的事實,也已經在國外度過了幾個春夏秋冬。

        「姊夫,我生病了。」不理會白哉的糾正。露琪雅繼續說下去。

        只有在面對如同親大哥般的白哉,露琪雅才有辦法敞開心胸。就算是每天都在一起的戀次,很多話到了嘴邊,總是被自己硬是扭曲成另外一個意思,毫不留情地傷害著。

        露琪雅娓娓道出白哉離開後的一切,包括生活,包括與戀次的一切。在電話另一頭的白哉,只是靜靜地聽著,心中無限嘆息。一個人的離去,三顆心破碎,然後互相傷害。

        『露琪雅,接受治療吧!別再傷害自己了。』白哉在電話那頭慢慢地說著。也別再傷害身邊最親愛的人。

        「……」露琪雅無語。只是默默地在電話這頭流淚。

        然後這天,當戀次下班回到家時,迎接他的是如過去一般開朗親和的露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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