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碎的玻璃罐裡，躺著三百六十七枚硬幣，第一塊錢，是從拿到離婚協議書的那一天開始攢起，期間他飛了英國半個月，認真與定居在倫敦的恩師進行一場專業心理諮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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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身心健康的男人，可惜是個無口族。”老教授點起煙斗，瞟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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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口足這樣的詞對我是否不貼切，我四肢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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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邁的老教授翻了個白眼，指關節在愛徒腦門上敲了下，“此無口族非彼無口足，拜託看看那些三次元的東西活化下腦袋，人生不是只有醫學期刊，還有小黃文跟愛情動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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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蘇格蹙眉不認同，老教授輕嘆一聲，“一個家庭最重要的核心成員是夫妻，即使以後有了孩子，仍要將彼此擺放在第一位，所謂身教言教，孩子第一個見到的便是父母相處的模樣，聽到的是父母交談的聲音，感知到的是父母彼此間的情感交流，這比上什麼蒙特梭利啟蒙教育都好，但看看你，父母給了你一張好皮相，一張性感薄唇，咳⋯⋯我是說一張嘴，你卻把話藏心底，笙笙固然有她的課題，但她不會吸血鬼的讀心術，也不會外星人隔牆聽音，你在乎她就得表現跟說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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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微愣，不慎認同，“求婚時我便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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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了什麼？”老教授似乎十分感興趣，這個腦袋太過清楚的傢伙，求婚時的詞句會不會堪比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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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因為成功而滿足，而是因為有妳才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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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教授長吁一口氣，那位法國哲學家要是知道有人這樣竄改他的句子是該哭還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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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說跟沒說一樣，這孩子肯嫁你腦子也是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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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算人身攻擊，我可以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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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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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教授起身從櫃子裡拿出本倉央嘉措詩集塞到他手裡，“每天背幾句軟化一下你的腦子，女人是水做的，心臟也是，軟得你無法想像，她跟你裸婚，是因為自卑;跟著你進到這一大家子，是因為愛你，你以為給了闢護，但實則不是，婚姻是場戰爭，二等兵兩名，其他都是敵人，你只能且戰且走，唯獨不能做的是，在愛她的時候退回防守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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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教授的一番話其實蘇格一知半解，他回到國內，先是去探望療養院的岳母，才知道她憂鬱症並帶著嚴重的暴力傾向，蘇格心一慟，這才明白段笙笙的肩頭上到底都擔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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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醫師聯誼會，單身非單身的都參加了，其中還有像蘇格與段笙笙這樣妾身未明人士加入，然而不是他們愛湊熱鬧，說白了就是醫生也是得打KPI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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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舞台的角落，蘇格傳了條line給段笙笙，對角線的那頭，段笙笙低下頭，疑惑的滑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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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段笙笙，都過了三百六十九天，是不是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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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笙笙：蘇格，我們已經離婚了，哪裏有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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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妳以為把離婚協議書放桌上就等於離婚完成，法律上到現在⋯⋯晚上九點零八分，我們還是夫妻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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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笙笙瞪大眼，不敢置信他沒將事情處理完畢，她冷笑一聲，接著恨透自己又犯了個低級錯誤，從以前到現在，她的壞習慣便是吃不完的東西擺他面前自然有人解決，她以為這次也一樣，她沒完成的事，蘇格會在後續處理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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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空看了蘇格一眼，兩人眼神在唱詩班浩瀚聖歌中擦出一陣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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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笙笙：現在的我已不是當年的段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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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提什麼當年，不過才過了三百多天，妳以為自己在寫武俠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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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臟險些麻痺，覺得自己多跟這人說一句話就會氣絕身亡，她捏起拳頭，走至他面前，冷笑著開口：“我不孕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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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朝自己忿忿奔來，蘇格當她要說什麼大事，原本緊繃的神色霎時鬆懈了下來，他拉過人往暗處走去，不顧她的掙扎，直接壁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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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來我想過很多，幸福婚姻就是柏拉圖守護的那朵花，可能不是最好，卻是最離不開的那朵，鮮花折下就會衰敗，還會急速死亡，我以為自己給了妳最好的溫室，但其實是冷凍花房。我半年前搬出去了，這是家裡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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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笙笙咬牙切齒，“你不是蘇格拉底，我也不是柏拉圖，別拿那套什麼摘花理論給我聽，我要的是真實、有血有肉的婚姻，但我現在不具備，我們不能就這樣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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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俯下身，灼灼目光緊盯著她，“段笙笙，我從來沒打算跟妳談柏拉圖式戀愛，畢竟我是正常男人，還有，日子得過看看才知道是不是有血有肉，我們這樣討論下去只是紙上談兵，至於那張離婚協議書，我燒了去點線香，新家油漆味道重，妳把妳那艾草拿來熏一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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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笙笙訓練有素的冷靜自持全因他而分崩離析，“還沒搞清楚重點嗎？蘇家可以無後嗎？你又能接受這樣的我嗎？你看我這樣歇斯底里像個神經病，我到底是婦產科醫生啊，自己卻不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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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嘴角滲出笑意，“泌尿科醫師老了也可能有漏尿問題，人是一部機器，也有壞機率，受精過程中也不是每一條染色體都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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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你不要那麼理智、那麼學術派好嗎？我覺得自己在你面前就像個蠢蛋，受精這話題還需要你來教我嗎？我討厭自己一下哭一下笑，你那麼專業為什麼都不開藥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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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頓了頓，想了下，萬般艱難的開口：“因為⋯⋯我覺得那樣的妳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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