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時天佑盛世,歌舞昇平,政通人和,百姓安居,帝京夜街人聲鼎沸,花燈似海,燭影如夢。放眼望去,燈火通明,比天上星河更為耀眼,千萬繁星亦不及大懋國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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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離,周朝歌,高雨霽。潘安貌,子健才,人們皆道是「帝都三輝」,集萬千光華於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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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共坐畫舫出遊,任由畫舫順流而行,設宴行樂,徹夜把酒言歡,直到他們興盡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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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輕瀉,水波淡影忽隱忽現,唇角淺笑如勾,美姿顏,墨髮隨風而舞,衣裳獵獵狂歌,一如他們肆意的青春,世人有幸目睹其風姿,莫不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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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總有芳華少女用荷葉摺疊成一隻隻小船,在上頭置放一支蠟燭,在河畔撒下漫天花瓣,落花似雪,浮於水上,與小船隨波逐流跟上他們的畫舫,河面一片光色,盛載著一朵朵艷麗的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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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離吹得一手好簫,他周朝歌最擅長琴藝,獨獨高雨霽不擅音律,每當他與風離琴簫合奏,雨霽總是顯得鬱悶,只好灌幾口烈酒,扯大嗓門大聲高唱幾句應景應景,聲音響徹江河兩岸。一開口也不知嚇壞多少禽畜,與他輕柔的琴聲跟風離悠遠的簫音湊在一起,尤其顯得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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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高雨霽倒是劍法卓然,半醉半醒,玉山傾倒,挽劍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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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是懋朝的晚盛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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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懋國尚未征南統一,他們周氏先祖已經是開國皇帝臨風的暗衛,滅去南方的玄國後,天下一統,臨風皇帝親封他們周家先祖為三宮總管,主管宮內事務,官位世襲。周朝歌自小就被教導成為懋國皇室的死士,十歲開始便隨父親周永夜入宮侍奉懋帝左右,記得過約十二歲的時候,統領三軍與契丹族對抗的瑜王終於將契丹人趕回去大草原,收復懋國所有被奪的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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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懋國帝君易改年號,以「天佑」取締原來的「燕雲」,喻意天佑大懋,一掃先代幾位皇帝積弱的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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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族大舉進軍中原的時候他才不足五歲,由宮外到宮內,帝京都有一種沈重的抑壓感,因為契丹人實在來得太快太猛,不消十天懋國便連失兩座城池,太子承恩親自領軍,終究無功而回,於是懋帝親自下旨召十皇子瑜王上京,親封驃騎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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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王封王以後便閒居江南領地,不似其他王爺入朝為官,懋帝一直也在冷落他,別人都道聖上是因為瑜王母妃出生寒微,所以母子倆才不受懋帝寵愛,直到瑜王被懋帝點名出戰契丹,眾人才對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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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王行軍也快有十年,出征的時候是俊秀青年,再回來時已經滿面風霜,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痕,由右額去到左唇角,可這樣的瑜王並沒有讓人感受到一絲戾氣,唇畔帶笑的他看起來就是和藹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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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雙明澄明清澈的眼睛,眼波流動,宛若夏日清泉,不見機心,不見陰沈,獨有那種輕淡的溫柔,彷彿看穿了紅塵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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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裡,朝歌低首為懋帝磨墨,懋帝淡淡開口問瑜王:「皇兒,你有什麼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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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王必恭必敬地道:「兒臣什麼都不想要,兒臣只想趕在來年桃花盛開之前回到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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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那兒有人在等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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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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懋帝淺嘆一聲,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惆悵:「皇兒,你這樣,不就是恨著朕嗎?」朝歌聞言身體一震,差點就將墨都給磨御案來,高高在上的懋帝何曾有過如此軟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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懋帝忽然有些疲憊的笑了,「大臣都道你縱情歌舞,常流連於花街,不能擔負起保家衛國的責任,可是在你的封地一直政治清明,未曾有過官員貪贓枉法,你啊……你的才華,朕是你的父親,怎會不知道?你的要求,朕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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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父皇。」瑜王眼中有著掩不住的欣喜和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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懋帝起身走到瑜王身邊,像安撫孩子般摸著他的頭,聲音很悠遠,「從前天下七分,南方玄國與我們懋國不相伯仲,可憐玄哀帝太執著於皇位,處處對功高的四子映鸞趕盡殺絕,終落得國破家亡的下場,否則天下是否歸於我們宋家所有亦不可知。皇兒,朕並非玄哀帝,而你亦非映鸞,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朕一直的所作所為,皆是出於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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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從來沒有恨過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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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一句話,令懋帝開懷的笑了,周朝歌跟隨懋帝也有一段時間,可懋帝這樣的笑容,他只看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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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瑜王最終沒有成功回到江南,他在返回封地途中被人伏擊,雖然能在歹徒手中撿回一命,可是傷勢太重,人沒有抵達江南便已經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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懋帝接到消息的時候,彷彿在瞬間老了十年,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大手掩面,如同一具靜止不動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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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歌以為懋帝會哭,可是懋帝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出眼眶,或許不是他情薄,而是因為他是個帝王,所以不能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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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案上,有一道由懋帝親手撰寫的聖旨,懋帝提筆的時候也是笑著的,眼中流露出慈愛。他要將十兒子加封為「賢王」,將他們懋國最尊貴的王號賜予那個被他冷落在江南的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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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道沒有蓋上國印的聖旨根本不能生效,而一個沒有對象的封號也沒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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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皇子,最後只是以「瑜王」之名下葬,而這道聖旨,最後被他放到抽屜裡,偶爾將它翻出來,還是覺得悲痛難受,可他的發痛的眼睛,始終未曾留過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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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國同慶契丹敗退的花火連開七個晚上,映得夜空七彩繽紛,讓瑜王這個人的功績都埋葬在一片歡騰裡,獨有御書房裡的一室惆悵,默默在悼念那位死去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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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多年以後,周朝歌成了父親,他才明白懋帝一直都在用他的方法去愛他的兒子。懋帝當初對瑜王的冷落,是對瑜王最無情的疼愛,可惜,懋帝對瑜王的溫柔,卻成了瑜王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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懋帝用他的溫柔,殺死了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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懋帝摸著周朝歌的頭,就像當日摸著瑜王一般,只是神情明顯憂傷得多,懋帝啞著嗓子對他說:「帝京裡,沒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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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歌驀地覺得懋帝不再像國君,那時候的懋帝,只是一個失去孩子的父親,明明尚未到花甲之年,可他卻已覺得懋帝老態龍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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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體驗懋帝的話,又是很多年後的事情,那是他花了很多代價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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