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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還未結束，我便已離開這座小鎮中唯一的教堂——也許是最早一個退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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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與作爲儀式主角的你感情疏遠——莫如說恰恰相反才比較准確。只是那教堂中的氣氛，我已一秒都無法忍受。那種氛圍，好似在空氣中布滿大塊的顆粒，將喉嚨氣管堵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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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聲猶如漂浮的碎片，在背後的天空久久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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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解開西服紐扣，松開緊束的領結，低著頭走在與教堂背離的青褐色街道上。記憶的碎片在心中凝滯成解不開的疙瘩，每個畫面都與你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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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出教堂的瞬間，我便清楚地知曉，今日一別，怕再也不會與你相見。有與你的過往，也將化作永恒的回憶，與我相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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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天空袅袅地下起零星小雪。翩翩雪花不成氣候地散落在地表。路面變得濕滑起來，每走一步都異常困難。我索性停下腳步，等待潔白的雪片在肩頭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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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轉頭，愕然發現車站旁那家久違的咖啡廳仍在營業。店門靜悄悄地敞開著，似乎在專門等待我的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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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然，苦笑。我朝店門的方向緩步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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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鈴聲過後，服務生客氣地將我引入店內。他說沒有其他客人，座位任我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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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無猶豫地選擇了靠近落地窗的二人坐席，從那裏，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的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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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還記得，那時，我們也曾在相同的位置就坐。你還說，總是一前一後，像這樣面面相對的感覺，顯得格外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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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自從高中一年級起，你便一直坐在我前面的座位。聰明如你多半猜得到，作爲班長的我，在每次調整座位時，暗中動了手腳。你卻從未提起——就像我從未提起，每當看到你的背影出現在身前時，心中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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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你我，就像赤道與兩極。你熱情似火，古靈精怪，行動力無以倫比。無論在操場、教室還是社團，你都是當之無愧的明星。就算時而翹課，或者明目張膽地在走廊談戀愛，老師也拿你沒有辦法——畢竟，你的成績在全縣名列前茅，是學校保障升學率的棟梁之才。而我，則平凡得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在老師眼中，是乖得不能再乖的模範班長，在同學眼中是和藹可親的好好先生。嚴守課堂紀律，從不遲到早退。即便前座的你，呼呼大睡或毫無顧忌地擺弄手機，我則依然專心致志，一字不落地做好筆記。然而，成績卻始終與你差之毫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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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老師都說，若將你我的性別對調，或許會合適不少。你不以爲然地撇著嘴角。就算是我，也更傾向于當前的現狀。因爲只有這樣，我才能安然地欣賞你奪目的光彩，並享受著由之孕育而出的小小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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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間十分鍾，你總懷抱靠背倒坐在椅子上，與我聊得熱火朝天，而一旦放學的鈴聲響起，你則第一個奔出教室，留我回味你風風火火的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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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團活動也好，與男朋友逛街壓馬路也好。你課後的時間表總排的滿滿當當——或許就像你說的，世界這樣多彩，生命這樣短暫，哪有時間裹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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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一次，你說放學想和我一起去咖啡廳。我受寵若驚，而你風輕雲淡地對這次“約會”加以明確的限定——數學是你唯一不擅長的科目，卻偏偏是我的拿手好戲。期末考試在即，希望我幫你臨陣磨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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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和你面對面坐在咖啡廳的兩個小時光景，成了我高中三年間最幸福的放學時光——盡管要一次次把你的注意力，從窗外的景色拉回到桌面的習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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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突然問我，今後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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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說像現在這樣，給別人補習數學，也蠻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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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搖頭，說一輩子與乏味到死的數字打交道，豈非浪費了大好人生。你說，你的夢想是去看遼闊的世界，去嘗試新鮮的事物，去放肆的戀愛，去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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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過程中遇到數學上的問題，倒說不定會找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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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是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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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卻在心中暗自計算這一情形發生的概率。就算微乎其微，至少有份寄托，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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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與咖啡廳的惡補有關，那次期末考試，你的數學成績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作爲回饋，你于衆目睽睽之下，把香吻印在我的臉畔。直叫老師同學一番側目，也叫不知所措的我神魂顛倒了整整一個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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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你一個學期，你我一如往常。不曾再靠近一步，也不曾再疏離一分。剛剛好的距離，是你我間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我緊握在掌心最後的美好——因爲心中明了，明年的這個時刻，你我注定分道揚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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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高中畢業，你一定會離開這個偏僻的小鎮，去追逐你夢想的生活。而我還將留在這裏，繼續平凡無奇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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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如此以爲，可故事的發展出乎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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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如預期，考上了縣裏唯一像樣的大學——並非沒有更好的選擇，只是習慣做一只井底之蛙的我，委實沒有離開故土展翅高飛的膽魄——就像你時常唏噓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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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在夢中出現過的場景，卻發生在入學報到的那一天。你輕拍我的肩膀，說聲：今後的四年，還請多多關照。我訝然的表情，被你和你新結交的男友嘲笑良久。但我，對此毫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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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竟變成了現實，還有什麽值得介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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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恰如上天的眷顧——你我又在同樣的校園，走過了兩年有余的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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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學的依舊是數學專業，而你——恰如你的個性——攻讀國際旅遊，我們卻時常見面。時而散步，時而一起用餐。你在學生會組織的每次活動，我都有參加。而我出席的學術比賽，也有你到場助威。這樣的關系，甚至令你更叠不斷的男朋友們羨慕不已。我還曾四次——至少四次——遇到你各路男友的勸說或威脅。至于我的答複，簡單誠懇——你我是朋友，只是朋友，問心無愧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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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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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在零點五秒鍾之內給予肯定的回答，卻也會在接下來的三秒鍾裏，想起每一次，無意看到你與戀人在樹下擁吻時，心中泛起的酸澀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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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你與我第一次道別，是大三的第二學期。那是剛剛開春，櫻花飄滿校園的絢麗時節。溫婉和煦的春風中，你對我說，接下來的事情，只有我一個人最先知道。而我，只注視著你飄逸的長發。心中想著，若是高中時，你也有這般秀麗的長發，對于後座的我而言，將是何等美妙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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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你告訴我的事，我用了足有一分鍾才得以理解。但那時，你已翩然走開。只留下轉身時，長發掠過臉畔的芬芳感觸，和手中，你交給的粉色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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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要辍學，和作爲自由攝影師的男友私奔。他會帶你去很遠的地方，去看最美麗的景色，感受截然不同的人生。說不定再也不會回來，至多每年寄來新年賀卡。但是否真會如此，誰都無法確定。于是，你遞給我粉色信封，叮囑我不要打開。直到有一天，我下定決心，再也不與你相見時，才能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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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你果然離開了校園，沒有告訴任何人你的去向。許多人亂作一團。而知道真相的，只有我這個不起眼的數學系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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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秋天，我收到了你從西藏寄來的明信片。幾句淩亂的問候，一如你以往的風格，叫人摸不清頭腦。從那時起，每過幾個月，你都會寄來明信片。有的來自阿姆斯特丹，有的來自京都的鴨川畔，有的，則是我從未聽說過的遙遠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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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一如約定的那樣，沒有拆開信封，就連念頭都不曾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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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我深信，我們終會再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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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會放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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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證我的信念，是在兩年後，一個風雨大作的夜晚。那時，我剛剛開始研究生的學習，仍然住在學校周邊的廉價公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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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打著傘，從校園歸來，看到一個有如無家可歸的小動物似的身影蜷縮成球，依偎在公寓門邊。那是你——不必看到正臉，也能做出准確判斷。這是長期坐在後座的我，培養出的特殊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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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你跟前，在你頭頂撐起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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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擡頭，目光迷離，繼而，哭著撲到我的懷中。我緊抱著你，第一次體會到你柔軟身軀散發出的溫度——誠然，那溫度早已不在正常體溫的範疇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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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扶進公寓，安置在床上。不知是發燒的緣故，還是喝了太多酒的緣故，你意識模糊，一直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語。我充耳不聞，只是不住爲你更換降溫的冰袋，時而陪你去廁所嘔吐。如此整整一夜，十二個鍾頭，一分一秒不曾相離——那或許，是我與你共同相處的最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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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你的高燒終于退去，宿醉也基本清醒。我爲你煮了粥。你裹著被子，坐在床頭喝粥，什麽都沒有說——不必說，我也不必知曉，這兩年間你有怎樣的境遇。但無論你受了什麽委屈，什麽傷痛，我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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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依然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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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過粥，你蓦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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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你這樣一個平凡到無聊的家庭煮男，或許也不算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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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又一次對你的驚人言論手足無措時，你再次輕描淡寫地給予准確到位的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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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來世的話，一定要嘗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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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你用勺子指著我近乎呆滯的表情，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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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鎮裏小住了些日子，無事可做時陪我去研究室上課——奇妙地一前一後就坐，如高中時一模一樣。我也借此時機，領略了你長發披肩的驚豔魅力。晚上，我們在食堂一起用餐，在校園的衆多情侶間相伴散步。幾個同學誤以爲我交了女友，而我則輕車熟路地做出毫無瑕疵的完美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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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一周後，你不辭而別，踏上了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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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離開的那天，我竟沒有任何驚訝，或者說，如果你長久地住在鎮上，我才會感到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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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你依然不時寄來世界各地的明信片，有時也夾著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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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片上的你，穿著各種新奇的服裝，身處各種不同的景色。南美的瑪雅遺迹，非洲的廣闊草原；或在海底與魚群嬉戲，或乘著熱氣球翺翔藍天，要不就隨駱駝商隊奔走在一望無垠的浩瀚沙漠。相片中，大多是你一個人的獨照，不時也摻雜和戀人的合影。每張笑臉，都准確無誤地告知與我，你正享受著夢想的生活——去看廣闊的世界，去嘗試各種新鮮的事物，放肆的戀愛，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而那些——毫無疑問——是我無法給予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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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我心知肚明，卻並不感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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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我知道，我有自己專屬的位置——你身後僅僅一個課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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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研究院的數學專業畢業後，我真的做了一名補習學校的數學老師。一輩子和乏味到死的數字打交道——沒想到果然被你一語中的。而這一結果，也被再次相見時的你，大肆嘲諷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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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你帶上外國籍的男友，回鎮上探親。當然，也未忘記與我小會一番——既無寒暄，也無客套，見面便拍著人的肩膀嚇人一跳。果然還是你一貫堅守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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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類似的情形，如同時空的錄影帶，重複了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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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時間，你我天各一方，過著迥然不同的人生。你一如既往地寄來相片和明信片，我則珍藏著你留下的信封，一次不曾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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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一段時日，你會返回小鎮。有時獨自歸來，有時攜著不同的戀人。只是那些面貌各異的男子，皆如匆匆而過的過客，未曾有過二次謀面的機會。或許是這方面的因素，令我毫無緣由地堅信，你是不會結婚的——就像如今的我依然依然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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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確定，這是否也是我們默契的一部分。我卻如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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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想要安定下來。我，便在這裏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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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身後，剛剛好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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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的時候，面前的咖啡，已完全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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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拾起咖啡杯，用顫抖的手遞至嘴前。輕啜一口，卻發覺全然無法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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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這一刻，淚水悄然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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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光中，恍然出現了你許多年前的臉。剛好及肩的褐色短發，七色相間的發卡，炯炯有神的雙眸中，飄散著充滿無限可能的自由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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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咖啡廳中，早已不再播放那年的歌曲，也不知多少次改變了裝潢，唯有你的身影，始終一如高中時候，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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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以爲，自己可以成爲光陰的主人，只要讓自己始終如一，任憑時光雨打風吹，該在的依然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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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自己錯得卻如此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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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緊貼胸膛的口袋中，取出早已褪色的粉色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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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恐怕是打開它的時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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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絹擦幹淚水，輕聲吐納，讓空氣充滿身體。然後，小心翼翼地撕開信封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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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裏面，只裝著一張薄薄的紙——一張泛黃，卻折得整整齊齊的圖畫紙。紙張中央，用彩色鉛筆描繪著一幅怎麽看都不免顯得幼稚的手繪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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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高中校服的少男少女，手挽手，走向鎮裏唯一的教堂。一道彩虹從他們頭頂劃過，映著少女發間，靓麗的七彩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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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地，我凝視著手中的圖畫，本以爲自己會再次落淚，未料嘴角勾起一彎欣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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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你那年最喜歡的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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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給我一雙翅膀，在天空翺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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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著夢想，讓希望都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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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愛是我的翅膀，載著我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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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是我唯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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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咖啡廳後，我緩緩地走在返回老年公寓的孤僻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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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然停息，卻不知何時，在路面積攢了一層厚厚的泡沫般的積雪。即便拄著拐杖，也顯得步履維艱。我幾度打算就此停下，永遠止步于此，不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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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依然殘留著你留下的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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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即便不把信封留給我，我也是明白的。因爲同樣的畫面，也曾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境之中。也正是因此，我才會永久地守候在你身後的地方，支持著你，呵護著你，任你去橫衝直闖，揮灑僅有一次的人生——這不僅是一種默契，更是我們心照不宣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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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擡起頭，望著雪後灰白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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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上講，冬天的氣溫，是不足以形成彩虹的。但我分明看到，有一條七色的彩虹，在空中時隱時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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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綻放出一個如學生時代般真摯的笑臉。心頭一片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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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你是個從不食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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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這一回，請你千萬不要走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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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緊隨在你的後面，去完成——我們夢中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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