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02. 暗

24小時營業的書城並不多,Alarm   Clock就是S市裡唯一的一間。

深夜上書店的人其實不如想像中的少,相較於白天偶爾會有孩子們的嬉笑,夜晚的書城只有燈光、空調,和細碎的翻書聲。

金鍾大嘴咬筆桿縮著身子在書架前盤腿,手裡捧著一本三角函數的解題觀念,身後兩個人高的書架滿滿都是高中用書。

每次和不同的客人做完愛,金鍾大都會在Alarm   Clock待上好一陣子,儘管有時候他根本看不懂書上這些詭異的符號到底想表達什麼,不過這裡的寂靜總能讓他完事的心情慢慢平定。

是的,他是金鍾大,是一個高二生,是一個17歲的少年,是一個Money   Boy。

此刻的他已經卸下眼線和唇妝,身上也不是剛才出門那件根本沒有排扣的襯衫、黑色皮質的緊身褲和長靴,是跟普通的學生一樣,穿著有大圖案的T恤、可能有個破洞的牛仔褲和球鞋,在外人看來就是個挑燈夜戰的上進孩子。

他也的確還是個孩子。

提到MB大多數的人會怎麼想大概不需要贅述,但金鍾大從不認為當MB有什麼。

他必須活下去、必須上學、必須吃飯、必須娛樂,好像每呼吸一秒都需要錢,所以他靠自己的能力賺錢。

家庭最後的破裂讓金鍾大對於人生多少有些體悟,他明白誰都不可能永遠陪在誰的身邊,這大概也是為什麼金鍾大不顧張藝興的反對,升國三那年就開始到處找兼職嚷著要自給自足的原因吧。

現在看來那時候的決定多少有點青春期的叛逆,不想被任何事情制約,一身的傲氣就是急於證明自己可以成為大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養活自己。

金鍾大並不是一開始就決定吃這行飯的。

一個國中生沒有文憑沒有經歷,外邊的零工誰會用你,社會總是鄙夷我們太現實,卻又一次次讓我們體會現實。

在做了大把個月的洗碗工最後卻因為老闆病倒半毛錢都沒領到的那天,金鍾大垂頭喪氣在街上亂晃,打給張藝興哭鼻子時卻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安慰,只有張藝興長久的沉默,和那句:「那就去賣吧,你的條件當牛郎很賺。」

然後,金鍾大就真的成為牛郎了。

金鍾大知道這是一個不怎麼乾淨的職業,決定踏入這個圈子的時候他不過15歲,性對那個年紀的青少年來說總是有很大的遐想空間,有些夢幻、有些美好。

當時的他想,如果有一種工作,自己在享受的同時也能賺錢,那肯定是件很開心的事情。

沒有人教他這件事的對錯,反正也從來沒人說得準這件事情到底有沒有對錯。

而金鍾大向來都是相信張藝興的,相信張藝興不論怎麼決定肯定都是為他好的,就像天下的每個父母總希望孩子好一樣。

窩在書櫃前默記函數口訣的金鍾大感覺兜裡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便放開嘴裡的筆撈出手機,毫不意外是張藝興的電話。

書店不像圖書館那般規矩,接電話是可以的,況且現在已是深夜也不會有太多人計較,可金鍾大望向螢幕眼珠子一轉卻掐掉電話。

果不其然,不出半分鐘新訊息的提示就跳了出來。

【不是吧,今天這麼久?】

張藝興擔憂又調侃的語氣隔著文字都栩栩如生,金鍾大忍不住咬著下唇微笑。

通常他去接客最慢三個小時之後就會給張藝興電話,今晚自己都在書城待上個把小時卻沒吭一聲,難免會讓對方擔心。

賊兮兮地笑著,像是熱戀的高中生正再回信給小情小愛的另一半,金鍾大飛快地按了按又把訊息發送出去。

另一頭,在墓園外的張藝興看著手機螢幕上的訊息長嘆一口氣。

金鍾大給他的回覆還亮著燈在手機裡──【超久!口手並用才讓勉強讓他站起來三分鐘,累死我也!╮(╯_╰)╭】。

這小孩還真是……。

午夜的山風有些涼,蹲在地上的張藝興收好手機瞅著面前那塊墓碑上的照片,裡頭的男孩和他第一次見的金鍾大並不相像,但是笑起來的樣子又有幾分神似。

「綠豆糕給你放這了,好吃的話就拖個夢給小東西吧。」張藝興用拇指撫了下照片裡微笑的小男孩,「他很想你啊。」

站起身的張藝興並沒有馬上離開墓園,拿起稍早前放在旁邊的那盆非洲菫,若有所思地往墓園更裡頭的地方走去。

回家已是凌晨,路上挺冷清的,張藝興搖下車窗讓冰冷的晚風吹進車內,手指隨著音樂在方向盤上隨意敲打。

突然,一個白色衣服的人衝到車前,張藝興沒多想趕緊踩了剎車,但眼前的人就直直地在車前倒地。

張藝興確信自己沒撞到人,鎮定情緒後下車查看才發現是一個少年,那人蜷縮在柏油路上,面色猙獰地摀著自己的腹部。

「年輕人,你還好吧?」輕拍對方的手臂,張藝興把少年扶起來。

少年沒說話,表情十分痛苦,張藝興抿抿唇把少年塞進後座用最快的速度開到鄰近的醫院。

到達醫院車停下的那刻,少年卻飛也似的打開車門就一路狂奔。

張藝興靜靜透過車窗看著後視鏡裡的人化為小小的白點,消失在只剩下橙黃色路燈的街道盡頭,臉上沒有任何能被讀出來的情緒。

隔天早上不意外又是一陣雞飛狗跳,金鍾大接客的日子難免折騰到凌晨兩、三點才能入睡,何況昨天比平常更晚,六點又得起床上學的生活簡直讓他生不如死。

「喂喂,小東西,」張藝興嘴裡含著牙刷,邊伸出左腳熟練地掀開金鍾大的被角用趾頭輕踢對方的肚皮,「快起來,要遲到了!」

「啊,再一下!30秒就好!」說完用大腿捲過被子,翻個身繼續睡。

張藝興搖搖頭,邊刷牙邊走回浴室繼續洗漱,等他把自己打理好之後又走回金鍾大的房間,把棉被整得亂七八糟的小傢伙打量個透徹後露出邪惡的微笑,頰上的酒窩此刻顯得有些詭異。

湊上前先戳了戳對方的額頭,沒反應,張藝興移動右手來到金鍾大的腰間,又戳一下他的腹部,還是沒反應。

忍不住挑眉,張藝興這次直接瞄準金鍾大跨下的小小傢伙,用拇指指腹壓住中指的指甲、放開,用力地彈了下去。

「啊嗚!」金鍾大直接從被窩裡唰地起身,神色慌張夾緊自己的大腿,「呀!色老頭!很痛啊!」

「再不起床我就拿橡皮筋了。」雙手環胸,張藝興的酒窩此刻還真不那麼和善。

金鍾大咬咬牙憤恨地跳下床溜進浴室,旁邊的張藝興側身讓開小傢伙,勾著嘴角收拾床舖。

棉被折好時金鍾大也從浴室裡出來,頭髮的溫順乖巧和剛才像鳥窩一樣的造型簡直天差地別。

「現在幾點了?」將姓名牌別在胸前,金鍾大滿意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嗯,我看看哦。7點55分37秒、38秒、39秒……」

照時鐘的速度好整以暇地數秒數,張藝興對於金鍾大犀利的眼神和大聲嚷嚷早就習以為常,小東西別好名牌鬼吼著我又要遲到了拎起書包就往外跑。

撿起地上不小心落下的數學作業,張藝興的臉上既是寵溺又有些無奈,慢慢踱出金鍾大的臥室。

「大叔,你不是很會賽車嗎?再開快一點吧求你!我今天是值日生耶!」副駕駛座上的金鍾大扯著胸前的安全帶。

「安全第一。」張藝興雙手握著方向盤,微皺眉頭,「我們能不能打個商量,不要再叫我大叔了,好嗎?」

聞言金鍾大鄙視地轉過頭,「不讓我直呼名字又不讓我叫大叔,你比我們班那些女生還傲嬌啊!」

「叫我哥不是很好嗎?比如興興哥啊。」

「不要,好娘。」金鍾大不滿意地努努嘴,「大叔多親切啊,現在少女們不都最喜歡大叔了嗎。」

「唷,你是少女啊。」輕瞥一眼金鍾大,張藝興好笑地翹起嘴角。

「……。」

兩人並不是第一次在暱稱的話題上鬥嘴,金鍾大對小東西的稱呼同樣感到抗拒,還說都是因為張藝興老這樣喊他他才不長個子。不過吵歸吵,倒也沒有真的希望對方改變對彼此的習慣。

你來我往進行著唇槍舌戰,張藝興將他黑色的跑車停在學校的大門口,金鍾大瞥了眼時間慌張地開車門說了句再見就往學校裡頭跑。

「小東西!書包不帶上什麼學啊!」車窗搖下,張藝興睥睨扔出金鍾大的書包,走沒兩步的人立馬折回來把東西接在懷裡。

「喂!裡面有書好嗎,砸壞怎麼辦!」

張藝興擺擺手把車窗關上,用吵鬧的引擎聲作為道別離開學校。

抱著書包的金鍾大伸出手朝已經沒影子的汽車揮拳,把書包甩上左肩三步併兩步地跑進學校。

學校裡的金鍾大就是個單純的學生,就算世界再怎麼逼他長大,至少在學校裡他可以嶄露天真無知的那個部分,這也是金鍾大最喜歡的自己。

上課可以睡覺,下課可以打鬧,放學的時候可以不用急著回家,和幾個同學偷偷在巷口的遊戲店裡搭訕美女。

「鍾大啊,作業太多了,可以麻煩你幫我拿到數學老師的辦公室嗎,我幫你擦黑板。」和自己同樣是值日生的女孩指著桌上成堆的習題本,微笑。

「嗯,好。」金鍾大友善地點頭,把作業抱在懷裡,「哦對了,粉筆灰挺傷肺的,要不就戴個口罩吧。」

「耶?……謝謝。」女同學忍不住緋紅著臉,班上的幾個女生望著講台前的這一幕都發出羨慕的嘆息。

生活讓金鍾大變得善解人意,相對同齡的男孩子還是比較貼心一些,不經意的關心總會讓女孩子雀躍好久。

不得不說手上的這堆書還真是有點重,金鍾大爬到四樓的時候都滿頭大汗了,結果才要踏出樓梯口就被一個學生撞得滿懷,書本全都散在地上。

本來金鍾大也不打算說什麼,但沒想到對方連句道歉都沒有逕自錯開彼此要走下樓,氣不過的金鍾大隨手抓起一本書就往那人砸過去。

「喂!你撞到我不用說對不起啊?」

那個同學聞言停住腳步直直地盯著金鍾大,面無表情把放在褲兜裡的手拿出來撿起腳邊的課本冷冷地走回金鍾大旁邊,一聲不吭將散落遍地的書一本本疊好。

還想著對方如果要衝過來打自己的話要怎麼反應才能占上風,結果眼前的同學居然用很泰然的表情撿起作業簿,搞得金鍾大都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順著發脾氣。

「喏。」同學把整疊書都收好,往金鍾大懷裡雙手一撒就再次轉身。

來回看著手裡的書跟消失在樓梯口的人,金鍾大喃喃著真是怪人便往數學老師的辦公室邁進。

踏出第一步他又停住,歪著頭看向腳下,發現有個類似手鍊的飾品躺在那。

估計是剛撞到自己的冒失鬼掉的,樣式挺別緻,金鍾大把東西放進口袋扁扁嘴才繼續往前。

於此的同一個時間,張藝興停好車悠哉地走到一家叫攝魂的酒吧外頭,掀開被造景盆栽擋住的信箱對著藏在裡頭的小型數字鍵按了按,木質的門就微微開出個小縫。

掃視一圈酒吧,裡頭只有一個白淨的男人在忙活,他對於張藝興的來訪似乎不甚在意,待在吧台內側頭也沒抬就擦拭著手裡的玻璃杯,專注的神情竟有點不可一世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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