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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後的音樂

《殺手後的音樂》

      「嗯?音樂聲?真好聽……」

      一年四季,不看任何場合都穿著黑色大衣與烏黑帽的步解沉遊走在夜深的樹林裡。他那始終如一看起來像用拖的懶洋洋走路方式,若這時候旁人看到還道是樹林的幽靈出巡了。

      照理現在應該要趕路的他,卻停下了…

      陰暗的樹林傳一陣一陣幽美的音樂。

      它,聽起來彷彿在向告別亡者的鎮魂曲……

      樹林裡有兩個人,一名已經躺在地上不會再動了,另一名正坐在旁邊吹著笛子。

      音樂聲就是從這來的。

      從那名吹奏笛子的人一身裝扮遮遮掩掩,盡力掩蓋自己身影的方式,明顯可以看出他是一名殺手。那麼地上那位就是他這次工作的目標了。很顯然,他這次的工作完成了。

      一名收錢買命的殺手正在為死人吹奏…?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做這種事。可這是我的工作,我不得不這麼做…

      別怨我…我能做的就是為你們吹上一曲安魂。

      一路好走……

      無名殺手,很奇怪的習慣,每次他完成工作時,他就會為自己手下亡魂吹上一曲。

      「誰!」

      突然殺手該有的反應強迫他中斷了曲子,只因為現場又多了一個人。

      啪啪啪…

      「你的音樂真好聽。」

      像剛才聽完一場演奏會,如聽眾為演奏者鼓掌一樣,步解沉在為這場短暫的音樂給予了應得的掌聲。

      無名殺手警覺的站起來盯著這莫名的人,但過了一會他就覺得自己很蠢了,因為他發現眼前這個人根本沒有任何意圖,就只是坐在那。

      「……你不怕?」這句話出自一位剛殺過人的殺手口中,聽來有些怪,但他眼前的步解沉更怪。

      步解沉毫不在意的坐在一旁,就算看到地上的死人,也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表情不是冷漠也不是無情,居然是在微笑,一種聽了一首好音樂而喜悅的單純笑容…只因他真的單純為音樂聲而來,但其他人可不會這麼想。

      「為什麼要怕?你也真奇怪,這人是你殺的,又不是我,我為什麼應該要怕?」步解沉像理所當然般的回答了那他認為無意義的問題。

      「你…這是什麼話?難道你不該有點感情嗎?你這人也太冷血。這種情況,一般人應該要怕,應該要難過才對啊。」

      「明明就不怕,為什麼硬要裝作害怕?我又不是為這件事而來。」

      步解沉看音樂似乎沒有要繼續了,他毫不猶豫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明明是自己的選擇,為什麼還要裝作自己很痛苦的樣子呢?」

      步解沉沒多留一點時間,只留一個疑問後就走了。

      無名殺手愣住了。

      又接到工作了…接到工作又意味著我又必須殺人了。

      啊,為什麼今天要剛好下雨呢。

      真難受。

      這雨淋得真讓人不爽,雖然它能幫我掩蓋氣息,但我就是不喜歡。

      我沒有傘,我只能任由豪雨淋濕…因為我沒有傘。

      無名殺手一人默默躲藏於大雨之中,等待著下一份工作的目標。

      突然雨停了。

      咦?雨怎麼停了。

      無名殺手抬頭一看,一支木傘遮住天上的雨,也遮住了天上的太陽。

      無名殺手嚇得連忙跳出傘外。

      「幹嘛?我這不是在幫你遮雨?」

      又是那人。

      步解沉拿著木傘站在那。

      「你怎麼會在這?」

      「沒什麼,只是想再聽那音樂罷了。」步解沉依舊那副沒事的樣子。

      「你不怕我?」

      「你是一個收錢買命的人,現在又沒人出錢買我的命,我有什麼好怕?還是說你已經是那種隨性殺人的野獸?」

      步解沉當然單純是為了那首音樂而來,至於他知道那音樂是什麼時候演奏的嗎?他才不在乎。

      無名殺手不知怎麼回事,或許是時間還久的關係,眼見遇到一名可以稱是知音的人,突然產生想訴心的念頭。他沒有過問聽者願不願意聽,便開始談起了自己多討厭自己做的事。

      很平常的故事,一個人因為現實,為了生存不得不從事這樣的工作,多的是自己過得有多苦,因為殺手這份工作,讓自己放棄了多少,讓自己過得遮遮掩掩。

      「所以呢?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出乎意料的反應出自步解沉的口中。

      「我又不是什麼人,你跟我說了有什麼用?」

      「難道你都沒有一點想法?你這人怎麼那麼…」

      「那麼無情冷血是嗎?呵…這種話,這種故事,聽多了,但那又如何?你是個成年人,這是你的選擇,這就是你的責任。我可不是多偉大的人,不會因為你背後有多少辛酸故事就跟著哀傷。」

      「你就不能給我點…」

      「關懷?關心?你確定都是沒人給過你,還是你自己選擇忽略?難道不是因為你自己想才這樣的嗎?」

      「不…不是的,是因為別人…」

      「對,沒錯,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把責任推給別人,這樣自己會比較輕鬆。就算已經沒有別人可以怪了,你仍可以推說是環境逼了你。」雖然無名殺手看不見步解沉的眼睛,卻可以感覺一雙眼正毫不留情盯著自己。

      無名殺手還可以有千言萬語反駁,而步解沉也有千言萬語可以說,如今他們的想法,是兩不相交的平行線,只是因為一點契機讓他們的線微微轉向交錯。

      「你可以說我是公子哥,你可以說我無情,你可以說我不食人間煙火,你可以說我不懂你,你想多少就有多少,但都不能改變一個你選擇的事實。」

      雨還在下,步解沉卻收起了傘,並將傘都丟給了無名殺手。

      「真涼快啊,雨不知道為什麼永遠充滿藝術般的無限魔力。大雨沖沖,心裡多涼快。」

      無名殺手完全不懂眼前這個人到底在做什麼,只看見步解沉享受這場大雨淋在自己身上,一點都不在乎自己渾身濕透。

      一場雨,兩種不同的感受。

      「我叫作…」看著眼前這位怪人,無名殺手突然開口了。

      「你不用告訴我你的名子,反正也是假的。你的名子,你的衣服,你的褲子,你的臉,你上上下下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你的音樂是真的。」步解沉抬著頭閉上眼,靜靜聆聽雨水聲。

      無名殺手的時間到了,他丟下了傘離開,準備去完成自己的工作了。

      過了一會,大雨之中,響起了相同的音樂聲。

      不同的背景,同樣的景象。

      步解沉在大雨之中聆聽著那首安魂曲,沒有做出任何打擾,他只是一名聽眾。

      雨水還會像淚水嗎…?

      殺人人殺,從事這行總是會遇到要還的時候。

      當你想對別人不利時,別忘了,你自己那份扭曲的想法,就像磁鐵一樣會吸引相同的人。

      而有時候,會引來比自己更危險的人。

      就像現在,終於輪到我了。

      可惜不會有人替我吹上一曲…

      無名殺手躺在地上,身上中了致命傷。

      算是早就預料到嗎,算是早知道自己也會有這一天,所以心情很平靜?

      殺人人殺,天經地義,反正自己的一生就像爛泥一樣,隨手甩甩罷了。

      正當他靜靜替自己倒數時,突然旁邊響起了熟悉的音樂聲。

      那首平常都是自己替別人吹奏的曲子。

      無名殺手強打起最後的精神,試著要看清楚音樂來自何方,還是自己已經產生了幻覺。

      是一名黑色人影。

      只因那個人衣著太獨特,立刻就能認出來。

      「想…想不到…你…你聽了兩次就學會了…」

      「兩次,已經太多了。」步解沉默默站在一旁替無名殺手吹奏相同的曲子。

      但步解沉的心思是什麼?是哀悼?是送魂?還是單純為音樂而吹奏?這些無名殺手來不及細想,也沒必要多想,他只需要靜靜闔上眼聆聽就好。

      曲子結束了,人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了。

      步解沉折斷了手中的笛子,隨手一扔,便轉身離開了。

      「這首曲子,我不會再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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