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妖靈稿件大募集

〈故夢〉

      即使看不見、聽不到、碰不著,不代表不存在。

      晚間七點四十三分。

      玄關傳來開門聲。她從廚房探出頭,向門口望去——是剛工作完返家的他。

      「歡迎回家。」一如既往,她勾起微笑。「晚餐再一下就做好了,你可以先⋯⋯」

      他置若罔聞,自顧地脫去鞋襪、鬆開領帶,徑直地走向臥房。

      與他擦身的瞬間,她的笑容僵在臉上。她不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何時發生了改變?唯有捏緊圍裙下襬,直至指節泛白。

      倘若,半前年沒發生那場意外。

      你,願不願意,多看我一眼;願不願意,多聽我一言;願不願意,多碰我一下。你,願不願意——

      ——對我說,愛。

      餐桌上,他吃著從超商買回的便當,無視她準備的豐盛佳餚。她安靜乖巧地扒飯,未對他的行為表達任何不滿。

      這就是他給予的答案,也是她該接受的結果。無法挽回,亦不能改變。

      「我吃飽了。」他望向她。似在對她說,但又不是對她說。

      隨後,他獨自收拾碗筷、擦拭桌板,忽略動作溫吞,才用餐到一半的她。

      「等我一下嘛。」

      她悄聲嘀咕,可他並未理會。

      當她用完餐,從座位起身,回眸,望見身後的相片。那是一年前,他和她在海邊拍下的合照。

      他們曾經擁有親密、彼此相依,如今的關係卻面目全非。

      驀地,她想起,他穿過她的那道視線——難道剛才那句「我吃飽了」,其實是在對相片說嗎?

      那裡,有你,有我,有我們,還有幸福。

      她擱下杯盤,放輕腳步踏入兩人的臥房。推開門,只見工作了一整天的他,睏乏地趴在柔軟的米白色床鋪上。她緩緩走近,發現他眼角凝著乾涸的淚滴,她低頭輕吻:「別哭,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他睡得很沉,毫無反應。於是,她以指尖輕觸他緊蹙的眉宇,試圖撫平那皺起的凹折。

      此刻,他忽然蠕動乾澀的唇瓣,道出細碎的夢囈。

      「是我、是我害了妳,否則妳就不會死了⋯⋯」

      那一天,是他們交往的第五個平安夜,兩人相約於她的住處慶祝。無奈當日他臨時需要加班,匆忙之中撥打了一通電話向她致歉。

      「抱歉,其實我還訂了蛋糕,能麻煩妳去拿嗎?」

      「可以。」她聽出他有些焦躁,笑著安撫他的情緒。「你好好工作,別介意。」那說明他有多在乎她,她都知道。

      「謝謝,我愛妳。」

      猝不及防,他說了那麼一句,走在街道上她險些沒拿穩電話。她紅了臉,兩頰發燙,「你還在上班呢。」

      「我不介意所有人都知道。」

      「唔。」

      她總想說點什麼字句反駁,但張口卻因羞澀而未語。

      「記得注意安全,到家發訊息通知我。」

      「嗯。」她也想回「愛你」,可是終究說不出口。

      幾個小時過去,他終於完成工作,準備離開辦公室。當下,他猛然想起,她並未連繫自己。

      他急了,也慌了。胡亂收拾辦公桌上的物品,拎起公事包就往外衝。期間,他不斷撥打電話給她,卻全都轉入了語音信箱。

      電梯才剛抵達一樓,他就看到許多人聚集在辦公大樓門口。透過四周斷續的交談,他知曉有人遭到殺害,但他無暇多顧,繼續艱難地擠出人群,因為他只一心想著要回家見她。

      他再一次撥打了電話。

      嘈雜中,他隱約聽見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心懷忐忑朝著聲源望去——

      那裡,恰為人群和封鎖線圍出的中心,而倒臥血泊的人⋯⋯

      ——是他深愛的她。

      「對不起,都怪我貿然跑去公司找你。」她欲觸摸他垂落的髮絲,指尖卻穿過他的面龐。她慘然而落寞地笑了,鼓起勇氣輕聲對他說:「我愛你。」那句,一直欠你的,我愛你。

      初秋涼夜,淺眠微醒之際,他彷彿聽見她飄渺虛幻的溫柔耳語。

      ——「我愛你。」

      【完】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