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歆弦是作曲家。
81i69YnrQT25DBWxIsNteozah3GCwHjEXqvZkpL4
如果有必要，他可以拿著整本曲式學或和聲學，和你解釋應用和理論上的不同面向，但他寧願一邊實奏、組合，讓你親自感受；他修的理論作曲和商業編曲，不會告訴你如何撥奏或吹奏某種樂器，才能紓發內在能量。
Uwg9T0NZKaHX8MbhIjAfcCVBvQtp4JF1e3olyukR
但他的曲子可以。
YDgf8z4pF6Ah1Hbv5xjOIwK0aGtEUS9iysTReZkL
身為編曲的人，許多樂器他都接觸過，只是深淺的差別。
q02KfiksjLptOazgH4bERcTDMIUQNn5A8yr1CdPw
母親讓他去學音樂，是從幼稚園開始。
lhnpjZQBEKkwdFr05CJtszcuvIU36gyTmX1OHNa7
家裡有一架平台鋼琴，是從父親那邊來的。在那之前，母親帶他去挑選小提琴，花了一萬多在樂器行找到一把琴，音色他怎麼聽怎麼不喜歡，但母親認為可以，直到有一次父親來家裡，聽到他用那把琴在練習，立刻將他帶了出去。
7B6GfkZ83zqaEm9Kd4vQPMHVlxuwg0oSy5JntUiI
他們來到一間工作室，有個人讓他試拉不同的琴、試拿不同的弓，直到他和父親的眼睛同時亮了起來，而母親睜著疑惑的雙眼歪著頭。他始終不知道那把琴和那把弓花了父親多少錢。
syD3hv4dZmpEUX6FrC7uakRcLA2xgewNfOBVIY5j
這件事之後，父親從他那邊運來那台鋼琴，並沒有馬上決定位置，而是叫母親清空了一整塊空間，然後在不同位置試著按下琴鍵。
O8QRCPJY6v0MNpFoXAIhUWDtbin3GlT24V9eyZEc
「這裡好嗎？」父親問虞歆弦。虞歆弦側著頭，搖了搖。
XV92biZ6PxDqoAWU4MQwncOCeE5SHz8hjTpdfRua
父親則是點了點頭。「我也這麼覺得。」
3rqXsmLf0JATctgExZeUi742HWIRK89PSbhCQdyN
母親並不理解他們在聽回聲，但是顯然相當高興。
leLoCFNgYinudwrjhVIqsfD9UtEx2pzv8mKHOBPk
從那之後他懵懵懂懂了解，對樂器和樂理一竅不通的母親，是為了讓喜愛音樂的父親開心，才會送他去學音樂。
TRlP9g0HFX4ZjJ2BIMUnmYawiGOceVNtrWEKzq5S
他覺得有點怪怪的，但並不真的討厭這樣。
VG2TEh8YqxPUtjov0be6HaQ1yOKZC9isXfLSRrp4
因為他喜歡音樂，非常非常喜歡，喜歡到就連枯燥而公式化的哈農，他都能從中找到樂趣。
8MtoIqXvJG4YsLKrEUgdwu0DBlFZipmznRVNHQ1C
他喜歡聲音，還有它們的組合。
WZh7VS8er1l9sKjy4a50wpQNxInbmLRkzHFi2tJD
……但他現在寫不出來。母親也發現了。
4etRlaVg8q1Gz25QAE7pbcJvPLh6NyXTksDfSnrw
他又讓母親失望了嗎？
iY8IX1rQum0DH5zwRLpBetN4ny72A3SU6TjxvbhP
就像那時一樣？
4Le2tn1YQ3qmc7jPzoOWkVMgsaAvdBrpIx8HUKul
×
Sdl9vYPj6giM7rVCZXKB5Lpuq2UImTb1nHwQoWxJ
樊琛平有隻貓。
P78KB2CA4vSM6RHxYqD1luJadiX5kmFIzfwEVG9U
貓的名字叫貓。
hmkA9jZ2J3G6f75XFpRxEn0tqviPBlaeIsC14gQW
這是個充滿理性的設定，而他最最標榜的就是感性。沒有感性的人不會懂得理性，這是樊琛平的名言之一。
OEzLw2i7faug9tZHkns0TQeoCNvj4RrGF6YlAKp8
所以他現在正在充分感受人生的滋味。
Fp0RQYrSfahoHcBzTuVyvqmbiUgPED8M9Zxt4ljn
「有意見就趁現在說吧。」BOSS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rmZvyjhRzMk8QeCnuB30iOHXD6UKTNEdI4WJqpLY
樊琛平膝上擱著本書，手指焦躁地點按著書角，好像想把它當作武器一樣。他緩緩收回飄向某個不知名遠方的目光，正想說些什麼，一旁傳來的音樂聲打斷了他。
6ENephAsml9FQaqtSbn4xIVB0vrKdCyjUDiOwuPG
會議室的一角，雲韻一邊踢著滾輪椅轉圈圈，手機響起了The Verve的Bittersweet Symphony：「這人生啊，是首苦樂參半交響曲……」
pP8kKoH3bjXaWqg1F7nQIMh45mVslOzEiCAexUuB
聲音挺響的，這回樊琛平百分之百在瞪他。一旁的周勁樵因為不小心跟著哼起來，整張臉脹得通紅。虞歆弦發現自己正在用腳踏拍，默默地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mqTu5If7OQUXsgt9dN6DFYoR4bzkHe3J18P2CyiS
不等BOSS再次發問，樊琛平啪一聲闔上書，朝雲韻的方向點了點下巴。
AoCh1E0nPk65i7KJadRFU8Tmb4wvLIxBrefVyjWM
「對於他能否詮釋這個角色，我抱持合理的懷疑。」
NDXvg3YL6xQnyWUR5G42OjtfAIhBoF7ceaHPEzdu
雲韻轉了最後一圈，兩腳一踏，正好停在面對眾人的方向。
CKIDZWnaOwhefSvR37Tl69psExurjbUYciXBmFVA
所有人都看著他。
qQRodNSzVOh82pnGCyTUE6XwimYWkgIutbj17lsc
「哎呀，好幾年沒人在電視劇這塊懷疑我了呢。」
NQg4hEmo1UcBLAK9uaJOxrkFqYbw20TGWst8edVj
他的語氣輕鬆，臉上的笑意倒是帶點挑釁。
B6rTINZEWRkls1KPo3DXtfe7gpUznmH0MSbyiaQF
樊琛平皺了下眉，但沒有因此動搖；不如說他早就動怒了，這時也沒有再被激起什麼情緒，只把聲音壓得很冷淡：
XyJvSUmQTPWhou16YB9FA0f4lzK7qbjHOp2NxDRe
「我不管你在電視上有多紅，這部劇本是我寫的，我理當比你了解它需要什麼。」
ht0R9EO8dqPQysvpHaiW3SGTr1u7eJXckBnfxoDK
聽到這句話，雲韻玩味地笑笑，一臉的唯恐天下不亂；他效果十足地放低聲音，換來樊琛平又一次的皺眉。
LMHmuW3QOYqpRDlrK5iaJg7VXsnBUNCyS8bxwAt4
「──而，這部迷你劇集事實上就是一部電視劇。」雲韻說，「我不管你出產過多少名作、接觸過多少舞台劇，這是你第一次導電視劇，而我在這方面比你熟多了，對吧？」
9Ihz6lqeOYbkXdwJrtUmZ5S40Hp2x7M8sCvgVLRT
「不要跟我談這些似是而非的理論。」
Wjgluz1ScBdTmb6MvU3YVpshnrqxy7RNkIQitOAF
……話說，好像就是你先開始的嘛。
7g3jQXVcril1HvZwKzJG9s6x0D4pSqBdUMPoFTNf
眼看情況似乎傾向失控，周勁樵轉向其他兩人，只見虞歆弦戴起了耳塞、優雅地執起鋼筆在硬殼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而某方面來說是始作俑者的BOSS，則擺明一副看他們能吵出什麼名堂的態勢。
iPeQnfpcj2dxY3g6q4HSOEGFaIlBAJ7ymwXDZ1TW
周勁樵默默舉起一手，「那個，我說……」
qHJSPch1GRjvICp7BW9VFbnyYMUmA4le3KtadxgZ
「別看我，」BOSS打斷他，「我以為他們出門前就吵過了。」
SwO0qZ1bc8p3ulUGn6srYmhB4DVaWviLf5xPXjE2
不是這樣的吧，BOSS你……
XGaxSVbL5TAlU3sz8om4Ckt76FvIYqDPjHZwn2eN
一個響亮的『砰』聲拉回了周勁樵的注意，他轉過頭去，看見雲韻一掌拍在會議桌上，不再和樊琛平正面衝突。
7AdRnt6YqkXmxuaBewWblHgyNDG4fPQSZKivz1Vo
「算啦，這種爭論一點情趣也沒有，不幹了。」雲韻說完便將兩手搭在頸後，重重坐回滑輪椅上，轉了幾圈。
vbuyG06JWZEQhKYFwdT27BP1fIACLqUHNMc9gRtV
對他的理由愣了幾秒，樊琛平一臉不甘示弱地回到位子上，故作鎮定地翻起了書。
L34pWlNqc6OBSihYbvJfMFZ0DuTgIzPXdCtUnrow
……是說，咱們還在討論途中吧？
RVnSrbCB9DPmfyJZYhq7liL3AGNT8Ecw2Xo1OuWd
周勁樵認真地對這部劇集的前景感到擔憂。
9oU0Ey6T1faZFhglX34xAwiIQeWuKOvHktPRqJnY
×
DslhfzMUQVk754dneSiKTyJxOaCBPL0wW9RG63pg
打破這場面的是虞歆弦。
QRrgqVTU5bYLDyol48M2chBeZa1O3dKS0HXnWEFx
「剛剛你們提到劇本設定的問題，」虞歆弦慢慢地說，「雖然我這邊已經有初步的想法，但還是想確認一下樊老師的構想。」
aJRHNLPdIu2BbX53V9fo8e6xyEAwqkvhpgYFzrUO
樊琛平起先沒有回應，停頓了一下，然後帶點茫然地抬頭看向虞歆弦，皺了皺眉。
BCypkvcZbNUKneT3iH1joPx8AfsSl5RVIrFuLY47
周勁樵下意識看向雲韻，雲韻盯著樊琛平的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NmdcvsTFJPQbWrzD1CElBYVLgXafS6uIx3Uot0OH
虞歆弦看著這場面也困惑了一陣子，直到樊琛平突然對著他開口。
Z6k1JtKbWhvVyp7SjDe90AULuicCRmwxOFX8Q32N
「對了，你有沒有意願入鏡？」樊琛平問得隨口。
Q4LytDdUAZeEkSCgwTWP1OqiovJFrmGBpc7I6sla
「……請別開玩笑。」
4TkcAhZzyE3sUgurBeXYjCOtwV0f6lIq2vHW9MGR
再度愣了一下，看得出虞歆弦那蒼白的臉色是認真的，樊琛平聳聳肩。
RBCcMoGEFtv7fkwUq0uxdbKhXnW613JDi8SrpHOI
「好吧，看你原本想說什麼就儘管說。有什麼想法，都值得提出來討論。」說著樊琛平還清淡地瞥了雲韻一眼，「只要是有幫助的。」
WFfCqz3jyP1uUeNOwacKr68HYJI97AZVT4bgthXR
「如果能有幫助，我會盡量的。」虞歆弦繞過了他聽來像是挑釁的話，輕輕答道。
WiSbn1vdFr7ctOoyYXZAHKfPqL6pTsJNuQGlwBVg
他的聲音不大，在樊琛平一個焦躁的擺手下，所有人都得專心聽，很快氣氛就微妙地沉靜了下來。
F3KVQYcgka4hi1uzUCBTweoEW7OZjHM8rXIxD9pN
「我還不太習慣參與這樣的討論，你先請吧。」虞歆弦看著樊琛平。
HME5XU2DG4f8TBeQ7SpjhmILRPb6uNFZqCs9zydt
周勁樵以前在學校拍過短片，大概能想到虞歆弦的意思。
crPkK9hlbieHoRVpXv1qtyFB6Sn8sDm0Q453M2uJ
一部影片的氣氛塑造，除了劇情和畫面語言外，『聽』也佔了很大的要素。他們以前通常是在拍完影片後開始找合適的配樂，其實原理也不過就是這樣，虞歆弦之前都是看過片段或是未完成電影後開始著手配樂，無論是合成或暫時音軌或從頭創作，也會參與小組討論或出席事前的籌備，但很少在場景、演員和分鏡都還沒完全決定、甚至稱不上前製的階段就被找來，而這是樊琛平的意思。
aKIRcWgXGf19qO2b7HlZV6TuQYJArSjPkzE5eywU
周勁樵目前對這部劇集的理解如下：
ekA7X5TIPROb4zVpMFq02gsSauHjYJQUylCGirmd
主人公是個孤兒。整個劇集預定只有五集，是屬於半公益性質，詳細狀況貌似只有樊琛平和BOSS才清楚。總之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還沒正式敲定前，他們都還能慢慢來。之前樊琛平就表示過，希望能讓音樂與劇情相輔相成，所以從前期就請虞歆弦一起參加討論。就這樣。
uHtWN0go3cae1jlPX6RUImh428AsBZCFV9KfD7qT
就這樣。
GU7RiVcYIMgaDSLHJPNqvC0d1EnrjW4km8wbQT9O
所以問題就在，擔任配樂的虞歆弦從頭到尾也只拿到一份劇本初稿，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zSROmYaj1rliKotM2ZNAgTuL459kVJf7sIxU0bwH
「嗯……」樊琛平煩躁地想了下，眼神又亮了起來，「簡單來說，我們要以回顧的方式，探索主角的心路歷程。我們的主要場景，也就是我們合作的單位，就是裡面這間育幼院。」
hwpKruBStdHg915aMLEX7mOFcPA4UixI0zNYJ2ve
停頓幾秒，室內一片翻動紙頁的唰唰聲。
sE0Im4QkapxGMFOdunyrg7zKW5ibSHL8DCJcveZN
沒等聲音停下，樊琛平又繼續說。
prAY5ecGW17TQOKBCFqlEPzV6unDhRsgUmi0JNdj
「之前有一陣子，我常去一間書店，現在已經倒了。很可惜。我在那裡遇見院長的外孫，聊過一陣子，他也給我看過那裡的照片，我覺得很不錯。整個劇情的編排就以這種氣氛為基底。」
L7yQAWK1upVdvJZzDkMg9RnaqOsSreoHGcIFfh6P
大家本以為他還要繼續解釋，結果他說完這段話就露出滿意的微笑，環視眾人。
nAUGK4r6VtbBDEpOfSkeCM98jIyJ0uZHQL312Pwh
「……就……這樣嗎？」虞歆弦決定確認一下。
UEuj2AX9dw3CvNRb1oPJ8I7fQaGgyLkcWpVK5Mtr
樊琛平用一種『不然呢』的表情看著他。
6hbPvj9NAfWgTOeY4L0lkyqpwK1sSt8QzFEiZBGd
…………
W6piNXAc0O2Ph9lUMbuSHvR1TfL5qnK8J4krmasg
雲韻、周勁樵和虞歆弦定定望著他好幾秒，只有BOSS一臉『所以我才說讓你們慢慢來，不然呢？』的公式化微笑。
JXkOLTouyit6qdmB9vUKP0E3Q8a4MAVrCZDp5f27
不過BOSS說出口的話倒很委婉。
0oWNiOjBmSfdQyUKVAYJ2DuCGFx7MnI4p6z8qEPb
「我想今天就這樣吧。你們在這中間，都還能先進行其他活動。周勁樵你這邊沒問題，樊琛平也確認過這陣子的排程ＯＫ，雲韻檔期比較滿，詳細可以等確定開拍再安排。至於你……」
6XmMEPcRQOKh1BrlqnSg7NT2ifI0eHpL3GwksD8F
鏡片後的雙眼轉向虞歆弦，帶著笑意停頓了一下。
KeaPqNCpkmOUTcA4QR2IZjin9VuY7FLH6JWzwoSv
「這部作品雖然費時，但正好讓你仔細思考，要如何決定接下來的路。如果你留在這個圈子最好。但如果打算來個精彩完結篇，那麼還是老話，你們的合作應該會非常適合。」
s4cMKdQwH7CkbW38zj0aNgx5mAUJ2Y1SvlPOqVuZ
CZd4AcnXgJ7FILqlpB128mE0tbao9WreiyDGYUOS
VQ8lZiXbsmSjvewC5Yz61c3UMPyBx2qNgdFrfD0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