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高二的時候，小宣被星探發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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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才剛接下藍宣，我們在一起吃飯，雷姊對我說起。同桌的藍宣沒有表情，對這話題也沒表示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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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雷姊勸來的，我以為他不喜歡我，後來才知道他只是不和人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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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據說是走在路上就這樣被搭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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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當時的照片，完全可以理解。那時他的身高和現在差不多，臉上還帶著點青澀，但已經相當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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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間小型的模特兒經紀公司，藍宣家境很好，但還是抱持著類似打工的心態，簽下了一份三年期的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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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他出眾的外型和氣質，再加上運氣不錯，初期繳交的費用很快就回收了，他也在比較大的拍攝案中認識了雷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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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彷彿都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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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高三前夕，他那冷漠的皮曩惹了禍。」雷姊說著往他頭上戳了一下，他也很配合地不倒翁了一下，再度讓我驚訝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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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長得好看就囂張起來了！』」藍宣突然開口時我嚇了一跳，一半是因為這句子對他來說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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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我一眼。「那個人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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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是當時那間公司裡的一個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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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藍宣心想那只是無理取鬧，沒理會對方。那段時間他有了人氣和一小票粉絲，公司要求他不要私下簽名、收受禮物也要透過公司，他都乖乖照做，反正他也沒興趣和其他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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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公司裡一個助理接連幾次拿著簽名板和禮物來，藍宣都冷著一張臉拒絕了。殊不知對方似乎是公司負責人的親戚，靠走後門進來當個助理，大家知道他的背景都還讓著他，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拒絕了幾次，便開始搞小動作，什麼傳言都慢慢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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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幫你嗎？」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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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啜了口咖啡，表情依然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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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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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時間不過幾個月，那是他第一次嚐到被冷凍的滋味，而且還被傳言是他態度不佳導致合作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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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因為雷姊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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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他把合約的事擺平啦。」雷姊得意地揮了揮叉子，「在這行打滾夠久，我對我的眼光有信心。那時峻光的合約到期，也決定暫時不再演。這兩人反正準備同一年退伍，我就想，這不是天賜良機嗎，就讓他來試試看吧。反正小宣已經有一些基礎了。我讓峻光和小宣先簽一年的經紀約。結論是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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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上就只有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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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零零碎碎的時間裡、步峻光和藍宣都不在的時候，我和雷姊才將零零碎碎的資訊湊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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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知道了，在這兩人合作的初期、到後來公司成立，在餐廳或藍宣住處，那些藝人與經紀人的周末邀約中，他們發展出一種親密無間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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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步峻光後來和尋璟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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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密到步峻光必須轉身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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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無法忍受任何人接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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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伯瑞書和步峻光那段神秘談話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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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小段時間，我幫伯瑞書推掉不少小型的通告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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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不是很為難的事。前面的熱潮過後，他的邀約減少了一些，但是拜之前累積的名氣和發達的新媒體平台所賜，他的形象又好，只要持續有作品，目前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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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們也正在依靠這股新媒體熱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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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官方頻道近期只貼了藍宣的國外走秀、雜誌專訪和尋璟的新電影，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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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鼻子靈的，已經開始嗅到新花樣的味道。不說同業的，我也真佩服現在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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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伯瑞書的通告行程少了，但這陣子我並沒有比較閒。除了其他工作內容外，我還得四處找合適的場地和贊助，一邊保守秘密，還要應付偶爾有人來找我打探步峻光和伯瑞書的鬼祟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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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也包括了尋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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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峻光和瑞書最近很忙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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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我去探班時，他故作隨意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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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識到，咱們近距離相處了超過兩年，這種套話對我沒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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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忙？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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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故作隨意地觀察起地面上沾著油漆的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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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愣了一下，然後繼續剛剛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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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覺得很久沒看到他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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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吧……噢，對，我忘了，那是我中間有見到他們。」我說；事實上距離尋璟上次看見這兩人應該才一個多禮拜，「如果你想的話，要不要找他們出來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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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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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吃飯嗎，這提議不錯。我會考慮看看。」他敷衍道，反正我也在敷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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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什麼時候和瑞書那麼熟了，我都不知道。」我忍不住揶揄。我當然知道他主要問的是步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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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乜我一眼。「嘖嘖，那真是太糟糕了呢，說不定大經紀人需要放個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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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還是免了，你上次也聽到老大的提議吧，那我敬謝不敏。倒是你，這段時間過了，還是放鬆幾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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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啜著礦泉水，沒有馬上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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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說不定是有點壓力了呢，你真細心。」語氣客套得不得了，「導播好像在叫人，我先過去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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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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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眼角餘光看著他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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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宣倒沒怎麼在意這件事，或者他只是沒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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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有時候會打給步峻光問一些事，不過最近步峻光常常沒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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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忙吧。」有一次我忍不住說。他需要很多沉澱時間，所以我很少在拍攝間跟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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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只回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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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我說的是廢話。不過事實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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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好奇嗎？」我知道這樣很白目，但我還是想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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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拋過來一眼，用眼神問我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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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跟我說，最近沒什麼看到瑞書，而且連老大都不怎麼出現……不是連你都不一定連絡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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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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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聽完後終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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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望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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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常連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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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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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他眼裡那是真摯的疑惑，不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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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也注意到他有時會改成發簡訊，但在我視線範圍內，步峻光從來沒回電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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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兩個禮拜過後，當步峻光提出一系列微電影的企劃和試作品，眾人才終於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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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人並不在公司，正在和尋璟電話連繫工作的事，突然聽到他發出哦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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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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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個啊。剛剛瞄到有人在電腦上看公司的頻道。上面有試播的版本，動作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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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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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光推的微電影啊。主角是瑞書呢。我猜劇本是峻光拿自己的作品改編的吧。真方便。呵呵，我差點以為你不知道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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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我也是瑞書的經紀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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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也是。可能是你上次不告訴我，所以我先入為主，以為你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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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來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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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不高興可以，可是別忘了你在外面，注意形象啊。還有，這屬於公司的安排，也是瑞書的個人工作兼培訓內容，如果他表現不好也不會拿出來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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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當然，我理解。」可以想像他露出了專業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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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哥，」這次我壓低了聲線，帶點提醒的意味，「先專心完成今天的錄影，別去管這些有的沒的。深呼吸──吐氣！來，跟我做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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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怎麼說得好像我心靈脆弱到隨時準備哭出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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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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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已經發動車子，直接朝他的錄影現場衝去。我不會告訴他我真的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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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步峻光拿出了作品，而尋璟不是那個說動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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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尋璟。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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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你和步峻光，和藍宣與步峻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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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應該都有過這樣的經驗：打開電視，看到一部已經演了一小段的電影。看了一陣子後，發現到自己其實不用從頭開始看，也能大概知道電影在演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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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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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步峻光與舊東家約滿後，雷姊帶他去找藍宣。兩人都打算先去當兵，回來後就簽了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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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後，尋璟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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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成立公司則是再之後的事。那之前，在步峻光和雷姊的安排下，這兩人一邊完成大學學業、一邊接受培訓和進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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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公司成立初期進來的，在伯瑞書來到之前，我看了這些人三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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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幾乎天天和某人相處、近距離幫對方打理工作和生活上的事務──三年，是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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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大天王的淵源，從我進公司前就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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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同時入圍是公司剛成立時的事，兩人不合的消息也是在這時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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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們不會告訴媒體說這個狀況早就出現、藍宣從來不願意出現在有尋璟的地方、而尋璟一旦遇上藍宣，講話是酸到要榨汁還得放整罐糖、糖還必須甜得像他臉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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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太多次經驗，我們就知道要錯開這兩人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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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峻光載著藍宣到處跑，而雷姊則帶著我跑腿、和尋璟一起在各個現場中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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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不多，那段時間大家都忙得不得了，有時驀然回首還會發現兩方的臉都已經好久不見，雖然這正好滿足了原本的目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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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比較像樣的見面，是在雷姊的婚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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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然記得那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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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不接受採訪，規模不大，甚至稱得上低調，但仔細一看不難發現好幾個演藝界的資深前輩都出席了，讓我這種小人物只敢識相躲遠遠。這裡不得不說雷姊的用心，她當然不能把我和步峻光、藍宣或尋璟放在同一桌，卻巧妙地將我丟在混雜資深編劇和造型師的一區，然後微笑看我到處聊天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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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雷姊和新郎敬過三輪，我的膀胱裡也塞了不少額外的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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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廁所的途中，我遇到了偷溜的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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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搭靠在對外的陽台欄杆上，身上是高級訂製的黑色羊毛西裝外套，輕薄柔軟地自肩部向下、滑順地溜過腰間。令人讚嘆的長腿則隨意交叉著，黑色翼紋短靴一邊點著地面。我想起一篇國外雜誌對他的評論，內容大約是這樣的：有些人只是穿上衣服；有些人──比如一些稱職的模特兒，知道如何將衣服穿好；而這世上還有些人，以身體作為藝術的基底，將點綴其上的衣物作為延伸，如同色彩躍然紙上，直抵觀者的心靈──許多了解衣物的設計師如此，藍宣如此。而當你沉湎於他的魅力，你的眼睛會忽視那層衣物的存在，彷彿你所見的，正是他的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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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見過他本人，就明白這絕對不是溢美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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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辛苦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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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我一眼，沒有回答，也沒有要趕我走的意思，所以我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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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姊將藍宣和尋璟放在同一桌是為了避免閒話，他們也都知道。還好藍宣本來就出名地話少，兩人並不需要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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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老大最近的狀況都好嗎？」我隨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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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詫異地看我一眼。呃，起碼我覺得他很詫異。我回以一個迷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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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老大和你合作那麼久，應該不會有問題的。我只是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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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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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自此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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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草草示意後就回到會場，正要踏進去時差點和一套白色的西裝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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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嗨，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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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峻光透過鏡片看了我一眼。整身潔白得不容侵犯的半正式無尾晚禮服、內裡是純黑的襯衫與深紅色的領帶，腳踏鏜亮的素黑皮鞋。我家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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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嗎？」他問我，似乎沒打算聽到否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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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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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璟突然搭了過來，午夜藍成套西服襯著英俊的笑臉，映得眼底點點迷離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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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小助理，」他調侃道，「看樣子是喝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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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配合地笑笑。「我只知道，要是退不下來我今晚就得放生我的車了。安全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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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他也像步峻光那樣拍了拍我；不知為何總覺得有種模仿的感覺，可能是我想太多，「放心，起碼你撐得挺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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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不是在暗刺剛剛偷溜的藍宣，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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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話後我們分別，正要回座時我才想起原本是要去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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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嘲笑著自己渾沌的腦袋，我第二次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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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熟悉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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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私人而言，我說過我有自己的事要處理。公事的話，留在你那邊過夜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況且會有閒言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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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方便，沒有閒言閒語。那是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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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不大，但我認得這兩人，剛才分別一襲黑衣和白衣和我說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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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身為經紀人我還是奉勸一句，你是藝人，應該要有點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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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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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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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斥和人待在同個屋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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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人聲仍然沸騰著。前一波戰後廁所潮已經過去，現在是淡季，我毫不擔心地朝著兩人所在的地方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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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峻光隱忍著什麼，向後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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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討論這些。」他暴躁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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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宣看著他，向前追擊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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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步峻光的雙眼迅速掃過藍宣全身，像一道光芒，從緊抿著的色如玫瑰的嘴唇沿著脖頸來到肩部、柔軟的布料順著他的身型如同淺水流過岩石，還有那雙筆直修長的腿，被深灰色的細緻絲光所包覆，絲光滑下他的足踝、順著柔潤的皮質鞋面直抵漂亮的尖端。那光讓他完美得不像真實。那萬年不變的表情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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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這完美似乎激怒了步峻光──也許是因為酒精或其他什麼──導致他的臉上出現了某種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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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步峻光突然轉身離開，經過我時只略帶怒意地瞥了一眼。我隨著轉過身去，正好尋璟從會場走出，大概是奇怪我們幾個怎麼都跑了，這時訝異地看著步峻光快步走去，尋璟伸手攔下他，問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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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峻光就像個了不起的好演員，瞬間冷靜下來和他對話，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我看見他朝後擺了擺手，似乎在說什麼事都沒有。他和尋璟說了幾句，便一起走回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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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手機，發了封簡訊給步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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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要我做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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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秒他回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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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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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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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宣就站在我身後，沉著張臉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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