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一、 習慣與開端

      「老爸,我去上班囉!」我對著還坐在沙發上休閒地看著電視配個零嘴的男人說道。

      只見那人擺擺手,「啊啊去吧,我今天的班晚妳一個小時,在台南。」我點點頭。

      父親他有點老人癡呆,現在在擔任軌道清潔員,負責檢查、清理軌道及軌道旁是否有會危害行車安全的物品,避免因為撞到東西導致火車翻覆等重大意外。

      上了公車,依舊仗著自己是在第一站上車,仍然選自己最常坐的位置,依然或看著窗外發呆;或藉由鏡面反射觀察車廂中的人群,也依舊在火車站下車。這是我近十年來的習慣。

      「阿勳,來,四十九號車往高雄。」我將證件交給櫃台的阿勳驗證身分,爾頃,拿到我的駕駛制服及所需物品。但今天不同的是,阿勳多跟我講了一段話:「台南A轉B幹線一旁多蓋了一間化學工廠,常常把廢料和一些東西放到軌道旁,公司已經勸阻多次了,不知道今天改了沒有,工廠離匝道很近,小心不要衝撞到啊。」

      我點點頭做為回覆。其實我暗自嗤鼻,一條開了快十五年的道路能有什麼問題呢?我閉著眼睛都會開了啊。

      跟十年前的母親一樣的自信滿滿,卻忘了她當初的教訓,以命換來的教訓。

      「請搭乘四十九號火車直達高雄的旅客注意,本列車將於十分鐘後起程,請尚未上車的旅客加緊您的腳步。」我的工作是一位火車駕駛,開的都是直達車而非區間車,又因為會搭這種直達車的人不是太有錢就是太趕時間,所以在發車之前都一定要廣播。

     

      台灣有六十個車站,分別包含在:台北、台中、高雄、宜蘭、花蓮運務段,而這輛列車是由台北火車站到高雄的火車站。

      回想一開始我應徵駕駛的時候,因為性別是女性還被懷疑是否能夠勝任,但是「十五年」這數字可不是假的。

      我也可以做到。

      接下去一坐就要坐幾小時,心血來潮地跟著車掌到各個車廂巡視。其實也才五節車廂,不然在只剩十分鐘的時間內我哪敢做這種事。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有位乘客和朋友離情依依的表情讓我瞬間想到李白的這首<送孟浩然之廣陵>,如果不是周遭沒攝影機,我都要懷疑這是拍戲才會有的誇張表情了。

      她看到我的表情時自己也傻了,可能沒想到會有人看到離情依依的那一幕。

      其實,這種相別離相聚首的畫面雖然已經看了十幾年,還是會為之動容。是遊子要離鄉打拚的離情不捨;是久久與家人朋友相會面的相聚相依;或者是《回鄉偶書》中形容的「少小離家老大回」;又或者是「纔下眉頭,卻上心頭」的分別?每個人在月台的故事都不盡相同。也因為這樣,將乘客安全送達,是每位列車長責任也是義務。

      而這趟也讓我見識到所謂的貧富差距──有位婦人身穿貂皮、身上穿戴的金銀財寶可能都可以買下這台列車,她在看到我走過來的時候只對我說了句:「我這趟很趕時間,不要遲到不要出意外啊。」說完就自顧自地閉眼休息了。

      雖然說出錢的是客人,可是遇到這種語氣還是會很想趕她下車啊。但事實是──就算她的語氣不太好,還是只能笑笑帶過。

      不然報告檢討書寫不完,被告更麻煩。

  

      而另一幕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帶著女兒的父親。他讓女兒靠在他的腿上入眠,自己則看著報紙,不時用寵溺的眼光看著女兒。

      在我走過這節車廂的時候只對我點點頭,手指了指正熟睡的女兒。我想,這是個很幸福的女孩子呢。

      於是我也對他笑著點點頭,只用氣音回答:「旅途愉快。」

      「車掌辛苦了,我去開車啦!」到了駕駛艙,利用廣播系統再度提醒乘客要發車了的訊息:「各位旅客您好,本列車將於兩分鐘後啟動,請注意您的隨身物品,感謝您的搭乘,祝旅途愉快。」

      「媽,我出發啦!」對著放在一旁的相片說著,這也是我的習慣。

      從台北到高雄沿途的風景是最吸引我的,可以見到都會的高樓大廈林立、鄉村的農田以及自給自足的農民、發展中的城市正在興建及改造。每個地方的發展模式都不一樣,卻都帶給我一樣的感覺──努力。

      也許只是自己太多愁善感,但從十五年前第一次經過這條路線時,因為火車軌道的四周通常都是小鄉村,除了較早開發的城市望遠方看得見高樓大廈以外,其餘大多都是綠油油的稻田、平矮的農舍小屋。與至今的情況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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