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了,家裡人都睡了,我關上電腦,準備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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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心裡還想著那隻蟬,我在上床之前又溜到客廳,開了一盞燈找它,也許是出於好奇的心理,也許是想看看它到底在做什麼,如果是外公回來,它現在會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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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到處搜尋,它就停在外公專屬的小桌上,那張桌子其實是一個置物用的小櫃,外公生前都會在桌上放他的廣播機、一些家族的合照、或是特別節日時家人送的卡片或禮物。外公過世之後,桌上的卡片還留著,卻再也沒有主人來翻閱它們,廣播機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原本放老花眼鏡的地方則多了一瓶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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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靜悄悄的停在桌上,我看著它,它偏著頭好像也在看我,似乎在問我為什麼還不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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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外公到我的夢裡來了,穿著藍黑色的棉襖,拿著茶杯坐在他專屬的躺椅上,笑咪咪的環顧家裡,我對他說:「外公,你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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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沒有說話,起身抱了抱我。四周起了一層白霧,霧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最後終於蓋住了外公的臉,我的夢也到這裡醒了,夢醒後足足哭了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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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是全家最疼我的人,以前我還小,爸爸媽媽外出上班不在家的時候,都是外公和外婆在照顧我,把我一手帶大。以前的我很嬌,非要大人抱著才肯睡,否則就不斷哭鬧,外公總是把我放在他的腿上,抱著我看電視,我愛吃什麼他就天天煮,對我的要求他從來不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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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年過節,外公給我們的紅包一定是最大的,一年中幾次的家族聚餐,只要聽說我們要去,外公一定要訂最大、最好、最高級的餐廳,只要我們開口,外公幾乎有求必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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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的暑假,表哥來家裡玩,中午的午飯外公居然訂了披薩,說想跟我們一起吃披薩,其實我們都知道,外公牙齒不好根本咬不動,他叫披薩只是因為我們喜歡、想讓我們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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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一直是我童年裡的巨人、我願望的實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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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理所當然的覺得這樣的日子會永遠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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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國中以後,回家和他談天的機會少了,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天天賴在他身上撒嬌,直到外公肺癌過世,我都沒有親口告訴過他我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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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外公走後,我的感情線變得脆弱,稍微一點小事就可以哭得不可開交,以前看到感動的電影頂多覺得內心悸動,現在只要稍微溫馨一點的短片都可以讓我哭掉一包衛生紙。以前不喜歡悲劇片,現在只要是有一點悲傷的電影一概不接受,我變得愛哭,卻倔強的隱藏著不給別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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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隻蟬的出現,再次掀起我對外公的思念,雖然表面上說不相信,心裡卻早已認定它就是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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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有靈魂,那麼死後的靈魂會去哪裡呢?真的變成昆蟲回家了嗎?眼前的這隻蟬如果不是外公,那麼外公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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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離開後,我好幾次在街道上的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就像瘋了一樣的追上前仔細看,發現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之後黯然回頭,不斷的在身邊尋找他的影子,只想證明外公會回來,只想說服自己死亡只是另類的離家出走,總有一天可以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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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在尋找,那個再也無法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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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沒有找到外公。卻在尋尋覓覓的過程中找到了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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