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創作馬拉松,正式起跑閃亮星─語風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中)

      「學長,真的十分抱歉……學長……」

      沈墨覺得很吵。自半夢半醒的那一刻起,幾個字詞組成的句子,由含含糊糊直到清晰可辨,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回盪於他的耳腔,令他頭疼加劇。

      「呃……」沈墨兩眉蹙得緊,鬧著乾荒的喉頭吐不出心底的疑問,嘴邊斷斷續續的單音節帶點掙扎味道,滿滿力不從心。

      「學長,你終於醒了!」另一方面,戚煦彷彿看到已死之人迴光返照,繃著幾小時的苦瓜臉鬆了好大一口氣。

      昨夜沈墨當著他的面暈厥過去的那一刻,戚煦尚未反應過來,他蹲踞身子、探手搖搖對方,卻發現學長動也不動,心覺有異的戚煦酒醒一大半,立刻把人扛到床上,一整晚跪坐在床邊,不曾離開。

      「現在幾點了?」沈墨揉揉眼睛,外頭已是日正當中,大把大把的陽光透過窗戶灑落,他驚覺不對,立刻操著沙啞的嗓音問道。

      「十、十一點了……」戚煦轉頭瞧眼時鐘,馬上報時給學長。

      本來要從床上爬起來的沈墨宛如斷線木偶,下一秒重重的跌回床上去,臉部表情瞬間像被揉爛的一張紙,他嘴中喃喃自語:「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怎麼了?學長有事我可以代替你去辦!」戚煦嘗試要站起來,經過一夜處於跪姿的腿部早已痠麻不堪,他咬牙隱忍,在軀體搖晃不穩下勉強起身。

      「今天我有最後一科的期中考,可是考試時間……剛剛過了。」沈墨雙眼空乏的凝望天花板,瞳眸中是一片死白。

      聞言的戚煦再度不聲不響的跪回床鋪邊,這個消息伴隨極大壓力朝他猛然墜落,他兩唇抿得發白,交握的雙手因內心焦灼死命使勁,手背上的青筋隨之浮起。

      昨天晚上戚煦因為期中考提早結束,與居住同層樓的朋友們相約打球順便喝喝小酒,他知曉自己並非千杯不醉類型,反之,特別容易受到酒精影響,可在好心情之下便也大方同樂。

      孰料,幾罐啤酒跟幾輪談天下來,其中一人無意提起同層樓的學長──沈墨,學弟們對於學長的評論不外乎是頭腦非常好,經常性在學校首頁看到對方又領獎學金的公告,可惜的是沈墨課業頂尖但是為人孤僻。

      幾個大男孩還跟女孩子家一樣八卦起來,說曾經看到他跟男人擁抱、上男人的車、與男人出入摩鐵,竭盡所能誇大其詞,沈墨是同志的消息好像不該是繪聲繪影,而是真有其事。

      三五個長不大的男大生們一陣起鬨,此時居然有人提議用剪刀石頭布,說猜輸的人去問同層樓的學長到底是不是真的gay?

      不巧的是戚煦猜輸了,當運動過後血液循環加速,同時又有酒精催化,他不知道哪裡來的熊心豹膽,獨自憑藉一股衝動直奔學長房間去。

      戚煦隨意找個理由進入沈墨房裡,關於那之後的發展,他腦海僅僅殘存片段記憶──他真的問了沈墨學長是不是gay這個問題,其餘的一概想不起來!

      「學長,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深知自己鑄成大錯,戚煦心中相當難受,更多的是無法言喻的愧疚。

      本是純粹的玩笑話,最終變成令學長困擾不已的後果,戚煦現在只想吞拼命吞後悔藥。

      「你知道你昨天晚上除了劈頭問我是不是gay,還對我開了什麼玩笑嗎?」沈墨扭過頭去,面色鐵青的怒瞪呈現呆滯狀態的學弟,「你說,你要給我包裹,而那個包裹是……」

      沈墨伸出食指比出方向,戚煦眼光隨之緩緩下移,那個地方是……

      戚煦的股間!

      霎時,戚煦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來,若是學長此言不假,自己當真昨晚用不堪入耳的話語騷擾沈墨,看來後悔藥就算藥量加倍,吃到急性藥物中毒也救不了他了。

      關於戚煦好奇的性向問題,沈墨不得不承認,雖然他在情愛方面的經驗值趨近於零,可是成長過程之中的暗戀對象仍有一兩個,正巧對方皆是與自己相同性別。

      沈墨生來性格害羞內向,隨著年紀增長不擅長打扮自己也罷,與人交談常常因內心壓力而支支吾吾,索性放棄接觸他人,這也導致人際關係惡化,更與戀愛絕緣。

      昨晚戚煦強勢的親吻他──那是他的初吻。

      相較於期中考錯過,初吻遭人奪走、第一次觸摸別的男人的股間,這兩者在沈墨腦中揮之不去,戚煦的無禮行徑徹徹底底擾亂他的心緒。

      同時,沈墨也厭惡為何當初戚煦對自己做出脫軌行為時,他沒有用盡全力的反抗,反倒跟隻待宰的羔羊沒兩樣。

      如果他現在有力氣,一定馬上揍眼前這個混小子一頓!

      「學長,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請讓我補償你!」事態發展至此,戚煦並非拍拍屁股走人的小屁孩,他的雙手揪住床沿,哀切懇求沈墨賜予他亡羊補牢的機會,否則他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不必了。」沈墨轉過頭去,用手擰按眉心,盛怒的音調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清冷透著無奈:「請你現在離開我的房間。」

      「學長……拜托……」幸好沈墨沒有看到,否則戚煦一個大男人現在幾乎是快哭了出來。

      「我再說一次,請你離開。」扯過棉被蒙住頭部,沈墨阻隔外界的一切,不想去回憶昨晚,亦或面對現實。

      看到沈墨選擇跟他不談不問,戚煦內心根本在天人交戰,到底是要留下來死皮賴臉的繼續請求,還是就此順勢離開房間?

      若是今日是與相熟的友人開開玩笑,想必大家都會一笑置之,但是他和沈墨是點頭之交,對方還是他的同系學長,他的言行舉止無疑都是把尊重二字丟在地上踩。

      戚煦收緊拳心,呼出一口氣,瞬也不瞬的凝望床上那團棉被小山。

      幾秒鐘過後,一聲關門的聲響傳來,房內恢復熟悉的靜謐,替可笑的鬧劇畫上句點。

      沈墨上半身鑽出被窩,確定房內只餘他一人,他拉長手臂到床邊的櫃子拿出一張折疊的合約書,再過三個月,時間將要走至上頭白紙黑字的日期。

      他煩悶的扔掉紙張縮回被窩,心底暗暗祈禱剩下的時日能夠安穩度日,然後把昨夜的淒慘黑歷史全數埋葬!

      不料,上蒼沒有聽到沈墨的禱告,偏偏惡作劇般的硬是要把鬧劇湊成八點檔連續劇,還打算無限加長故事集數。

      隔天開始,戚煦一有空閒時間便會刻意去旁聽沈墨的課程,下課時間厚臉皮的跟他搭話,即便沈墨把他當成透明人,那傢伙依舊可以堆滿笑容的東扯西聊,從台灣頭聊到台灣尾,再繞地球一大圈。

      此外,戚煦三番兩次買宵夜放在他房門口;看到他去倒垃圾就雞婆的拿走倒掉;自做主張的將他晾在公共陽台的衣服通通收好折妥。

      敢情他是多了一個免費台傭嗎?沈墨翻翻白眼,他不需要!

      倘若他人見到戚煦所做所為,必定會認為他被沈墨煞到,心甘情願的「愛到卡慘死」,不然就是上輩子欠沈墨一屁股債,今生註定要乖乖償還。

      可是明白來龍去脈的只有沈墨與戚煦,說到底不過是「補償」二字,所以沈墨沒有絲毫喜悅或感激。

      戚煦往東,沈墨就往西,他不想再跟對方有牽扯,乾乾脆脆得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雖然最後戚煦一定又會黏上來。

      直到某個星期五傍晚,牛皮糖戚煦不知道跑哪去了,難得清淨的沈墨一個人拎著從便利商店買來的便當,心情輕鬆的經過校園的籃球場。

      球場內幾個男大生正在三對三鬥牛,一旁幾個女大生圍觀看賽,時不時的發出驚呼和加油聲,吸引不少路過的學子注意。

      突然,一個身影快速晃過,以俐落的姿態閃過他人防守,快速的帶球直到籃下,再使用簡單的三步上籃得分,一群人紛紛拍手叫好。

      縱使缺少華麗的炫技,發光體的耀人光芒不減,不管是在哪種群體之中,戚煦無疑是中心人物。

      沈墨站在球場柵欄的外圍,雙眼鎖定戚煦許久,良好的運動神經搭配優越的外型,自己站在對方身邊絕對會格格不入,妒忌無法遏止的在他心田萌芽──因為他永遠不可能成為那樣的人。

      戚煦只是個會開低俗笑話的傢伙!沈墨多想如此大吼,撕下對方的假面具。

      中場休息,戚煦下場稍作歇息、補充水分,這時,他發現場外目不轉睛的視線,開心的揚起大大笑容,朝那人揮手大喊:「沈墨學長!」

      許多人出於好奇順著戚煦的方向看去,驟然間幾十對眼睛全數盯著沈墨,太過快速的眾多目光集中,沈墨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

      他兩瞳不能聚焦的來回環顧,不管對上哪對眼睛都令沈墨不自在,那群初次謀面的陌生人心中如何打量他?是不是覺得他外表很矬?還是偷偷恥笑他是同性戀?習慣負面思考的沈墨陷入自設的泥沼,爬也爬不出來。

      明明心臟受到壓力緣故拼命幫浦,身體血液卻仿若停止運行,四肢末梢逐漸冰冷,沈墨面容的血色盡失,連牙齒都不由自主的打顫,手指失去提起便當的氣力,任由東西掉落至地上,腦袋空白的傳達不了指令。

      幾秒過後,沈墨出於最後本能的後退幾步,然後,轉身不顧一切的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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