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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被遺棄的狼犬)

為什麼這麼狠心……她就比我好嗎……

這麼多年的青春,女人的青春就像花一樣燦爛,轉眼即逝……

如此相像的容顏,好想絞碎你的脖子……

但是最想的怎麼仍是在你的懷中,再汲取一次溫暖呢?

天花板上的屍體,四肢扭曲,頭顱往下窺看著床上熟睡的少年,長長的頭髮往下流瀉,散發著淡淡的腥氣,拂過少年的額、眼、唇。

在一片模糊的陰影當中,屍體的臉龐露出一絲不忍,以及說不清的複雜情緒,喀拉喀拉,移動著關節,又往天花板的另一端移動而去。

將自己攀附在角落,閉上眼睛,靜靜歇息。

窗外天色沉如墨,夜半時分,萬物俱寂,床上的少年翻了個身,抓了抓有點癢的脖子,踢開了被子,毫無所覺的繼續沉睡。

……屍體睜開一隻眼睛,有點無奈。

她伸長了頭髮,光潔的髮絲如劍般鋒利,迅捷的刺向床底下……將被子刺穿了一個洞,拉到床上,替少年仔細的蓋上了冬被。

屍體閉上眼睛,想了想,乾脆連整顆頭顱都沉入天花板的陰影中。

眼不見為淨。

***

「啊啊啊啊啊!我要遲到了、我要遲到了,前輩會殺了我啊!」季以恩猛然從床上驚醒,跳了起來,一邊穿著襯衫,一邊把自己的腳塞進襪子當中。

「十點了!十點了,這個月沒有全勤了啦!」他左腳黑襪、右腳白襪,不管不顧的繼續穿上牛仔褲,在房間內跳來跳去。

「青蘋你為什麼沒叫我啦!」臨走之前,還對著角落的一團黑影大叫,彷彿是小孩子對著自己的媽媽埋怨一樣。

黑色的陰影模糊的扭曲了一下,在陰影中的屍體默然無聲,四肢扭曲成怪異的角度,又將自己的頭顱往內縮了一點,如過去的幾年一般沉睡。

「對不起!我遲到了!」衝進了《無殼蝸牛租屋通》的辦公室,季以恩慌慌張張地大喊,接收到了張俞君的幾個眼刀,季以恩摸摸鼻子,趕緊坐下來展開一天的業務。

不得不說,張俞君真的很有一套。

在短短一個月內,就把一個連高中都輟學的少年,整理得守規矩有秩序,甚至能夠進行最初步的電話拜訪,除了一邊學習攝影技巧以外,也開始背誦著,以板橋為中心拓展開來的基本房價。

《無殼蝸牛租屋通》的租屋業務都是由張俞君一個人一手包辦,基本上要維持一個小小辦公室以及一人員工的收支是很簡單的,但是壞就壞在──有個愛心過度氾濫的安叔,流浪狗越撿越多!

「你知道狗沒有健保,看個病開刀有多貴嗎?」張俞君咬牙切齒,這些受傷的狗都不知道安叔是從哪發現的?帶回來之後,平均下來一隻的醫藥費都高達十幾萬!

「我家只有我一個人。」現在還多了一個女鬼……

季以恩訥訥的回答。

「算了!我跟你說,安叔的子女都在美國,好幾年沒回來看他了。」張俞君在一開始的那個禮拜,教季以恩整理資料的時候,跟他說了一點安叔的故事。

安叔年輕的時候是很成功的大商人,剛好在台灣七零年代,台灣錢淹腳目的那個時代,那時候做什麼生意都能成功,但是每個成功的商人都在害怕同樣一件事。

尤其在知名的藝人女兒被綁票,寄回了一隻小尾指之後,所有的商人爭先恐後的把自己的兒女送出國,連老婆也打包一起過去照顧子女們。

「但是一年到頭見不到一次面,連大過年安叔都一個人在台灣,你說這樣的親情會有多深厚呢?」

張俞君手把手的教,從頭開始,畢竟連怎麼用影印機、傳真機、碎紙機,這些辦公室內常見的電子產品,對季以恩來說,都相當陌生。

「安叔退休之後,本來是要去美國的,結果他去了一個星期,不!三天吧,就連夜逃回台灣吃滷肉飯跟牛肉麵。」

安叔說那邊什麼都很難吃,薯條、漢堡、可樂,沒有一樣他吃的習慣,連唐人街的中國菜都難吃,重油重鹹,繼續住下去會毒死自己的胃。

一輩子沒有什麼愛好,只是嗜吃美食的安叔,實在沒辦法體會披薩的美好,在一大家子都是金髮藍眼睛的食物喜好之下,安叔只住了三天就逃回台灣。

說什麼寧願當孤單老人,也不想餓死一輩子辛苦的肚皮。

「嗤,孤單個屁!撿了一堆流浪狗,成天在店內吵吵鬧鬧,煩都煩死了!」張俞君用力的摔了一下手上厚重的合約夾,辦公室的後陽台裡,正在追逐的狗兒,齊齊抖了一下,自動自發的頂開籠子的門,鑽了進去。

連狗都讓張俞君訓練的乖巧聽話。

季以恩很快的就知道店內的老大是誰了,安叔很少管事,他只是把晚年退休金拿來投資的老闆,甚至不太干涉店內的運作,只負責買狗罐頭跟狗糧。

至於上至簽合約、整理房子、刊登廣告、尋找房客這類店內的基本業務,下至泡茶、打掃、拖地、洗狗、這類的雜務,通通都是由張俞君一手包辦。

所現在季以恩已經成了張俞君的最佳助理(奴隸)。

任命的拿起電話,季以恩要完成今天張俞君給他的功課:打兩百通電話訪問,找看看有沒有人要出租房子。

「喂?」

「您好您好,我們這裡是《無殼蝸牛租屋通》,請問府上有沒有房子要出租?」

「什麼通?」

大嬸一邊頂著甜甜圈毛巾頭,彎腰做著聽說很有效的瑜珈操。

「《無殼蝸牛租屋通》啦!您有房子要出租嗎?」季以恩在背景音樂的干擾下,大聲的重複一次,不忘自己打來的目的。

「沒有啦沒有啦!不要再打來了!」大嬸眼睛沒離開過螢幕,這姿勢怎麼有點難啦?大嬸汗流浹背的把電話掛上了。

季以恩不氣餒,繼續尋找下一個客人。

「喂?您好!我們這裡是《無殼蝸牛租屋通》,請問府上有沒有房子要出租?」

「……媽媽,有詐騙集團!」還沒上小學的小朋友,接起了電話,對著廚房的媽媽大吼。

季以恩在電話的這端,默默的又把電話掛上。

「喂?您好!我們這裡是《無殼蝸牛租屋通》,請問府上有沒有房子要出租?」

「……沒有人跟你說過中午十二點以後再打電話是禮貌嗎?現在這個時間你想死嗎?」

某個昨晚熬夜寫稿子的作者,被電話聲吵醒,磨著牙散發陰森森的怒氣,正想著要把這個不知道哪來的白目推銷員,寫到一場驚天地泣鬼神兼之家破人亡的世紀大車禍當中。

「對不起對不起,我下午再打!」

季以恩感受到對方的詛咒,趕緊匆匆忙忙掛上了電話,拍撫著自己的胸口,電話行銷實在太難了,他轉過頭對著正在看數字租屋網找客戶的張俞君嘟噥著抱怨。

「……這種方法怎麼會有用啦?」

「菜鳥就要做菜鳥的事情。」張俞君頭也不回,仍然專注的盯著數字租屋網,試圖從當中找出一些屋主自租,還沒被同行汙染過的案子

「喔!好啦!」季以恩抗議未果,只好又轉回自己的椅子,翻過了下一頁的電訪名單,繼續從頭開始打起。

「喂?」

這次對方在很嘈雜的菜市場。

「喂?您好!」季以恩朝氣十足,「我們這裡是《無殼蝸牛租屋通》,請問府上有沒有房子要出租?」

季以恩放大了音量,唯恐對方聽不清楚。

「房子要出租?……沒有啦!」

正在菜市場跟攤販為了一根蔥吵得面紅耳赤的阿婆,聽到季以恩的問句,猶豫了一下才回答。

「喔喔,好吧!謝謝你喔!」

季以恩很習慣的道謝,打算把電話掛掉,繼續朝下一個名單前進。

「欸欸欸,少年仔!等等啦!」

阿婆丟下了菜錢,臨時不想跟攤販計較那根細細的蔥了!她趕緊喊住了正要掛電話的季以恩。

「那個啊……有點奇怪的房子可不可以出租啊?」

她試探性的問了一下。

季以恩瞬間想到家裡天花板上的那團黑色陰影,他又望了望仍然用背影對著他的前輩,一咬牙,開口回答。

「可以啊!不管多奇怪的房子都可以委託給我們喔!」他爽朗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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