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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然下渴望坦率的心

-此篇為西村視角

-時間為夏目成為轉學生不久

      他曾經失去家人與歸屬之地,

      他的童年感受到的,甚至比我們的更沈重,更深刻。

西村

      記得那天教室的空調壞了,儘管暖風從開著的窗子吹進來,卻驅不走一室的悶熱。

      平時的課堂已經夠枯燥,現在連一個好的學習環境也沒有,我感到忍耐力不斷下降。反正班導還在講解那些早就聽到煩厭的校規,就借這個時間補眠好了。

      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眼角一瞥黑板上寫著一個陌生的人名。講台上除了班導,還站著一名從未見過的男生。

      大概是轉學生。班上有轉學生不出奇,會在臨近學期尾聲轉學的學生卻是少數中的少數,立即勾起我的好奇心。

      「可以介紹你自己嗎?」班導一貫平淡的語調。

      「我是夏目貴志,請大家多多指教。」轉學生漠然的目光落在所在同學眼中,更令大家詫異的是接下來毫無情感可言的介紹。

      我原有的一絲好感立即消失殆盡。

      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有多難,隨便提一下以前就讀的學校和地方不就好了,你的名字還怕以後有誰會不知道?還有露出一個微笑很難為你麼?

      班導隨便指著教室角落裡一個空的座位,轉學生走到那個位置坐下,當我第二次側過頭看他,他早就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搞甚麼啊?轉學第一天就擺出一副壞學生的模樣,就這麼想引起其他人的注目嗎?  

      我還以為,眼前這個男生,必定是那些只會整天裝酷,要不就是那種冷漠到骨子裡的人。

      那時我不知道,夏目之所以會對其他人露出漠然的眼神,以及淡然的表情,不是故意掛上的面具,只是他面對其他人時不經意的疏離。

     

      轉學生來到班上時正值期終考的衝刺時刻,大家都沒有空去認識他,不過卻有不少關於他的傳言,聽說他的父母很早就走了,他現在寄住在親戚家。由於住在城市的親戚都不願意收留他,所以才會轉到這邊的學校。

      我本來對轉學生的身世並不在意,跟他都沒有進一步的交談。當我以為我們的關係只是普通同學一般,平時擦身而過也不會打招呼時,事情卻有了變數。

      那天要上物理課,本來已經到了理科室的我卻發現把物理作業忘了在教室,只好回到教室去拿,正好碰到轉學生貧血病發作。

      貧血病發作是轉學生事後給我的解釋,或者只是個隨便編的藉口吧。

      教室裡只有那名轉學生。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動不動的看著前方。從後門看過去,根本搞不懂他在看甚麼。

      我驀地想起,他好像一直都是一個人,平時也不看見他跟其他人談話。比起同班活潑好動的男生,那個人實在是靜得太厲害了,他到底在想些甚麼?

      「轉學生,下一節課要到理科室喔。」我走近座位,把忘記拿的物理作業拿走。

      轉學生轉過頭訝異地看著我,彷彿是被我發現他深藏的秘密一般,臉色倏地變得很難看。我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情,還是這麼誇張的表情。

      「我知道了,謝謝你。」轉學生大概是認為剛剛的反應太過失禮,隨即露出一個笑容。

      當時就憑那個笑容,我相信夏目的性格是友好的,就算是到了現在,跟夏目相處已經有一段時間,我也相信,夏目的笑容不會因為別人帶給他的痛苦而消失,都是淺淺的帶著期盼。

     

      「要不要一起去理科室?」或者他只是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情感吧,我這麼想著。

     

      「然後呢?」北本吃了一口便當,停下來問我。

      「沒有啦。他沒有跟我一起去理科室,這個你都知道了。」想起幾天前發生的事,我就不高與。

      「那個人似乎比我們想像中還要複雜。聽說沒有親戚願意收留他的原因,是他整天在說『能夠看見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北本對他的印象也太不好。

      「『能夠看見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那是甚麼?」難怪每次看到他的眼神,都只會看見他眼裡藏著很多東西,卻看不明白。

      「誰知道啊?」北本把便當收起,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突然好像發現了甚麼,「西村,你看,下面那個是不是那個轉學生?」

     

      從教室的窗子看出去,轉學生正躺在草地上看書。

      這個人真是不簡單耶,上課時都在睡覺,也不願意跟別人交談,來學校做甚麼?學校對於他來說果然是一個不適合的地方。

     

      「哪家的猫跑進學校來了?」

      聽到北本的話,我再朝窗外看,只見一個白色的猫咪走近轉學生身邊,想對他撒嬌。轉學生似乎不討厭,反而把書本闔上,放在一旁,逗猫咪玩耍。

      竟然會跟小動物玩耍,真是意想不到啊。還要玩得這麼開心,這個人到底是冷漠還是不喜歡跟別人相處?真奇怪的舉動。

      看著轉學生和猫咪,我有這麼幾秒的不解。

      突然,轉學生好像看到了甚麼,抱起猫咪跑起來,走了幾步後又發現忘記拿走草地上的書,轉身過去把書拿起,急急地逃跑。他就是用逃跑的。那邊發生了甚麼事嗎?他慌亂的表情,倒是像看到非常可怕的東西。

      上次轉學生的貧血病發作,其實還有下文。

      那天我的確是沒有理會他,沒想太多便先去理科室上課了。可是課上到一半也不見轉學生出現在理科室。

      想想轉學生的存在感也太低,竟然誰都沒有發現。奇怪的是我竟然沒有想過他是不是有甚麼危險,只是找個藉口回教室一趟。

      結果,一打開教室的門,見到的不是轉學生暈倒在地上──

     

      零碎的白紙在半空飛舞。開門之後,碎紙卻落了一地。

     

      「你還好嗎?」幸好我倚在門上,才不讓那道衝力使自己失去平衡。我已經不記得是怎樣問出第一句話了。

      直覺告訴我,看到的白紙不像是被人撕碎這麼簡單。分明是有一股力量在教室盤旋,卻在門被打開之後消失無蹤。

      「抱歉,是老師要你來找我的嗎?可是我要先把這裡收拾好。」轉學生若有所思地看著一地的紙碎,眼裡全是讓我看不透的目光。

      「你真的沒事?不用我幫你?」我努力地撐起身子,朝他的方向走去。

      「讓我自己來好了。麻煩你,老師那邊幫我模糊過去。」聽到我的話,轉學生先是一怔,半晌,眼神變得柔和,卻再次拒絕了我的幫忙,狼狽地繞過滿地的紙碎,去拿掃把。

      他總是拒絕別人對他的幫助。

      夏目的童年是怎樣,我們也不方便問太多。只知道他的過去經歷很多的不堪,如果一個人的童年能夠讓他對生活變得這麼小心翼翼,相信也是相當大的打擊。到底有多難受,只有他才能夠體會到。

      是真的有難以跟別人說清楚的事情,夏目才會變得寂寞吧。雖然我不能夠確定,他說『能夠看見其他人看不見的東西』是不是謊言,但是在跟夏目接觸之後,我反而覺得,他的漠然只是自己強迫出來的表情,這種不為意的習慣,應該跟他的童年有關。

      其實要跟夏目溝通真的不難,只是要分多一些心思。因為他很容易將其他人的想法看得太重要,卻從來不把自己心面裡想的告訴別人。

      有時候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

     

      「夏目,下個星期天一起去釣魚吧,順便把家裡的自行車騎過來。」

      「你們好好去玩,我不去了。」轉學生微微笑著,卻沒有答應我提出的主意。

      「為甚麼不去?」我有些苦惱,是有甚麼難處或是理由嗎?

      「……我不懂得騎自行車。因為這個玩意,不是要有人在後面扶著才會學懂的嗎?」轉學生想了一會,認真地說。

      「竟然為了這麼簡單的理由?你不會的話,我找北本來教你好了!」聽到夏目說出原因時,我才發覺,他的理由背後隱藏的另一個含義。

     

      跟夏目熟悉之後,發現他經常會不經意的遙望遠處的天空,或者他是在期盼著甚麼。

      要找到下一片遼闊的蔚藍的天空,一定要從過去的的黑暗中走出來。他要尋找的,就是那種互相依賴的感覺吧?第一步是拋棄那種老是拒絕別人幫助的心態,接受其他人的關懷。

      變得坦率一些,其實也不太困難吧?

     

後記

      寫這篇的時候停了一段時間,因為我沒有想到以西村的視角會是這麼難寫。起初我還以為先寫【家庭篇】和【友人篇】會容易一些,結果沒想到【友人篇】也拖了一個星期多。

      不過這篇是挺感慨的,特地不以夏目的視角,以其他人的視角來寫,就可以寫出夏目在別人眼中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別人對他有怎樣的感覺等等。

      然後就是從不了解夏目,後來成為夏目的好朋友的西村,對夏目的性格和看法變化很大,這是令我最高興的事,希望大家也能感受到這種心情變化。這個是我在寫這篇前就想帶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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