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等等妙云呀,妙云跟不上……」一陣氣喘吁吁的聲響從他的背後傳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表示說話者早已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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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可是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又怎麼可能會追得上他一個長期習武的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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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跑在前頭的他,則把這句話當作耳邊風般,腳下的步伐完全沒有想停下來的意思,反倒是愈加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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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底下,他捲曲的棕色髮絲散發出迷人的光澤,柔軟而輕盈,如羽翼般飛盪於這片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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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的眼窩,高挺的鼻梁,很明顯的,是一張貨真價實的西方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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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清目秀,褐色的瞳仁裡,是一抹燦爛的精光,充滿朝氣,目如炬焰,流轉著如琉璃般的閃爍光彩,卻也眼如鷹銳利,似是站在他的身前,自己就會被他看透得一絲不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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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角上,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或許他此時的表情能騙過外人,卻是騙不了他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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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南宮如謙,是當朝曼垠帝國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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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會的官員們,都暗自稱他為曼垠晨曦,因為看到他,彷彿就看到國家的一道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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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的父親,也就是當朝皇上淫靡風流,幾乎是把全部的國事都丟給國會,而自己則左擁右抱著美人安逸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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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南宮如謙,認真好學,不近女色,待人處事合宜,拘謹不苟,這封號也算是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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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女孩的聲音逐漸小聲,最終緩緩消失在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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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逃出她的糾纏。他勾起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放慢腳步,轉個方向步入皇宮裡,鮮少人經過的地方--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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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相較於前面的大殿就閑靜了不少,只是偶爾會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但聽起來,總比聽到吟叫聲還要自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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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的尖叫,是因為發瘋而尖叫,她們曾是父皇身邊的寵妃,享盡了雍容華貴,翻騰過了夜長纏綿,然而一旦人老珠黃,又或者宮裡進了一批新的女人,她們就會被逐去冷宮,並終身不得擅離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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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不如昔,有些人就此發瘋,而有些人則選擇削髮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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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殘忍的場景,從他有記憶開始,便歷歷在目,從不敢置信到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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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在整個曼垠裡,許多男人都十分羨慕皇帝的特權,因為法律保障他能夠保有以前一夫多妻制的傳統,然而,卻是讓更多的女人邁入不幸的地獄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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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可笑,可笑著皇宮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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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宮裡,何有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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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他是太子,是以後曼垠帝國的皇帝,他的父親根本就不會關心他,所以更別說其他庶出的皇子們與公主們,這群孩子之於父親,只不過是歡愉後的附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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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宮裡,只有曼垠皇后,也就是他的母親,和奶娘愛他、對他真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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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兄弟姐妹們呢?如果他們對他好,都有可能是另有陰謀--奪取他的東宮之位。為此,他們對他屢屢設計陷害,讓他出糗,讓他毫無面子,讓他自取其辱,被窘境所困,甚至,要致他於死地,除非,是幾個支持他上任的皇子公主們,他與他們之間才會有幾分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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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得虛偽待人,每天都得步步為營,每天都得對他人處處提防………他倦乏了這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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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同步削髮之途,心中淡然,無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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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很美,她的眉宇之間,盡是安詳柔和,她從不提父親的是非,而是選擇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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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時的深夜,當他偷偷跑到母親的房間時,總發現她正觀月而立,側面的眼角經月光照射,竟是閃出淚水的光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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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知,母親的淡泊不過是虛假的外表,真正的她,仍是心繫著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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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他恨父親深之入骨。就是因為父親,讓母親難過不開心,就是因為父親,讓他沒有與凡人一樣的正常家庭,就是因為父親,讓他的生活喧擾不得平靜,就是因為父親,讓他成天活在猜忌與恐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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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又能如何?他能翻轉現在的一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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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也得重踏父親的舊程,他的婚姻注定是要犧牲,但他並不像父親濫用特權滿足肉體情慾,而是維持住整個曼垠,讓百姓安居樂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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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如今曼垠國勢微弱,國會裡各黨林立鬥爭,貪官污吏搞得政局混亂不已,根本不把皇上放在眼裡,而國外,則早已虎視眈眈,準備隨時吞噬。內憂外患燃眉之急,待重整國會讓官員心向於他之後,接著要處理的,就是國外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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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垠軍力不足,他又不忍心看百姓們飽受烽火連天的噩夢,所以,唯一的方法,便是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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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溫婉的和平手段,一個僅需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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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了國會中有權之人的女兒,讓她們父親的心與他同心;聯了國外對曼垠尚無野心的國家,在他們國家裡擔任重要官員的女兒,當曼垠有危機時,她們的國家就能即時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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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沒差,他早已麻木,又或者,是對感情這東西無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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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這世間,對他好的人,他都心存懷疑,設了一層又一層的防護,又怎麼可能會讓人步入他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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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父親身邊那麼多女人,卻沒有一個能永遠在待在帝王的身旁,那麼,這世間,怎麼可能有所謂的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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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十三歲開始,父親便開始幫他納妾,這些侍妾們,各個年紀比他大,每天糾纏他不休,當然,是想趁早懷上孩子嘛,畢竟母以子貴,他現在是太子,往後可就是皇上了,生了皇子皇女,她們的地位就可大大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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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對這些侍妾完全不感興趣。他當時不過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對於男歡女愛這種交合只有好奇,卻不想嘗試,而且,他也不想像父親那般的靡爛風流樣,光想到,就覺得噁心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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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侍妾急了,誰知,竟是開始主動出擊。對他下媚藥這還算是小事,曾經有一次,她們竟然團結起來將他給灌醉,想要脫了他的褲子霸王硬上弓,好在是他尚未完全醉倒,一怒之下將她們攆出東宮,通通貶去擔任灑掃的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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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這件事,竟然傳到了他父親,也就是皇上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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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父親風流成性,他並不覺得他的兒子更換侍妾有什麼不對,他倒覺得這批女人不順從反倒爬上他們男人的頭上,以至於有現在的結果全是活該。如今兒子沒侍妾了,他又替兒子再選入一些新的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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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這些侍妾們都因聽聞了他曾「爆怒」的事件,所以也不敢對他亂來,這會兒,他可就清閒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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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這樣平淡無女人打擾的生活,能在他還是太子時過上些時,卻是在他十六歲的那年,被父親的指婚命令給打斷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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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剛剛追在他身後,名叫妙云的女孩,芳齡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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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曼垠帝國第一大將軍的女兒,在三個月前,她成了他曼垠帝國太子的第一個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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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纏著他不休,但現在的糾纏非為了床上這碼子事,畢竟她還小,只是要求他陪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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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交代,當她十五歲的那年,他就要與她行夫妻之實,並正式封她為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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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頭疼。妃子可就不像侍妾般這麼好打發,畢竟她的後臺穩固,若是沒辦法給她搞大肚子,曼垠如今國勢飄搖,她的將軍老爸若是得知女兒不得寵、女婿不臨幸他的寶貝女兒,怕是軍隊一出動,就可以將整個皇宮給打趴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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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云這女孩,除了平時幼稚一點,煩人一點,其實,也算是乖巧聽話,有時候當他的臉上出現了嚴肅的表情,她便會頓時噤聲,乖乖的順從,因為她也怕被他趕去當宮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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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哪知他不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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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基本上,他還是能控制的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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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的景緻不如前面的大殿華美絕倫,幾處宅府殘壁斑斕,似是好幾十年沒有重新整修,讓人不禁油生愴然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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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有些殘破的水榭,步上枯葉陳舖的幽徑,安然無聲,曲徑通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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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與冷宮,他寧可選擇後者。殿裡只有汙穢與紛擾,其實在這冷宮裡,或許有些寂然,或許有些淒涼,但那才是真正的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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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的她們無心機之擾,無性命之危,除非是在昌盛之時太過火紅,招惹是非,才會在後來被送到這裡時慘遭報復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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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埋葬了女人們的青春,磨去了她們的紅顏,他看得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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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不是神仙,不能以慈心去對待芸芸眾生,但終究,仍是存懷人本該有的側隱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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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生的命運,已是注定要讓多個女人伴他終老,既是無法轉變,他也只能少些傷害,多些關心,因為他無法愛上每個她們,他無法顧及到每個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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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皇宮的最後面,也就是近御膳房的所在處,他這才停下腳步四處張望,確定沒有小卒在巡邏後,這才舉目看著身前的高牆,往後幾步,緊接著向前奔馳,腳蹬地躍至牆上凸出的磚頭,手緊攀壁緣一個使力,翻身過了這堵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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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沒有選擇離開,而是暫時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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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夠選擇,他要在輪迴的前一刻,放慢一秒後再來投胎轉世,或許現在的他,便不再是什麼曼垠帝國的太子,也不再叫作南宮如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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