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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紅砂壓地掌

「小魚兒,妳睡了可真久啊。」

阿狗一臉笑看著我,他的精神恢復了大半,只是身上的傷疤還是有些怵目。

「你到底怎麼啦?昨天,真是急死我了。」我起身。

「小魚兒,我……要走了。我是來告別的。」

阿狗低下頭,我著急的拉起他的手。

「你說什麼,你先說發生了什麼事啊。你沒說清楚,不許走!」

阿狗一臉歉意地看著我。

「對不起,小魚兒,謝謝妳和夫人待我這麼好。我的時辰到了,來世我會報答你們的恩情的……」

不要,不要!

睜開眼,這是夢一場。只是一場夢。

「舁兒,怎麼啦?」娘坐到床邊,撫著我的頰。

「娘,我做噩夢了。夢見阿狗,跟我們告別!」

娘聽見卻是笑了笑,我起身仍是一身冷汗。

「阿狗啊,他可好了。別擔心,他醒啦,妳起床梳洗一會,我們去探探他。」

心稍稍寬了,我起身整理整理。隨娘同去我房裡看阿狗。跟在娘身後走著,仍是覺得這一切來得太急促,一夜之間揭露了娘的面目,替阿狗醫治,還有那封信,可還有多少,是我沒見著的?眼前娉婷的倩影,仍是平日那溫柔、婉麗的娘,可她的過去,於我卻是另一片陌生的風景。

「張媽,您做的蛋粥,怎麼還是這麼對胃呀!」

阿狗充滿朝氣的聲音,飄進我的耳裡。

「兔崽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常溜進來偷吃我煮給小姐的蛋粥啊?故作奉承,看我不打你!」

「阿狗,你好點了是吧?」

娘一走進房,張媽連忙起身屈了屈,阿狗也試圖下床一拜。

「好了好了,剛康癒的身子,你可別壞了。仔細靜養,你現下娓娓道來,昨天是怎麼著?」

娘一臉笑看著阿狗。但阿狗卻嘆了一口氣。

「我婆婆她……大概是凶多吉少!」

阿狗話未說盡,竟抽泣起來。我在一旁,也是不住落了淚。從前婆婆雖與我不多話,可每每見我和玉春吃梅花糕的甜模樣,便是眉歡眼笑。阿狗成了她義子之後,她也不肯跟咱們收梅花糕的錢了,因此我不敢去婆婆攤上跟她拿免錢的梅花糕,只得讓阿狗替我買來。聽阿狗幾次提起婆婆,知道婆婆家苦,只靠著賣梅花糕過日,所幸婆婆的梅花糕是家傳秘笈,在市集中是特好吃的點心,也有許多客人光顧,加上阿狗奉養,生活也是過得安穩。

「婆婆往常是在市集上賣梅花糕的,賣完了我便去幫她推車,陪她走回家。咱住得也近,我是怕婆婆年邁,要有個緊急,我也照應得快。沒料想……沒料想昨日早上我去婆婆攤前,想說小魚兒生日,買個梅花糕讓她開心一下,卻是那個胡金須,我真恨不得殺了他!」

阿狗咬牙切齒,雙手緊緊抓著被子。

「那胡金須是生面孔,我以為是婆婆另有親人,來拜訪婆婆了,沒有多問便買了梅花糕,來找小魚兒。爾後小魚兒吃了一口,才發現一張奇怪的金黃絲紙,寫著救命兩字。我原以為是西雙版納的大盜,後來又想想不對,大盜專挑有錢人家下手。他怎麼會寫救命,還放在我婆婆的梅花糕裡?我就想了,這是我婆婆寫的救命!之後我回到婆婆家,才發現婆婆房裡,被人翻箱倒櫃,卻是連婆婆人影都沒見著。當下我才懷疑起胡金須,我懷疑就是他抓走我婆婆,我婆婆不知哪拿的金黃絲紙,在上面寫了救命,夾在梅花糕裡。正好我拿到了那一塊,也算是緣分使然。之後我回到婆婆的梅花攤前,胡金須卻是不在攤上了,我接著沿街找,就遇到了小魚兒跟玉春,正好她們在逛逛,那顧攤的還有誰,就是胡金須!我趕緊跑過去,誰料那胡死人竟飛也似的想逃,我加快腳步跟去。他身一轉又溜進暗巷,平時婆婆也有告誡不要隨意走暗巷子,我從不曾進去,可顧念婆婆安危,我是再也管不著了。」

阿狗停住,喝一口茶。

「我很快就抓到了胡金須,問他曉不曉得我婆婆在哪。他卻是一掌推開我,惡狠狠瞪著我說:

『哼!小子,那老太婆欠我一些東西,不得不還,干你狗屁事啦?』

那胡死人的話,我一聽就明白了,我婆婆不見跟他鐵定有關係,我又上前抓了他不放,他卻是拔出腰間棍棒,朝我打來,又吹了幾聲口哨,突然間多了四個和他長得差不多模樣的大叔。

『木須、水須、火須、土須!把這小子解決了!』

兩個大叔把我架住,另外兩個則是狠狠打了我一頓。之後……」

「你是怎麼脫困的?」

娘突然問了阿狗一句話。

「我……不瞞夫人,我婆婆略有武功在身,這幾年來小有傳習給我。」

娘點了頭,似乎是在她意料之內。

「之後如夫人所問的關鍵,我使了婆婆教的紅砂壓地掌,他們似乎都很驚訝,所幸藉此我雖負傷,也是離開了當場。接著我在暗巷裡隨處瞟了瞟,看看有沒有婆婆蹤影。暗巷裡雖陰森,倒也有許多小店,打鬧生事,他們許是習以為常了,因此見我負傷也不甚驚嚇。晃了許久,又遇著了那五個大叔,沒找到我婆婆,我立刻上前抓著胡金須問他:

『你究竟是誰?把我婆婆藏哪了?』

他詭詐了笑了一番,便答:

『大爺我大名胡金須,哼,老太婆把紅砂掌傳給你,真是賤人一個!今天不把你筋挑斷不放你走!』

之後又上前要架住我,我只靠紅砂壓地掌頂著,倒也挺得住身子。他們對付不得,便互相使了個眼色。突然,我的身體被重重的擊了一拳,我立刻倒在地上,漸漸失去了知覺。只見一個男人,穿著華貴,站在面前對我說:

『別再想來找你婆婆了,她死了。你安分地過活吧。』我死命掙扎,仍敵不過那股暈眩,昏了。之後醒來,已不在暗巷之中,全身卻體無完膚,本想回家療傷,卻是怕小魚兒跟玉春擔心,便跑來煙雨閣。想不到還是造成夫人您麻煩了……」

娘的臉色凝重,我也覺得悶悶的。這樣的風波,怎麼就突然找上門了呢?要是婆婆真遇了不測,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使一套紅砂壓地掌我瞧。」

娘開口,雖然我也想看看這神秘的紅砂掌,可阿狗這身子怎麼使,正想阻止娘的要求,阿狗便下床,我一把扶著他。

「娘,阿狗這身子不能使。」

「沒關係的,我這命是夫人給的,夫人說什麼便是什麼。且紅砂掌與人過招是攻防,自己用則是……」

「養身。可你也得使完一整套才得養身。」

娘看了阿狗,示意他使出所有招數。阿狗點了點頭,雙手擺在胸前,一個馬步推出,一招半式,從頭到尾,完整地打出一套掌法。使畢,他擦一擦額上的汗珠,向我娘跪了一拜。

「多謝夫人指點!」

娘品了一口長春,把阿狗拉起來。

「這套掌法我多年未見,想不到是在你身上又見著了,只要你勤加練習,用來防身也好,修身也好,都是有益而無害。你婆婆,除了教你掌法,還說了什麼?」

「沒有說什麼了,只要我用掌法好好保護自己,傳給……傳給我子孫。」

阿狗的臉微微脹紅,卻未多說什麼。

方時阿狗所使之處,掌風強勁,雙掌的力量宛如從身上任何一角匯聚至掌中,凝成一股不容抵抗的勢力。

「那她可曾教你口訣了?」

「有,可我不太熟習口訣,婆婆說來日方長,她以後慢慢教我的。可現在……」

阿狗想起了與婆婆的過往,不住哽咽了起來。

「也是,到底你沒使出全力。這口訣我早已傳給舁兒,明天起,你教舁兒招式,舁兒傳你口訣,彼此切磋切磋。」

娘一說,我睜大雙眼。什麼口訣,我打從小在娘胎也沒聽過,更別提我娘親傳我了。那些江湖武功,我只聞過說書的講話,一招半式也沒親眼見過,方才阿狗使的功夫我是第一次見。可娘要這樣說,我也樂得不說話,武功武功,聽起來也挺好玩。

想一想,我竟不自覺笑了。生日之前,娘不是盼我嫁人麼?現下她是要讓我學武功,好留在她身邊陪著她,嘻嘻,這可就成了我的如意算盤啦!

娘瞅了我一眼,也笑了,卻笑得深藏不露。

要怎麼開口問娘那些事呢?那些我不了解的過去,那封信,爹和娘,究竟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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