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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園物語 第一集 第一章 眼之文書與少年 (3)

現在太陽應該才剛下山,白羽想起龍風院長的話,果然還是趕不上,看來館長是高估自己了,穿過森林後才發現,距離爬上山丘然後走到主堡還有數公里路,而基本上已經體力透支的白羽,走走停停最後才勉強到了咒術學院。

卻也沒因此感到焦急的白羽抱持著既來之則安之念頭,索性慢慢等起時川浪遊。他想這麼大的城堡,收留他一個人過夜必定不成問題,註冊這種例行公事,晚個一天也無妨,這個大型學園也考慮到學生交通問題而給予了寬裕期限。

於是在充滿壁畫與雕像的宴客廳,白羽便與那名面具院生隨意擇定其中一張桌子坐下談話打發時間,即使對方學識淵博而難以並駕齊驅,但光是聆聽也獲益良多。

雖說在咒術學院旁聽歷史感到有點微妙,但少年仍是以興趣為主。不覺間人群聚集,令人感到此間院生晝伏夜出的明顯特性。

「溫公爵大人,難得聽你給新人講解白夢堡歷史,我們也能加入嗎?」

白羽抬頭,看幾個年輕男女朝這方走來,他們看來不像是戲謔,那旁邊這個學生難道還是個有爵位的貴族?

面具院生微微點頭。

其中有位黑髮垂洩抱著水晶球的少女,看上去不比白羽年長,他不禁感到差異之大,也有和他差不多年歲卻早就進入學院就讀的女學生。

稍事介紹,白羽才明白那位接待他的學長大有來頭,祖先是千年前北方王國殘留貴族直系,家族世代在傑弗炎斯聯邦經營銀行業,也有過幾任參政紀錄,而他所處的這座「白夢堡」則是傳說中先祖懷特溫公爵在戰亂中自殺地點,現在已成為洛歌斯學院不變院址。

這一代仍保持著爵位頭銜的青年,對這段歷史大為執著,便與艾傑利交涉想買回城堡,但早已深藏在學園核心區的咒術學院又豈能獨立分離?加上各種限制考量使得青年願望落空,他於是用了更直接的方式滿足執念,就是進入咒術學院就讀。

也就是說,溫公爵對歷史的偏執還大於魔法,但他如何讓咒術學院其他人對他加之敬稱,這又是另一個謎了,但後來白羽才搞清楚,像這種院生興趣複雜的現象,咒術學院並不罕見,甚至可說是種風尚。

「與其坐著聽,不如實際參觀,你應該也想看看我們學院的珍貴收藏對吧?白羽。」

表面看來冷淡的學姊,出乎意料地是先開口的那位。

「其實我正在等人,可能不太方便。」

白羽確實有點心動。

「嗯……一會兒而已,如果屆時時川浪遊還未回來,我們再帶你去找他如何?」

「玲瓏,他是院長和凱因館長委託的信使,別繞得太久。」

溫公爵忽然出聲。

「是,既然已經見過那兩位就更值得期待了。」女孩撫摸著水晶球,笑容不知怎地透著邪氣。

「倘若你們要帶他去找人,也好。」

白羽就這樣被轉了手,他看著所攜帶的羊皮紙,感歎這紙文書命運多舛。

如同表面所見城堡之壯麗,咒術學院締造的惡作劇傳統,就和其歷史事蹟在學院群之中如雷貫耳的程度相當,顯然前者正逐步超越後者取代咒術學院在人們眼中印象。少年還不明白自己已經落入了相當危險的處境。

跟著學長姊們在城堡內東繞西轉,白羽逐步從裝飾繁複的表面到看見不少陰沉無修飾過的裸石走道,以往大約是作為密道或緊急出入使用,隨著螺旋狀往下的石階到了盡頭,出現一扇以鉚丁與金屬鑲嵌打造的鐵門。

「總算到了,最經典的。」

「趁藻不在,去他的研究室看看。」

若白羽沒看錯,這些人就像偷腥的貓,一瞬間露出興奮刺激的表情。

「玲瓏,解開封印的工作就交給妳了。」青年院生們為年紀最輕的同伴打氣。

「你們在陣圖解讀上也認真些,枉費都待了十幾年,只是解個封印。」

少女皺眉,伸出素白的手掌按在門上,凝神觀識。

「藻的封印也不是按書上構造設計,讓沒興趣的我們解花費時間就長了。」

對被比自己年幼的少女奚落,他們笑著推託,仍然袖手旁觀。

「請問,這裡是不能進去嗎?」

白羽看他們說著封印封印,以為學長姊帶他硬闖私人空間。

「也不能這麼說,這裡是存放任務標本的地方,我們一位學弟專門研究這些標本,以防萬一才設下防護措施,並非不讓人進入。不過他好像怕被人打擾,故意將門的封印弄得讓人苦手就是。」

趁少女忙著喚醒封印時,其中一人對白羽介紹道。

以防萬一?

這個意味深長的字眼讓白羽思考起來。

門上浮現花草植物型態的金色圖紋,並像具有生命的爬蟲在少女輕聲呢喃下散開鑽入了石縫中,原本散發沉重壓迫感的鐵門頓時變成感覺只需用力推就能打開的死物,不復使人退卻的障壁森嚴。

那名叫玲瓏的少女率先揭開了這處地下密室神祕面紗,白羽夾在隊伍間,表情浮現些許不安,或許是之前無人使用,石室內不見照明來源,這對咒術學院的院生們自然不成障礙,白羽在柔和光暈中,首次看見了標本室全貌。

標本室由數個小房間所組成,白羽他們走入的第一處房間地面立著小型石塔柱狀物,中空石塔放置著裝有內容物的玻璃瓶,或是某些歷史久遠之碎片,石塔內部空格在眾人以魔法照亮黑暗時,應之散發出幽光。

白羽被帶領著一處處參觀,有只剩半塊的人頭,無法猜測品種的卵,各類纏繞在化石肉塊上的蟲屍,以及那相當奇特的,從心臟內長出的雪白藤蔓植物,由於院生們創造出的光亮並不強烈,因此在薄暗中那些早已死去多時的標本,頓時呈現某種陰慘的生命力,隨著他們走動而變化的光影則動搖著。

眾人一邊談論,同時保持和樂融融的氣氛往內深入,除了白羽外,其他人似乎表現出駕輕就熟的無聊,應是這部分對他們已不陌生,白羽就在介紹者也不是那麼熟悉標本由來的狀況下,聽著故事或者任他稍停片刻參觀。

這些只以牆壁隔開的標本各室出入並無再設置門扉,只用柱子和牆壁隔開,而其中一區則格外挑高,放置著大量卷宗以及盒子,其勢力甚至堆滿了牆壁,然而在某處角落發現了小門,方向頓時變更為毫不起眼的入口。

白羽隱約有種不祥預感,寂靜空間中除了腳步和隊伍發出的聲音,依稀有著不知何處傳來的細響。

眼前這道門並非施加任何白羽無法理解的魔法手續,學長姊也僅是伸手拉開那扇陳舊木門,和先前勉強可說擺設得整齊的標本室不同,內部狹窄陰暗,放著幾把長椅,異常多的燭臺,藉由微光可見長型石臺上頭似乎綑縛了某種活體。

「哦呀!先等等。」

有位知覺格外靈敏的院生忽然打住,表情一肅。

但他還來不及開口,身邊一道影子便飛撲進門。

這位小學弟還真猴急……

他默默想,自己人走進藻的研究室也不曾有那麼大膽的行為過。

「玲瓏,妳有推他嗎?」

「沒有。」

少女看著自己才打算伸出的手,新生學弟的衝動連她也始料未及。

眾人便目送白羽趴在地板上靜止不動,微微顫抖的背影想必相當疼痛,令人不忍卒睹。

「鞋、鞋帶……」

原來如此。

白羽從滿天金星狀態中振作,但視力一時尚未恢復,還有些許模糊,怪了,學長們不是一直以稱做「火精」的基礎魔法充當照明嗎?

這一跌相當結實,白羽先是感到麻痺式衝擊,磕碰到地面部分才開始凶猛地作痛起來,大概蹭出不少傷口了。

一直等待視野亮起的少年,見後方遲遲未有動靜也感到疑惑,那些人似乎無上前關注的意思,也不索性進來,就這樣停留原地。

過了數秒,白羽總算覺得手腳稍可動作,耳畔卻傳來鐵鍊滑動聲,在冰冷石塊切面上磨出連血液都要凍結的噪音,他就趴臥姿勢勉強抬頭,學長們的火精在身後稍微飄入,他看見石臺上那約與人體大小相當的物體不知何時拱起,和原先平躺型態有所出入。

正確地形容,「它」動了起來,開始是遲疑地,遭長鎖鏈銬住的四肢摸索著石臺角落,然後忽然用野獸般輕巧的動作跳下,伏地隱藏於陰影中,依稀辨識出是頭顱的部位猛然朝對白羽,被他後方的火光和生人氣息給吸引。

「小學弟,現在別出聲,慢慢地退回門口。」

那名學長語氣緊繃,有如絲綢逸入黑暗,震醒不知如何是好的白羽,他撐起手臂,卻因痛而瑟縮了下,電光石火間,隱藏著身影的活物也察覺白羽欲撤退,直接朝他撲了過來!

「白羽,快行動!」

金紅色的纖細火線穿過白羽身側襲向怪物,但它卻未停止,躲閃過部分火焰攻擊,閃不過的就讓火焰在身上炙灼出焦臭,一心捕獲離它最近的獵物,那個仍趴臥在地的少年。

白羽迅速翻身站起,盡力反應也僅及時退了一步左右,鼻尖撲上一股溼黏氣息,帶著血和濃重腥味,本能閉氣維持驚險的半蹲姿勢,瞬間那怪物就來到眼前,然而長度用盡的鎖鏈已繃得筆直。

它帶著鐐銬的爪正好離白羽臉部不到一掌之距,順著那枚皮膚剝落肌肉腐爛甚至能看見指骨的手往前看,則看見兩枚幾乎要掉下的霉綠眼珠正螢螢地注視自己。

白羽連繼續移動都忘了,眼中只有遠遠超乎常識的存在,冷汗不覺從額角流下。

怪物仍持續揮舞著手臂,原本固定在石臺上的鎖鏈頭逐漸出現鬆動,顯見怪物氣力之大。

「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喝問響起,伴著強勁拉力勾上白羽後領,瞬間將他拖出暗室,並射出四道泛藍的銀光,在白羽眼中留下深刻殘像,少年在此同時被強硬拽在地上,又是一次碰撞。

方才驚險相對,使得他心跳還急如擂鼓,白羽蒼白著臉孔,從下仰望伸出援手的人,竟是第一次遇到的金髮院生,而他扣著手術刀的手指則正巧垂在自己頭上,鋒刃處抹鍍著不尋常的光芒。

四肢中刀的怪物發出刺耳哀鳴,鐵鏈卻迅速自動收縮,將它重新捆回石臺上,並重重纏繞之。

「藻!」院生們紛紛喊出標本室主人的正名。

原本昏暗的標本室也隨著此人出現而被調整到了正常亮度,燭火全亮之下比起第一眼的陰森恐怖大異其趣,光看就知這是為了嚇人才惡意導致的昏暗,院生端麗五官毫無笑意,像是冰雪捏塑的雕像般注視著眾人。

白羽壓著手臂搖搖晃晃地站起,慢慢讓自己恢復鎮靜,剛才那一幕對今天以前從沒看過超自然現象的少年來說著實是種衝擊。

「你們帶這個人到這裡有何貴幹?」藻收回銳利武器,速度之快難以辨清他何時動作,金髮院生將手指搭在桌面卷宗上質問道,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太好。

「好了好了,別對學長這麼凶嘛,我們只是帶白羽參觀咒術學院六六五大不可思議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個而已,剛剛那個到底是什麼,也不怕火攻,莫名其妙。」

藻先是盯著微微低著頭不敢作聲的白羽,臉手隱約有擦傷,再轉向門仍開著的暗室,門扉無風自動密合,頓時腥臭氣息也被植物香氛驅散。

雖然的確是很莫名其妙,但白羽此刻卻覺得能夠安心下來。

「還好嗎?」由於藻已主動拉開椅子,以眼神示意白羽坐下,少年也只好七上八下地照辦,讓眾人圍著自己面露研究神色。

「噢,應該是沒事。」雖說那一瞬間很刺激就是,白羽想了想如此答道。

但他的答案不被接受,藻從胸前口袋拿出聽診器,闖禍的學長摸摸鼻子認命地去找急救箱,對金髮院生宛若醫生般的專業診斷態度,其他人皆是見怪不怪模樣。

這裡應該是咒術學院,白羽又在心中確定了一次。

坐在椅子上袖子褲管均被摺起上藥,白羽被勒令像個犯人不得亂動。

還沒開學就遭遇血光之災嗎?他無力地想。

眼角餘光掃到那捲羊皮紙還乖乖躺在背包中露出一截,看來他真的把這趟送信任務想得太簡單了,怎麼沒料到咒術學院從建築到學員都很奇怪。

但是,如果太正常了就不是能學習魔法技術的地方了,按照這種角度思考,不正常才是真正的正常。

眼鏡毫無預警遭人取下,藻的臉孔逼近,左眼皮隨即被對方撐開,金髮院生審慎地從清澈瞳孔中辨識異狀,末了才抽身在一本厚重記事簿上草草刻劃數筆。

「沒被傷到或感染,可以了。」

「請問……那間房裡關的到底是?」

白羽感覺心跳還未慢下。

「斐特遺蹟發現的怪物,肉體是死了上千年的男性,但附在他身上的東西還存在著,所以按特徵是一種活屍。」

「喔喔!是浪遊上次帶回來的土產,我一直想見識見識,原來被藻學弟你藏起來了。」

有院生發出興奮喊聲。

藻一皺眉,冷冷地補充:「誰叫你們把外人帶到這來,萬一出事這間標本室會被查封,到時誰要負責?」

原來他是擔心這個,白羽和其他人頓時有種唏噓不已的淒涼感。

「反正人沒事就好!話說回來,藻,那玩意腐爛得很厲害,毒性應該沾上一點就足以致命,為何不用更徹底的封印方式?不然乾脆把它淨化掉也好。」

在研究生物上似乎有著怪奇趣味的院生頂了頂金框眼鏡,一本正經道:

「難得保持如此完整的活性,我想多觀察一下。」

想起尚未回答完藻的問題,有人接續回先前話題。

「言歸正傳,浪遊一時間好像不會回來,我們把小學弟從溫公爵那接過來,想說替他導覽咒術學院,看來白羽很有興趣。」

為了平息藻對有人在他地盤上惡搞的不爽,院生們除了玲瓏還冷笑著,大有挑釁的意思外,其他人都聰明地選擇將責任推給搞不清楚狀況的菜鳥。

「要參觀就走吧!別待在我這裡。」

金髮院生挑了下眉,果斷地說完,白羽就被拉起來往外大步快走,將其他人晾在標本室中。

「怎樣?玲瓏,第一次看見藻這麼熱心,簡直就像是奇蹟。」

青年玩味地注視一高一矮兩道背影。

「學院也好久沒新血加入了,妖和藻還有小玲瓏都這麼獨立,學長我們很寂寞嘛!」

另一位青年唇角浮笑。

「再這樣稱呼本人我就殺了你們。」

少女冷漠地轉身甩髮打算離開,但她腳步略停側臉道:「去年不是才趕跑六十三個想申請咒術學院的人嗎?」和藻一樣也擁有人偶般精緻美麗五官的少女似笑非笑地面對眾人。

「追根究底都是電腦遊戲玩太多的傻子,以為隨便就能進咒術學院當什麼魔法師之類,連稱呼都搞不清楚的傢伙。」

「這裡可是正統的魔法研究中心,放那些只是想學花招的小鬼進來,萬一在將來任務考驗丟了性命,那也是我們當初沒把關好的過失啊!能不能學下去,到底還是要看資質如何。」

「這一個妳看怎麼樣?」

如果挑剔的玲瓏和冷酷的藻都不反對,應該就可以期待。

「勉勉強強吧!反正和我無關,就算要收新人,不行也只是淘汰。本人最近要閉關準備升級考試,這季節如果還有來叩關的呆瓜就記你們帳上了。」

所以才主動說要加入參觀活動嗎?這個小學妹性格也挺壞的,但其他學長倒是感覺這是玲瓏態度最和緩的一次,幾乎僅是旁觀而已,過去她將人弄到住院的事蹟可是相當輝煌。

雖然提議要去看標本室的就是玲瓏,這也是種無法抑制的興趣。

「拿著戒之眼及我們院長授意的文書過來,看樣子像是個不得了的小傢伙哪!」

「對、對,一聽到那兩個名字,身體不經意就自己行動了。」

此地還有記恨師長用任務刁難的前輩存在。

這廂還在惋惜太早讓小學弟脫離魔掌,白羽已經不知走到城堡何處,隨藻繼續參觀之旅。

「可是,我怎麼覺得,交給藻會去看的地方應該更危險?」

「畢竟是那個藻……」

除了玲瓏尚有要事外,原本就抱持著考驗目的的學長們,很快追著藻及白羽去向繼續觀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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