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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 染黑天使

“小建,為什麼你就是不能發現自己的優點呢?”小悅蹲坐在床上,白色潔淨的早霞彷彿因他存在,灑在他潔白的俏臉,凡是只要他待在我的房間,窗簾永遠都擱置兩旁,平日的陰沉黑暗被他驅逐殆盡,房內的擺設永遠乾淨齊截,對我而言他就是貨真價實的天使。

“我長得帥嗎?”

“呵呵,你長得很帥,我是問你的本質。”小悅莞爾輕笑,他的聲音溫和又能療癒人心,他瞭解我所有藏匿於深處的困擾,除了我愛他三字,沉澱於沼澤底中,永不見天日。

“我的本質?”

下課鐘響,腦海徘徊的那段緬懷回憶被突兀打碎,我張開雙眼,若有所思的凝視著小悅送我的便當盒及保溫杯,其實跟他發生爭執後,我根本毫無心思填寫試卷,但願小悅擺脫我這個損友後,讓他的生活能夠更加順心得益。

「張家豪同學,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吧?」導師接收到我的白卷之後,面色難堪的翻到試卷背後檢查內容,甚至揉著他的雙眼,不敢置信我的草率態度。

「隨便,反正我爸是行銷總監,我就算沒有畢業還是會有工作。」我懶散的打了哈欠,便整理物品後快速離去,雖然我滿期待這個親自錄取我入學的老師稍後會有什麼反應,但我不必自取其辱。

我內心糾葛的抱著沉重的步伐,獨自落寞的回歸,即便我有雙修長飛腿,不免被這沉重的壓力和情緒拖延行動,我甚至妄想公然辱罵小悅之後,他還會在校門等我同行,可惜這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消極的自我慰藉,就憑我這張臉,沒有小悅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早中餐我能自己購買,房間終於可以無所拘束的弄亂,我能再輕鬆找個跟他長相相似的伴侶,致於個性有些難求,畢竟像他這樣的天使,可比稀有的神奇寶貝還要鮮少啊!

「導師告狀後,回去肯定又要被老媽罵了,唉!」我慘苦的自問自答,試圖劃破路程上七年來不曾滿載的恬謐。

其實我向來都希望為爸媽爭光,擁有足夠的能力孝順父母,疼愛我未來的妻子,但現在的我什麼也不是,我恨自己!恨毒了老天爺那個王八蛋!

別說討取未來的岳父岳母的歡心了,現在我反害小悅被標記了史無前例的大過,像是高空神聖的天使被莫名的折翼一角,這叫我怎麼去跟他的父母賠罪啊?

「叔叔、阿姨!翅膀其實是我張家豪折的。」這事實若說出口,傳到老媽耳中我肯定被罵死。

這時,ㄧ隻白鴿從我面前橫掃而過,牠的飛快拍翅制止了我的閉目沉思,突來的悅耳鐘聲與我的心跳有所共鳴,我目斷著路旁那棟平日會經過的高挑教堂,它那整面華美天使圖樣的彩色玻璃,致使我追念起初自立的誓約。

“我要在這裡跟小悅結婚。”那是我在高一時期痴心幼稚的內心承諾,結果我根本沒有任何進步,社會也不會認同我的情感。

「去你媽的神!」

我對著室內遙遠的十字架豎起中指,既而怒罵好幾句的三字經,此刻某道男性的問話,藉由回聲效應從內傳來:「是誰在呼叫聖母瑪莉亞阿?」

媽呀!今天真是倒楣透頂,神父居然還沒下班啊,你他媽的是在裡面擼蛇嗎?

「白癡。」我隨地撿拾石頭,思慮不周的拋扔至教堂室內,而後倉皇的調頭拔腿就跑,「我不是要罵瑪麗亞,他媽只是我的口頭禪啦。」

「有膽別走。」神父終於破吼大罵,用超級親民的語詞制止我的行動,或許是被我的行為激到了,「既然你對耶穌有疑問,何不進來聊聊呢?」

我的天哪,我既不是天主也不是基督教,我進去幹麻啊?如果我有信仰的話,還會把神掛在口邊用髒話攪拌嗎?

我無奈的走進教堂,輝煌的陽光從高聳的屋頂照射進來,遍佈室內,襯托著古老的美麗石牆,左右對稱的挑高圓柱,加上排排整齊的長型木椅,幾隻白鴿彷彿處至森林,毫無拘束的逗留於椅背上。

「孩子,過來懺悔室。」

我膽戰心驚的步入教堂深處,在中央的大型十字架旁,有個宛如電話亭的龐大木箱,我深怕神父推開木門,突如其來的與我搏命,即便我與生俱來血氣方剛,但扭打神職人員可不是我願意做的事情啊!

「我該說什麼?」我透過懺悔室前的網子,端詳神父的樣貌,他的五官極為立體,僅剩少量黑白相間的頭髮,留著捲曲的鬍鬚,像極了早期馬偕牧師的容顏。

「神父我有罪,後面你自行發揮。」

「……我又沒做錯,媽的為什麼開頭要這麼講,莫名其妙。」

「哈哈。」神父用他低沉仁慈的聲調,啞然失笑的暗示,「你長得這麼像模特兒,怎麼還會滿口抱怨呢?不然請問你一天FUCK神幾次吧?」

「這我怎麼會知道?他媽的讀者自己還數不出來咧!老子現在很好要回家了。」

正當我調頭準備離開,神父大發雷霆的失言丑詆,「你這個懦夫!連自己的苦惱都不敢向神傾訴嗎?出去的話就不是男人!」

「是男人的話,才不會只會躲在網裡叫囂,你根本什個狗屁都不懂。」我藏怒的緊咬嘴唇,嘴角開始出血,胸臆的悲慟再也按耐不住,隨後我對著網子不斷揮拳,甚至用身體直接撞擊,「社會瞧不起我、爸媽瞧不起我、同學瞧不起我、老師也瞧不起我!就連小悅……」

我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我打從心底憎惡自己,我顯明具備天份,爸媽卻還是堅持對校內的老師施加壓力,以卑劣的方式讓我獲取入學資格,我好沒面子!師長對我的異樣眼光,壓迫我在這四年自甘墮落,只有小悅願意在我的身旁照顧我、支持我,他是唯一相信張家豪的人。

「我他媽的願望都未曾實現。」

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就連惟獨與我相伴的天使都離開了,我該怎麼辦?我無助的狠戾垂地悲嚎,包內的物品在我衝動之際濺灑於地,小悅送我的水瓶滾至我的手邊,壺身那可喜的動物圖案沾滿了我的淚水。

我不想再過這種苟且糜爛的生活,我越發不想失掉史悅這塊心腹,曾經許諾疼愛史悅,結果我卻……

「我對不起小悅!我不應該這樣傷害他,我真是個他媽的渾帳!」我緊握雙拳,使勁接續揮打自己的臉龐。

「願望?這就是你現在想要的東西嗎?」神父繼續逼問。

「不錯,我的所有願望未曾實現,他媽的世界是多麼不公平。」我隨手抓了課本,狠戾砸向那個神聖不侵的十字架,「都是你們的錯!」

        這時,ㄧ個鋼環從我面前悄悄滾來,我用雙手抹乾自己的眼淚,撿起那厚實的鋼製手環,仔細觸摸上頭刻印的英文。

「Dreams   come   true?」

「這是我們最近傳教的物品,你知道天使為何能實現他人的請願嗎?因為天使頭上的光環是上帝賜予的能量,它稱之為『Dream』。只要對著環喊著受願者的身份,你就能心想事成喔。」

「Dream你媽個頭!」我緊抓著鋼網搖晃道,「而後你要揭曉自己耶穌的身份嗎?給我出來,我要把這個穿進你鼻子,讓你知道什麼叫靠!」

「是,我是耶穌。」對方淡然的胡言亂語,「這東西就賣給你吧,特價三千元,已經從你錢包你拿了,咻!」隨後他衝出木門掛印而逃,瞬間消失蹤影。

……幹你娘!

我正想說神父怎麼可能還沒下班呢,他媽的該死的裝神弄鬼推銷員,居然還趁我痛哭流涕時偷搶我的錢!而且三千塊根本就是我身上所有的現金啊,特價個屁啊!這根本就是強盜。

他媽的我這一生到底是造什麼孽啊?

我手持被強迫推銷的破手環,失魂落魄的停駐於小悅的家前,望著二樓窗外,遞送我那無能的渺小心意:「但願小悅已經平安回家,有把我話聽進去,不要再因為那些阿貓阿狗自找罪受。」

我在他家門外駐留許久,該死的蚊蟲不肯放過我,接續叮咬我的脖子。直到黑夜時分,二樓小悅的房間電燈亮起,我隱約看見無緣老婆的身影,總算安放心頭的疙瘩;即便這個願望是我的心理作用,花這三千塊終究是值得了。

這時,街坊路燈驀地點燃,照亮了我置身暗處的身影,小悅似乎抓到外頭的蛛絲馬跡,在他開窗時,我藉反射動作之際立馬躲匿於無駛汽車的後方。

「小建,是你嗎?」對方以莫名渺小的聲音,呼喊著我的名字,「你的頭被我看到囉。」

媽的,我這雙他媽的長腿這時也要跟我作祟!

「是、是我啦,我在等我女友,不小心走來你家。」我狠揍自己的雙腳,只好走回小悅的窗下,隨意瞎扯謊言話解這場尷尬的舉動,並正式詢問我欲想關切的話題,「老師真的有記你過嗎?」

「呵呵,我沒事啦。」小悅雙手扶在窗沿,回復過往的笑容,彷彿一切壞事從未發生,「今天下午真的很抱歉呢。」

我們起初乾乏的問候,而後彼此沉默了許久,這道心結似乎綑住了雙方的喉部,導致我們再也沒有過往般的言笑自若,縱使我不願再讓小悅替我收拾善後,我想也沒必要與他決裂惡交,於是我率先開口,欲圖與他圓場:「是我對不起你,小悅你能下來嗎?我有話想跟你深聊。」

「我……」小悅回頭望著門口,神色開始變得沉甸,「我不方便下樓,你能來我房間嗎?」

「為什麼?爸媽知道你被老師處罰,所以下了禁足令嗎?」我察覺事情的奇怪端倪,既而激動的逼問。

「不、不是。」

「小悅,說謊很不適合你。」我握緊雙拳的怒瞪對方,見到他膽怯的低頭沉思,我更加確鑿內心大膽的猜疑,「若沒有,你就出來見我。」

……

「對不起。」小悅水汪的雙瞳變得失神,終於流下眼淚,彷彿乖巧的孩童突然被掛上壞字的標籤,害怕的蜷縮自己的身子。

「我現在跟你爸媽解釋,明天直接向導師坦承一切。」我不捨的望著對方,持著匹夫之勇企圖按下對方門前的電鈴,卻被小悅慌張的揮手制止。

「拜託小建,這樣對大家沒有好處的。」小悅那匪夷所思的阻止,宛如模糊地帶放了一把冷箭,狠狠剚入我澎湃的內心,假若那時真相攤開,或許只有吳書宇會遭受懲罰,他為何要幫他說話?

「那個吳書宇對你而言這麼重要嗎?」我被小悅的濫好人心態逼得氣急敗壞,即便我瞭解他的個性,終究被天使對眾大愛的性格引發了醋妒,「總之我不想看到你被誤會,你若不下來跟我解釋清楚,我就進你家向你爸媽揭露事實。」

「不是的,我只希望你跟大家都能順利的通過那份考試。」小悅不假所思的答覆,依舊無法平息我眼紅燃起的怒火,直到他的腳跨出窗外,試圖冒險攀爬水管下樓時,我才滿懷操心的慌張終於亂了情緒,只好叱吒嚇阻並答應他的訴求。

「史悅,我對你真的很失望。」

「嗚嗚,小建。」小悅望著我的離開,目斷魂消的叫喚著我,「求你聽我解釋。」

我狠心走回自己家門,無奈的隨地甩開鞋子,只見老媽大發雷霆的飛奔而來,「你這個孽子,現在才回家!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長大翅膀就硬了是不是,虧我跟你老爸,興高采烈的期待明天的國外旅行,結果你們老師打電話來……」

「老媽,別再碎碎念了,拜託你們少煩我好嗎?而且老爸快下班了,妳還穿著圍裙,還不快去把飯煮好;我的事情自行負責。」雖然我透徹她從小對我的打罵教育皆為鐘頭計算,但還是忍不住心煩意亂的頂嘴。

「說得也是。」老媽神安氣定的雀步跳回廚房,「兒子長大了。」

……

媽的見鬼了?

有什麼比起這句髒話更加貼切啊!我老媽肯定是撞邪了,我欲想速即撥打電話洽談科學頻道,試問對老媽說「少煩我」還能安然無事,是否尋常的自然現象?

我急速把鋼環銬入手腕,難不成是這個特價的破玩意發揮作用?它真的是天使頭上的那個光環?我試圖冷靜的在家遊走思考,不可能!這根本不符常規。

“我極力反對同志婚姻的亂象在未來發生。”這時電視傳來早上某位立法委員的偏激言論,哼!若真要實驗的話,也要先從這個王八蛋開始下手!

我三思整頓預備講述的內容,刪除粗魯的髒言,避免受願者變成立法委員的老媽,「我希望去你的老禿頭立法委員知道他在講什麼。」

“其、其實。”這時電視內的激動派人物遽然肅靜,他嘴巴被操控似的緊抖雙唇,隨即莫名呻吟,“其實我的女兒是同志!我沒辦法接受,所以我才極力反對這項提案的通過。”

……

哇靠!他媽的真的還是假的,去你的阿彌陀佛上帝呀,天下要大亂啦!─

去你媽的原來是這老廢狗自私亂叫!我絕對找時間寫信抗議。

我連襪不脫的奔進房間,敞破襯衫激昂的嘶吼,而後順手從電腦桌抽屜拿出泛黃的筆記簿,貼心的小悅把每樣東西收拾的方便尋獲,我要開始計畫撰寫一連串將要施展的願望嘍,現在我就是正牌的天使啦,再過不久,史悅和天下都是我的了,還有該死的王八蛋通通都下地獄去吧,哇哈哈哈!

第一個願望,我和小悅的父母要健康快樂,長命百歲。

第二個願望,他媽的張家豪的手機明天可以即送即修,裡面可是有好幾張我跟老婆的珍貴合照啊。

第三個願望,銀行董事長必須把錢全部都領給我,然後去吃大便。

第四個願望,老師收回史悅的大過,然後去撞牆十次,最後也要吃大便。

第五個願望,該死的流氓假文青吳書宇還是要吃大便,而且是他媽的史上最臭又長破蛆的巨型狗屎,哈哈。

“我已再佛前,求了五百年,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我忽然想起席慕蓉的詩作,真搞不懂詩內的女主角幹麻變成樹?為了情人,願望許的這麼不正經有夠活該啦!要是我就直接變成史悅的貼身內褲啦,哇哈哈。

第六個願望,張家豪可以放棄全天下的女人和男人,除了小悅……

幹,光是第六個願望,我寫好幾頁依舊欲求不滿,而且單靠想像,我的鼻血居然就垂直淌下,天哪!要是我夢寐以求的幻種男神可以來陪我睡,我就真的死而無憾啦。

明天開始,世界的所有規則由我制訂。

我手寫了幾百條規定,最後終於體力不支的昏昏欲睡,明天繼續寫,我既然有能力給小悅幸福,就沒必要跟他分開了,還能讓他對我愛不釋手,哈,史悅你準備要伺候我的事情可多了呢,保存好你的體力吧,哇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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