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 TG ] 雨停過後,你在哪裡

「你跟我都明白,我們這樣,是不對的……」

綿綿細雨一滴滴打在透徹乾淨的玻璃窗上,停留不到一秒後緩緩地往下聚流,消失在視線內。

這場雨下了好久。

權志龍站在窗前,從窗縫間溜進來的風帶動著他細細的髮絲,就像浮雲般讓人捉摸不定。

而他輕輕地說,好似不帶感情般的開口。但是十指掐進肉裡的疼痛卻一次又一次提醒著這脆弱不堪的謊言。

違心之論傷的不只是自己,還有那個他愛著的他。

「……對不起。」

但,那人只是緩緩地道了歉。

低啞的嗓音裡裝載了多少痛苦,沉重的腳步帶走了多少思念。

權志龍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他轉身離開,寬闊卻落寞的背影讓權志龍的心陣陣抽痛,但是他卻只能看著那曾經屬於自己的背影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而自己,只能待在原地。

一直到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權志龍終於無法維持住無所謂的表情,痛苦的緊抱著頭沿著牆壁蹲坐在地上,然後,痛哭失聲。

一聲聲,哭得讓人痛徹心扉。

今後,再也沒有人會溫柔的抱著自己又輕聲的哄著自己了。

一切都是他做的決定。

他懂,他也懂。

於是權志龍選擇分離,離開那令人眷戀的溫柔懷抱。而他只是沉默的接受,一句爭吵都沒有。

他們約定好,恢復從前的關係。

但是,那個人卻失言了。

──因為在這次的交談後,權志龍再也沒見過崔勝炫。

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崔勝炫消失的第一周,所有人全慌了手腳。

不僅經紀人哥哥聯絡不上他,崔勝炫連家都沒有回。

手機也是維持著關機中的模式,沒有任何工作人員看見他,沒有任何藝人偶像聯絡的到他,就連所屬公司YG他也不曾再來了。

在眾人奔波於尋找下落之際,權志龍只能無助地待在錄音室裡。

他做錯了什麼?他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崔勝炫,會就這樣消失不見?

權志龍陷入了無止盡的惶恐,深深的無措讓連一個音符一個旋律都沒辦法組織好,明明應該替回歸的專輯開始做準備,但是他卻,什麼事都做不了。

兩個禮拜後,蹲點的粉絲們疑惑了。

為什麼老是看不見他們心愛的TOP哥哥?他們記得最近並沒有要到國外活動才對。

問了周遭的店家,沒看見;問了宿舍周圍的店家,沒看見。就連緊緊盯著保姆車,也不曾看見崔勝炫的身影。

於是,謠言四面八方的湧現出來,網路上談論的沸沸揚揚,各大站紛紛結團等在YG或是宿舍外頭,

引起的舉動連媒體都開始關注這件事情。諷刺與攻擊的言論不停出現,YG內部的電話不停響起,鬧得大家人仰馬翻。

但是BIGBANG對此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又或者,身為隊長的權志龍自己也陷入了泥沼中而無力爬起。

靈感枯竭,思緒停頓。

在工作的時候一向神經敏感的權志龍對這樣的自己由衷地感到厭惡。但更深的焦慮卻讓他無時無刻想起他其實一直思念著的,崔勝炫的笑顏。

結果一次又一次,讓自己墜入無止盡的黑暗中。

他們現在應該怎麼辦才好?隱瞞,還是攤牌。

粉絲們一則則的留言塞爆了留言板,連東永裴的推特都遭到無情的洗禮。

即使如此成員們還是保持著沉默,而權志龍則是一直待在房間或是錄音室裡,無心面對網友們或是粉絲的質問。

一直到,終於被楊社長叫去的那天。

權志龍隻身一人低著頭,背著手站在社長辦公室的桌前。

楊賢碩表情凝重,手指不時敲擊著桌面。空氣彷彿凝結般沉重,而權志龍幾乎快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壓力。

「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賢碩緩緩開口,雖然語氣平穩但蘊藏在裡頭的憤怒讓權志龍一句話都不敢說,就連開口都感到困難。

權志龍沉默的站著,明知道也許會討來更多責罵,但是他的眼神始終不敢看向楊賢碩,而是緊緊地盯著地板。

也許是看見閉口不語的權志龍讓他更加煩悶,一口氣不曉得該出去哪。楊賢碩稍嫌用力的又敲了桌面,「我在罵你你在看哪?抬頭!」

楊賢碩音量不大,卻十足充滿威嚇力。權志龍縮了縮肩膀,抬起一張無表情的臉,近乎空洞的眼。

大腦幾乎停止運作,內心無法思考的權志龍聽話的抬起頭,臉上的表情需要經過多少折磨多少失意還有多少挫折才能達到?

楊賢碩看著這個幾乎是自己拉拔長大的孩子,一時之間難聽的責罵也說不出口了。

從前那個活潑愛笑的孩子跑去哪了?就連偶爾挨罵也會忍不住偷笑的孩子跑去哪了?

就像自己的孩子般,楊賢碩感受到一陣心痛。

但是難聽的話可以少,該罵的還是要罵。

楊賢碩將自己的電腦螢幕轉向,語氣不變的平淡,他拿起筆敲擊著寬大的螢幕。

「這是怎麼一回事?」

隨著筆的方向,權志龍看見螢幕上出現了一個個的網頁。

斗大搶眼的標題一句比一句還要讓人錯愕。

TOP失蹤,與GD終於失和?

YG將人藏去哪!TOP的存在逐漸被抹煞?

BIGBANG內部爭鬥,成員裡的TOP終於受不了離開?

隊長權志龍據說整天待在錄音室,連成員們都閉口不提TOP失蹤一事。

「這些……」

權志龍有些驚慌的開口,而楊賢碩繃著臉說,「你想說這些都是假的嗎?」

「……」

「勝炫失蹤了是事實。」楊賢碩將螢幕轉了回去,「短短兩周的時間就能在網路上造成極大的轟動,打不停的電話也影響到了YG的運作。」

權志龍再次低下頭沉默不語,他不曉得該怎麼辦,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辦。

崔勝炫失蹤了是事實沒錯,權志龍早該想到會出現如此繁雜的各種不實謠言。

他該怎麼跟大眾解釋才好?一但謠言一出現說再多都是無用,不管怎樣總是會有反派的言論。

雖然說,只要關起電腦就不會知道了……

「……我知道你跟勝炫的事情。」

正當權志龍腦中煩燥著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楊賢碩的一句話讓他直定在原地。

權志龍驚恐的抬起頭,兩眼裡滿滿的不可置信。

選擇離開就是害怕被揭穿的一天,為什麼社長會知道?他知道了什麼?知道的多清楚?

像是看清了權志龍的疑惑,楊賢碩將眼光移到螢幕上,輕輕點擊著滑鼠,「要知道事情對我來說並不難。」

隨後又將目光對上權志龍仍然睜大的眼,兩手交握著說,「我大致上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沒有想到造成反效果了是不是?」

「……」

權志龍沒有說話,而楊賢碩當他默認。

楊賢碩微皺著眉,眼裡傳達著更多嚴肅,

「你們的問題造成多少人的麻煩?我給你時間,讓你去處理好這件事情,YG暫時不對網路流言做出解釋。最好是把勝炫找回來,不管是要在一起還是分開,都給我好好解決。」

「然後,」楊賢碩嘆了口氣接著說,「慶幸你們現在不是宣傳期!我會減少BIGBANG的活動,在這件事解決之前現場表演會變少,你也必須跟其他成員好好解釋清楚。」

「志龍,別讓我覺得你隊長是當假的。」

「……我知道了。」

權志龍沉沉的點了頭,而楊賢碩揮了揮手讓他離開。

出了辦公室以後,權志龍第一反應就是想回到讓他安心的錄音室。

但是一下子累積太多的事情卻讓他的腳步重的像綁了鉛球一樣,抬都抬不起來。走廊上沒有其他人,他選擇靠在廊上的牆邊緩緩地蹲了下來。

YG,粉絲,團員,自己,甚至是那個被自己所傷的男人,還有更多更多,有著關係的人們。

自己到底連累了多少人?添增了多少麻煩?成員們又會怎麼想?

最糟的是,到頭來,他還是傷害了自己最不想傷害的那個人。

權志龍蹲在廊邊,忍不住的,一滴滴的淚水從眼眶溜了出來。他使勁的擦,用力的想將淚滴抹去,但是擦到臉都疼了,卻還是停止不了。

如果是平時,就會有人攔著自己抹的大力的手,輕輕的替自己擦去淚水了。

只是現在,那個人,不見了。

陰雲逐漸壟罩整片天空。

晚一點,又要下雨了。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外頭漆黑一片,雨聲不斷,偶爾參雜著一點雷聲。

權志龍看著玻璃窗上一滴滴打落下來的雨水。

就像那天一樣,令人沉悶。

他歛下了眼,緩緩坐到電腦桌前,在宿舍的時候這裡就是他作詞作曲的工作場所。

但是不管怎麼畫出密密麻麻的音符,不管寫出多打動人心的詞句,心裡那深不見底的黑暗就是無法讓他組合成滿意的旋律。

明明是已經確定的節奏,已經確定的歌詞,已經確定的分段,為什麼最後總是沒辦法組合起來?

就像少了缺片一樣,怎麼組都組不好。

結果,變成給一直以來跟自己一起工作的Teddy哥添了麻煩。

原本預定好該完成的一首歌已經因為自己又拖了一個禮拜,進度嚴重落後,想到這裡,權志龍不禁又煩燥了起來。

看著眼前胡亂攤開的樂譜,權志龍有種想全部塗黑的衝動。他閉上眼,兩手忍不住用力的撫亂頭髮,試圖再次拼湊起這些零碎的音樂碎片。

到底是哪裡不足?到底是哪部分怪了?開頭的部分?還是副歌的地方?

還是Rap的地方……

「勝炫哥,你覺得這首歌的Ra……」

權志龍習慣性轉頭看向另一張椅子。

那空蕩蕩的,沒有人坐的地方。

愣了幾秒後,他才發現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

「權志龍,你振作一點……」

咬牙切齒的說著,抑制不住的吼叫聲終於脫口而出,似哭嚎,又似哀嚎。

就像被困住的猛獸般,尋不到出口的路,只能拼命的橫衝直撞,搞到最後傷痕累累。

權志龍緊握雙拳,用力的往牆上揮去,想要藉由疼痛來揮灑這股莫名的痛苦。

他早就習慣了,早就習慣崔勝炫在自己身邊了。

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他根本承受不了失去的痛楚。

自己都無法承受的痛楚打在那個總是貼心向著自己的男人,又會是多麼的痛?

今後,到底該怎麼辦……

「志龍哥……」

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開啟的門,聽聲音,是李勝賢。

工作上的不順遂就足以讓權志龍焦慮不已,他實在沒辦法在這種時候擺出笑臉歡迎闖進他房裡的人。

他兩手摀著臉,連看過去的動作都想省略,口氣略嫌煩燥,「做什麼?」

「……我看你最近心情很差……沒事的!哥,一切都會沒事的!」

李勝賢小心翼翼的開口,想用活潑的語調讓權志龍打起精神。

「你看,我拿了……」

但是,現在的權志龍卻沒辦法把他當成好意來看。

「你都沒事做了嗎?自己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專輯呢?」

權志龍打斷李勝賢的話,一句句的話裡充滿濃濃的火藥味。

「專輯大致上沒問題了,所以我……」

「所以?我看起來就很閒嗎?讓你可以不敲門就進來?」

「你……」權志龍還想說些什麼,

「志龍,你在遷怒。」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是永裴。

「勝賢只是想拿杯飲料給你喝而已,不要遷怒遷到他身上。」

「……永裴。」

權志龍放下雙手,轉頭看向門口的地方。

東永裴搭著李勝賢的肩膀,似乎在給予安撫,

而李勝賢只是低著頭神情落寞,像隻被欺負的小型犬。他兩手捧的穩穩的,是權志龍的杯子。

「對不起,志龍哥,我不該進來的。」李勝賢慢慢的說著,眼神不敢對向權志龍,往前了幾步將杯子放好在桌上後,又退回了與永裴同樣的地方。

看著東永裴責備的眼神,又看著李勝賢害怕自己的模樣,權志龍忍不住又用兩手摀住了臉。

我根本沒有資格讓你們來道歉。

該道歉的,是我才對。

「……對不起。」權志龍微微啟唇,淡淡地說著。

「沒事,」東永裴輕聲對李勝賢說著,拍著他讓他坐到一旁的沙發,然後對著權志龍說,「我們是不是該來開個家族會議了?」

「……」

權志龍沒有答話,他試著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然,自己簡直就像瘋了一樣,到處刺傷別人。

「大聲,」永裴向門外喊了聲,「過來,BIGBANG要開家族會議了。」

「好。」從客廳傳來大聲的聲音,然後是逐漸走過來的腳步聲。

權志龍站了起來,東永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性的摟了摟他,這是一種不需要語言的打氣方式。

就像在說著──別氣餒,你還有我們。

東永裴帶著權志龍坐到李勝賢對面的沙發,隨後進來的大聲坐在權志龍的旁邊,而東永裴坐到了李勝賢旁邊。

四個人,兩個對兩個。

這是崔勝炫失蹤以來,第一次成員聚在一起。

「對不起。」

權志龍抿著嘴,開口的第一句,仍然是道歉。

「對不起,這些日子以來造成的麻煩。」權志龍鼓起勇氣看著三個人的眼神說話。

從三個人眼神裡,他收到的,是滿滿的鼓勵。

「你跟勝炫哥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

第一個開口的,是東永裴。

團員們之間都知曉崔勝炫與權志龍的事情。但是他們卻不曉得,為什麼崔勝炫離開了。

權志龍緩緩點頭,說出了那段他一點也不想再回憶的片段,還有當時崔勝炫是多麼冷靜地順著自己。

片刻後,東永裴皺著眉頭,「你們不是好好的,為什麼要分開?」

權志龍微微顫了下身體,「永裴,距離回歸的日子越近,不管是私生飯或是粉絲,都盯的很緊。」他繼續說,「我每次都很害怕,如果被拆穿了,該怎麼辦?」

感受到權志龍輕微發抖的手,姜大聲拍了拍肩膀安撫下他,權志龍閉上眼,「這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我都在害怕這些事情。」

「曝光的話,不只BIGBANG完蛋,我們都得完蛋。」權志龍輕呼口氣,「加上我是隊長……所以這次,才做了這種決定……」

「你知道普遍的社會大眾還沒辦法接受這些事情的。」權志龍輕聲地說,兩眼不自主的游移,「但是……失去了以後,我根本沒辦法繼續下去……」

權志龍的一雙手終究還是忍不住摀住了臉。

三個人都臉色凝重,做著沉默的聽眾。

「我們原本約好了恢復以前的關係,但是,隔天……」權志龍頓的頓,「隔天,勝炫哥就不見了……」

東永裴低吟了會,「他怎麼可能還能好好的待在你身邊?換做是我的話也跑掉了,而且勝炫哥又是那麼死心眼的人……」

「對不起……」權志龍吸了吸鼻子,說的話仍然是同一句,「對不起……。」

一聲聲的道歉,是在對著誰說。

「那……」姜大聲輕輕的開口,「接下來要怎麼辦?我們把哥找回來?勝炫哥的Rap只有他自己駕馭的好,沒辦法代替。」

「可是要從哪裡找?」這是次李勝賢出聲,「附近的居民跟店家好像都沒看見勝炫哥。」

「嗯……」東永裴沉默了下,對著權志龍說,「你說呢?我們該怎麼做才好?」

「……」

權志龍抹了抹臉,原本空洞的眼神有了一絲絲的堅定。

「對不起,因為我個人的原因拖累了大家……甚至還連累了整個BIGBANG……」權志龍抬起臉,「可是求求你們,我們把勝炫哥找回來好嗎?」

對著弟弟使用請求字眼且低聲下氣的權志龍,讓三人感受到的是滿滿的心疼。

姜大聲率先漾出一抹治癒人心的笑容,「哥說什麼呢?這是當然的啊!」

李勝賢也跟著附和,「我們五個人在一起才是完整的BIGBANG!一定找的到勝炫哥的!」

最後是東永裴站起身往權志龍身上抱過去,「我們是兄弟呢,還求什麼?可是這次找回來以後,你可不能再把勝炫哥丟掉了啊!」

「啊!永裴哥!」見狀的李勝賢趕緊站了起來,「怎麼可以,我也要抱志龍哥!」

完全忘了方才才被罵過的事情,李勝賢往姜大聲的方向撲向權志龍,

四個人滾在兩人座的沙發上,很擠,但是卻很溫馨,溫馨到權志龍忍不住又想要落淚。

但是這次,他會忍住的。

以笑容代替淚水,這是團員們給予他的勇氣,以及無法言喻的支持。

權志龍覺得,壟罩在內心的那一片黑暗中,有一絲絲的光芒逐漸滲透進來。

打鬧過後,李勝賢、姜大聲與東永裴商量著明天開始該從哪個部分開始找起。

外頭仍然冒著小雨,但是已經不再聽見雷聲。

即使如此,權志龍也想要出門散散心,順便到超商去買些東西回來。

「我出門一下,晚一點就回來。」

「啊,好。」永裴叮嚀著,「外面在下雨,記得拿傘。」

「我知道。」權志龍微微的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折疊傘。

「嗯。」永裴上前用手肘推了推權志龍,「喂,我們找到勝炫哥以後,你可要親自帶他回來哦?然後快點認真工作啦,BIGBANG要帥氣的回歸!」

「……」權志龍噘了噘嘴,「囉嗦!」

東永裴笑瞇了眼,目送權志龍離開後才又回到沙發處與其他兩人分配地點。

撐開雨傘,權志龍漫步在街上。夜晚降臨,街道上沒什麼人,不必擔心會被追著跑。

穿過小巷走到比較熱鬧的區域,有幾位看起來像是高中生的女生聚在超商一旁聊邊。

這麼晚了還不回家,會不會不安全啊?權志龍默默地想著。

收起傘走進超商,拿了幾罐李勝賢喜歡喝的飲料,帶了一些零食還有宵夜,權志龍結帳完以後帶著一包不小的食物出了超商。

超商真是人性化時代的產物啊,只要不是太晚都能買的到方便。

一出超商,就看見幾位女高中還圍在原地,原本還想著是不是該規勸回家的權志龍走近了幾步以後又打退堂鼓,不曉得會不會被當成變態?

正想轉身離開,他就聽見了熟悉的字眼。

「站在對面電話亭那邊的那個人,是不是BIGBANG的TOP?」

……TOP?

「真的假的?他不是失蹤了嗎?……咦,真的有點像耶……」

權志龍緩緩的回過頭,看向女高中生們談論的方向。

身穿素色的毛衣裡面搭件襯衫,褲子是簡單的藍色修身牛仔褲,從帽子的隙縫裡露出來的一點點薄荷色的頭髮……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身形。

拿在手中的物品掉在地上,權志龍不顧旁人,忍不住朝著馬路的另一頭大喊。

「勝炫哥!」

他看見那人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緩緩回過頭來。

跟兩個禮拜以前相比之下有點消瘦的臉龐,權志龍連手中撐開的傘都丟到一旁。

「喂……那個是不是BIGBANG的GD!?」

權志龍隱隱約約聽見一旁的女高中生的對話,但是他已經沒辦法在意那麼多。

人就在他的眼前了。

崔勝炫就在他的眼前。

權志龍往前一步,崔勝炫像是驚嚇般的開始往後退。他們隔著有點寬的馬路,權志龍著急的不停大喊著。

「勝炫哥!你等等,別走!」

雨絲逐漸變大,模糊了視線。

權志龍二話不說的直接往崔勝炫的方向衝了過去,越過欄杆,直切馬路。

「別過來!」

夜晚的街,人少,又靜。即使有了雨聲的干擾,崔勝炫大喊的聲音仍然清楚的傳入了權志龍耳中。

於是權志龍的身體不自主的停頓在原地。

右方的強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下一秒,眼前一片漆黑。

天雨路滑。

長嘯的喇叭聲與煞車不及的刺耳聲響徹整條街,然後,是女子的尖叫聲。

權志龍依稀看見了崔勝炫一臉極度驚恐跑向他的樣子。

你來了,你又來到我身邊了。

權志龍想說些什麼,但是眼皮卻重的他抬不起來,連揚起嘴角都疼痛不已。

於是他,緩緩闔上眼睛。

那個選擇分離的男孩,那個我深愛的男孩,那個最後追向我的男孩。

就這樣,在我面前倒下了。

救護車的警笛聲逐漸傳來,彷彿襯托著逐漸被血與雨水渲染的斑駁馬路,一切是如此的怵目驚心。

崔勝炫跪倒在權志龍瘦弱的身體旁,兩手輕輕撫著那即使被雨水染濕也依然俊秀的臉龐,心,就像要碎成千片萬片。

「權志龍!權志龍!」崔勝炫聲嘶力竭地喊著,躺在地上的人卻毫無動靜。

救護車抵達,一切進行的如此迅速,權志龍快速的被擔架移動到車內。

「傷者是我們團體的成員,請讓我隨行!」

崔勝炫只記得自己惶恐的對著急救人員亂吼,跟著上了救護車以後,腦中反而一片空白。

只想著將多日關機的手機開啟,播了通電話給東永裴。

晚上十點,權志龍被送入手術室,其餘成員趕到醫院。

晚上十二點,權志龍車禍事件讓網路新聞再次造成轟動,醫院進行管制。

清晨三點,YG方面宣布五人男子團體BIGBANG中止一切活動。

然後,

一直到了早上八點,權志龍才從手術室出來,被送到病房裡。

「權志龍的家屬在嗎?」醫生拉下口罩,看著他們四人。

崔勝炫低著頭兩手交握,見了醫生出來仍然絲毫不動。腦袋重的抬不起來,腳步沉的無法移動,就像是害怕接下來醫生說出來的話一樣。

「他的家人出國了現在不在。」東永裴率先站了起來快步走過去,「我們都是一起生活的團員……他,志龍現在怎麼樣?」

醫生點了點頭,「手術是成功的,他的生命跡象已經穩定,但是還在昏迷中。頭腦受到一點撞擊但並無大礙,腦內並沒有殘留積水或是血塊,除了多處骨折擦傷失血過量以外,沒意外的話不會留下其他後遺症或併發症。」

東永裴點了點頭認真聽著,崔勝炫則是將雙手握得更緊,直到手心留下一道道鮮紅的痕跡。

「什麼時候會醒?」東永裴緊接著問,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醫生。

「這就要看他自己還有你們了。」醫生接著脫下帽子,「他的病房被安排在C棟的的8樓,那邊能夠讓他安靜的修養。」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謝謝醫生。」

永裴道謝後,姜大聲與李勝賢也跟著鞠躬道謝,醫生則是點頭致意後就離開了。

「C棟的8樓啊……」東永裴拍了拍表情依然緊繃的姜大聲和李勝賢的肩膀,「你們先過去,累了的話,就休息。」

手術成功了是好事。

但仍然昏迷中的消息卻讓所有人無法打從心底感到慶幸,那一份微妙的擔憂壓迫著四人的神經,醫院裡令人窒息的一片白更是打壓著疲憊不堪的心靈。

但是,總要有人先打起精神。

於是東永裴擔起這個責任。

他跟權志龍認識最久,是互相鼓勵的依靠也是繼續走下去的支撐,那份感情,比親兄弟,還要親。

所以他難過,他心痛。

可是這裡,這個目睹一切的男人,又會是多痛。

姜大聲與李勝賢點了點頭後一起往權志龍的病房走去,看著他們逐漸走遠,東永裴坐到了崔勝炫的身邊,呼出了一口氣。崔勝炫的手仍然掐的緊,東永裴甚至感受到了他微顫的肩膀。

「哥,沒事了。」   東永裴將手用力搭上崔勝炫的肩膀,「志龍他沒事了。」

「……嗯…」崔勝炫緊咬著唇,生怕一個放鬆就會不爭氣的崩潰。

他沒事了。

手術成功了,他沒事了。

在等待的那段煎熬裡,崔勝炫無數次、無數次懊悔著。

當初更早一點阻止你跑過來就好了。

當初不要離開你,壓抑自己當好朋友就好了。

但是再多的懊悔,都更改不了權志龍出了車禍的事實。

「我多希望出事的是我……」崔勝炫緊握的兩手用力的摀著眼,「對不起……但是太好了……沒事真的太好了……」

「哥。」永裴無奈的笑了笑,「我們幾個禮拜沒見了,你怎麼跟志龍一樣一直道歉呢?」

「我這麼任性的一走,是不是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崔勝炫試著調整呼吸,「哥真的很對不起。」

「嗯……」東永裴兩手撐著椅子看著天花板,「麻煩嗎?可能給志龍添比較多吧!活動減少了我們都當作是放假,嘿嘿。」

手術室外頭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沒有其他人,調整過呼吸的崔勝炫總算是冷靜下來,但是他卻還沒有準備好去見那張他心心念念的臉龐。

崔勝炫盯著地板看,抹了抹眼睛,忍不住因為東永裴活潑的口氣而微微揚起嘴角。

「哥在外面躲人躲的辛苦,你們倒是挺快活的。」

崔勝炫吸了吸鼻子,口氣裡恢復了點一貫的語調。

「嗯……我們是挺快活的啦,因為箭頭全指向志龍了……」東永裴嗯的拉長了音,「哥失蹤了以後,志龍他作曲作詞都沒辦法,網路的流言又一直出現……」

「我的推特都被洗爆了!」東永裴笑著,「那個時候,我們幾乎整天都見不到志龍……就連在家,他都是把自己關在房裡的。」

崔勝炫默默地聽著,而東永裴繼續說。

「最後還是被楊社長叫去罵了吧。」東永裴俏皮的比了哭泣的手勢,「我想志龍大概偷偷哭了很多次。」

「……」崔勝炫歛下眼,他明白權志龍總是會自己一個人哭泣。

而他總是扮演替他抹去淚水的人。

「對不起。」

於是,說的還是那一句。

「哥──」東永裴忍不住失笑,「別跟我道歉嘛。要道歉,也是跟別人才對。嗯──然後,志龍還遷怒遷給勝賢了,很過分對吧?雖然他最後有道歉啦,哈哈。」

崔勝炫沉默不語,微皺的眉,緊抿的嘴唇,因為自己的離開,所以讓權志龍變成那個失落的樣子了嗎?

讓那個總是對工作抱持著自信又認真努力的孩子,陷入那麼深的死胡同了嗎?

崔勝炫,你這個做哥哥的,到底在幹什麼?

千言萬語,崔勝炫想的到的還是只有那麼一句。

「對不……」

「哥!我還沒講完。」東永裴故意打斷崔勝炫,接著說,「嗯,最後,我們終於四個人聚在一起,開了屬於BIGBANG的家庭會議。」

「志龍甚至……低聲下氣的請求我們一起把你給找回來。」說到這裡,東永裴也忍不住收起笑顏,「哥,志龍他啊,總是在擔心如果你們的關係被拆穿了怎麼辦。」

「……」

崔勝炫抬起眼,看著東永裴的側顏。

「每次接近回歸的日子,不管是誰都盯得很緊。如果拆穿的話……那我們,整個BIGBANG都要完蛋了。」東永裴輕輕地說著,「所以身為隊長的他,這次才決定斷絕所有可能危害到我們的事情。」

「所以他,委屈自己,選擇了跟我分開嗎?」

崔勝炫淡淡地問出口,輕描淡寫般的語氣,卻更能掠過人心的每一塊地方。

「對的。結果哥隔天就不見了,」東永裴笑嘆口氣,「志龍很傻對吧?選擇分開的是他,但是失去你以後,沒辦法繼續的也是他。」

「所以他才請求我們,一起把你找回來。」東永裴深深吸了口氣,「當然不用他講我們也要把哥找回來嘛。難道你忘了,五個人的BIGBAN才是BIGBANG嗎?」

「嗯……」東永裴站起身子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打起精神的看著崔勝炫,一邊伸出一隻手,

「哥,回來吧。這一次,是志龍找到你了。」

崔勝炫看著東永裴認真的臉,然後又看著那雙朝自己伸出的手。

腦中閃過的,是幾個小時前讓人驚惶的,不願再想起的畫面。

那個時候,明明他深愛的男孩已經喊出他的名字,已經朝自己伸出手了。

為什麼反而是自己,退開了那步。

所以才發生了讓人痛徹心扉的事情。他憑什麼,讓權志龍感受到疼痛。

快要溢滿出來的後悔促使著崔勝炫,他站起身子,大手握上了東永裴朝他伸出的手。

東永裴笑開了顏,「這樣算是我們TOP歸隊了?」

崔勝炫微微揚起嘴角,「TOP歸隊了。」

志龍,你向我伸出來的手,我還沒握到。

我回來了,又回來你的身邊了。

所以這一次,換我再次把手伸向你了。

C棟是醫院裡最深處的一棟,所有病房都是個人病房。權志龍因為身分的關係,所以被安排到這個除了關係者以外其餘皆無法進入的樓層。

每個病房門口都會掛著病人的名字,崔勝炫打開房門口,病房內很寬闊,姜大聲和李勝賢躺在一旁準備給親屬的躺椅上熟睡著,而東永裴則是返回家中替權志龍準備物品。

病床的旁邊就是窗戶,早晨的風從微微敞開的窗吹了進來,讓米色的窗簾一擺一盪。崔勝炫將窗簾固定好在一旁,然後才轉身看向病床上的人。

權志龍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昏迷中的他需要藉由插管來維持生命,白皙的臉蛋就像睡著般,沒有醒來的跡象。

崔勝炫只是看著,心,很痛、很痛。

他的手溫柔地摸著權志龍的臉頰,「我多希望,現在躺在這裡的是我,而不是你。」

拉了張椅子,崔勝炫兩手肘放在床上,手掌心握著權志龍的一隻手,輕輕的蹭著,感受著他好久不曾碰過的,熟悉的溫度。

然後,他緩緩地在權志龍的手背印上一吻,接著將手貼在自己的臉頰邊,明明才過了兩個禮拜多,他卻覺得,時間已經過了好久,好久。

「志龍,對不起。」崔勝炫小小聲地,用著兩個人聽得見的音量,「對不起,我食言了,丟下你一個人。」

崔勝炫啞的嗓子,從聲音傳遞著滿滿的苦痛,「因為還愛著你,所以沒辦法恢復成好朋友的關係,我才選擇離開……我知道造成了好多好多人的麻煩,然後,也傷透了你……」

「如果一開始,我強迫自己跟你恢復成好朋友,就好了,對不對?」

崔勝炫語氣既平淡又安穩,但是卻有股濃濃的哀愁。

「只是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崔勝炫淺淺地笑了,「對不起,今天讓你受傷了。但是謝謝你,又回來我們的身邊……」

「你現在只是累了,是不是?」崔勝炫說的很輕,很輕,好像害怕吵醒權志龍似的,「你好好的休息,你的勝炫哥就在這裡。」

我不會再丟下你了,這一次,我就在這裡。

醒來以後,你就能看見我了。

在那之前,我會緊緊握著你的手。

「你聽見了嗎?」

崔勝炫柔聲的說著,將腦袋靠在病床上頭,好像這樣,就能夠同步兩個人的呼吸了。

陽光透過玻璃灑了進來,溫暖的撫著房裡的所有人。昨晚的雷雨,就好似不曾存在過般,被遺忘在了某處。

一天接著一天,於是一天又過去一天。

奇蹟似的YG對車禍一事沒有多做說明,權志龍擅自衝向大馬路,但湊巧的是來不及煞車的司機卻被測出酒駕,所有對錯定義模糊不清,最後是怎麼解決的,就連BIGBANG成員們也不知曉。

就連楊賢碩也只是來了通電話,讓權志龍好好休養,沒事了以後再打算,就連權志龍的家屬那邊,似乎也都有好好的解釋,畢竟他們現在沒有辦法立刻回國。

失蹤兩個禮拜回來後的崔勝炫,父母只是安慰的抱著他,什麼話都沒有說。而楊賢碩對於崔勝炫也沒有多說。

崔勝炫也只是對著YG員工們還有經紀人,一個個的道歉。

加上BIGBANG也中止了活動,回歸日期勢必延後,於是四個人每天都往權志龍的病房跑。

尤其是崔勝炫,幾乎是住在病房裡了。

他們閒暇時在權志龍身邊閒聊著,偶爾逮到機會偷偷損個他幾句,而權志龍就只是一直睡著,一直睡著。

想到的時候,四個人也會各自坐在一旁作詞或作曲,又或者,練習那些權志龍在之前為了這次回歸而準備好的歌曲。

偶爾東永裴會在權志龍身邊唱著歌,姜大聲則是每次都唱著權志龍寫給他的〈看我,貴順〉,唱的充滿活力唱的讓人提神。

幸運的是病房間都離的遠,還不至於吵到其他人。

李勝賢呢,不時唱著歌,不時跳著舞,不時坐在權志龍身邊唸說他今天又做了什麼事情……順便嘟嚷著哥哥什麼時候要醒來請他喝飲料呢。

只有崔勝炫每次都在挑戰各首歌曲裡權志龍部分的Rap,雖然每次都以失敗收場,但這也更加證明了,BIGBANG分別的五個人,都擁有著各自特別的地位。

然後,一個禮拜就這樣過去了。

今天一早,東永裴提著早餐來到了病房,看見崔勝炫一如往常地坐在床邊看著權志龍。

而權志龍依然像睡美人般,既安穩又沉沉的睡著。

崔勝炫就只是握著他的手,遠遠看著,戀人間不求回報的陪伴也就是那麼一回事了。

「你什麼時候才要醒來呢。」

他似乎能聽見,崔勝炫口中叨念著的,總是這幾句話。

一個禮拜前見到的他就略為消瘦,又過了一個禮拜,臉色似乎又憔悴了些。晚上留在這裡的他到底有沒有睡覺?東永裴嚴重懷疑這點。

「我捨不得他一個人度過夜晚。」

崔勝炫總是這麼說著,然後每天每夜的陪伴在權志龍身邊。

「哥。」

東永裴出了聲,引起了崔勝炫的注意。

「你來了。」崔勝炫笑了笑,輕輕地說著。

「嗯。」東永裴將早餐放在桌上,走向崔勝炫拍著他的肩膀,「又整晚沒睡了?」

「嗯……」崔勝炫愣了愣,「也沒有整晚啦,就是怕他突然醒來……」

「哥!」東永裴無奈的晃了晃崔勝炫,「別在志龍醒來前,就換你倒下了。」

崔勝炫揮了揮手,「跟志龍比起來,這些疲累算不了什麼。」

「……」東永裴一把拉起坐著的崔勝炫,「不行不行不行,哥現在馬上回去補個眠吧,你的黑眼圈跟勝賢有得比了。」

崔勝炫下意識摸了摸眼袋,不由自主地發起楞來。

「哥,你看你根本是沒休息所以腦袋都轉不動了,」東永裴拍了拍他,「接下來我會看著志龍的,晚點大聲跟勝賢也會過來,拜託你回去睡個覺吧。」

「……」崔勝炫過了幾秒才轉動腦子,也許不看著權志龍,他就沒辦法堅持下去吧。

「那志龍醒來的話……」

崔勝炫緩緩地開口,沒有權志龍身影的視線,他覺得自己的眼簾越來越重。

「我知道,我會第一個通知哥的。我替你叫計程車,回去好好休息,順便洗個澡吧。」

「嗯。」

崔勝炫轉過身,彎下腰輕輕地在權志龍嘴邊一吻。

「我下次再來。」

輕輕地說過以後,揮了揮手就離開了病房,到門口搭車準備先回到宿舍。

進到了宿舍以後,他先洗了個簡便的澡,然後擅自進了權志龍的房間,往他床上一倒。

上面還留有一些些權志龍的味道,這讓崔勝炫幾乎是一閉上眼,就進入了夢鄉。

這幾天以來他確實每晚都沒睡,即使睡了也只是十分鐘、二十分鐘。精神上下意識的壓迫著自己隨時隨地都要盯著權志龍,害怕錯過他醒來或是有任何狀況的那一刻。

終於得到久違的睡眠,崔勝炫睡得很沉很沉。

一直到,手機響起的那一刻。

他幾乎是馬上睜開眼睛從床上起身,伸手去拿放在床邊小桌子的手機。

來電者,是東永裴。

崔勝炫感覺自己有一瞬間的發楞,隨後湧上的緊張感讓他遲疑了幾秒才接起電話。

「喂?」

「……哥?你在睡覺嗎?」

東永裴的聲音從話筒另一邊傳來,還不時參雜著大聲與勝賢交談的聲音。

「嗯,聽到有電話就醒了。」崔勝炫有些著急,「怎麼了?是不是志龍醒了?」

「嗯,志龍他在中午的時候醒了……」東永裴的音拉的長,就好像還有話沒說完。

這樣的尾音讓崔勝炫感受到強烈的不安,「怎麼了?」

「志龍是醒了……但是他,」東永裴遲疑著,似乎很難開口般,「他,志龍他……」

「志龍他忘記了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情……還有,跟你的一切。」

東永裴的話讓崔勝炫幾乎愣在原地,嘴巴張著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

「醫生說他的腦袋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撞擊,所以可能是心理創傷造成的暫時性失憶,藉由車禍一起……怎麼辦?」

心理創傷。

這四個字簡直就像針一般,一字一字的刺進崔勝炫的心裡。一股無法忽視的疼痛感在內心蔓延開來,但也就在這一瞬間,讓他更加清醒。

崔勝炫閉上了眼,語氣裡有著隱藏不住的悲傷,「別跟他講。」

「什麼都,別跟他講。」

接近中午時刻,崔勝炫離開沒多久後就醒來的權志龍,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三個表情發楞睜著大眼看著自己的成員。

「哥……!」

李勝賢一副見到鬼的樣子,臉上的表情不停變化著。是驚訝是錯愕,但,更多的是開心,權志龍隱約看見他眼角的淚光。

可惜,由於表情實在是太俏皮,讓剛醒過來的權志龍搞不清楚狀況下就失笑出聲,這一笑,胸口的悶痛感讓他忍不住皺眉。

見狀,東永裴趕緊把李勝賢的臉推到一旁,「喂,你傷還沒好呢,笑小力一點!」

「嗚嗚,志龍哥──」被推開的李勝賢還想靠過來,東永裴索性一把勾過他的脖子。

「還鬧?把臉上的鼻涕擦掉先。」

李勝賢不滿的看著東永裴,他臉上哪有什麼鼻涕嘛,為什麼要阻饒他跟志龍哥重逢呢,難道永裴哥連這種醋也要吃!

東永裴看著李勝賢,彷彿知道他腦袋裡的想法,捏了捏他的臉,「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你想太多了。」

不理會瞇瞇眼看著自己的李勝賢,東永裴轉頭看向權志龍,「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吧?」

權志龍看著東永裴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的又笑開了顏,用著有點嘶啞的聲音說著,「臭永裴。」

看著權志龍的笑臉,東永裴臉上也染了笑容,但是權志龍笑過之後總是會皺著眉頭,笑的太大力的話總覺得全身上下有著好多地方都會痛。

「哥,你不也在讓志龍哥笑嘛!」這次換姜大聲把東永裴拉開,「快點快點,可以叫醫生來了。」

三個人拉拉扯扯,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開心,室內的氣氛因為權志龍的清醒而顯得活潑不已。醫生來了以後替權志龍做了檢查,以及一些對話式的詢問,最後確定權志龍的身體在術後沒有留下其他後遺症,加上人已經清醒,也不必靠插管來維持生命。

「身體感覺很多地方在痛的關係,多處骨折的地方還沒有完全復原,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擦傷,加上失血過多,所以盡可能的靜養,你的情況不錯,過幾天也許就能下床走走。」

醫生一邊跟權志龍說著,護士在一旁詳細記錄。權志龍微微點了頭,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權志龍躺在病床上,等到醫生走到一旁交代東永裴他們其他注意事項之後,緩緩地轉頭看向窗外,一片晴朗碧藍的天空。

先前帶著微笑的臉消失了,權志龍只是靜靜的一直看著,好長的一段時間,就只是看著,不清楚他正在想些什麼。

一直到東永裴他們送走醫生,回到床邊的時候,他仍然看著窗外。

等到醫生交代完事項居然花了三十分鐘,幸好他們有三個人,一個人可以分擔十分鐘……東永裴俏皮地想著,三個人各自拉了椅子坐在床邊。

人醒了,該問的事情也該問了。

「志龍。」東永裴出聲,看著權志龍的側顏,姜大聲跟李勝賢乖乖的坐在一旁。

聽見東永裴的叫喚,權志龍先是閉上了眼,再次張開後才緩緩回過頭來,淺淺的「嗯?」了一聲。

東永裴的表情很正經,氣氛也不自覺凝重起來。

他認真的開口,兩眼直視著權志龍,「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出車禍的嗎?」

權志龍淡然地看著東永裴,沉默幾秒後,他將目光移到自己的手,「我不記得了。」然後才又抬起一張笑臉看著東永裴,「是不是為了救美女之類的?」

「你不記得了?」東永裴有點訝異的開口,有股不安逐漸滋生,「那你知道勝炫哥的事情嗎?」

權志龍又愣愣的看著東永裴幾秒,然後頭微微一歪,「勝炫哥怎麼了嗎?我記得以前有寫好的曲子要交給他……咦,後來發生什麼事了?」

「永裴,有發生什麼重要的事嗎?回歸的日期快到了吧你下次幫我把曲子拿給勝炫哥……欸,難道是他看到心儀的女生了?」

最後一句權志龍帶著笑容說著,但是東永裴他們卻笑不太出來,姜大聲跟李勝賢甚至對看一眼後分別都低下頭來。

太過奇怪的氛圍,權志龍用著有點驚訝的神情,「你們幹什麼這反應,難道我說中了?這是好事啊,怎麼苦著臉?」

權志龍清了清喉嚨,太久沒說話讓他很容易啞掉嗓子,「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沒有啦,你想太多了!如果真的交了當然會第一個跟你這個隊長報備啊!」東永裴試圖讓自己的表情不要太沉重,他用著開玩笑的語氣,嘴角帶著一點點笑容。

「其實也沒什麼事,你忘了你最近都在忙著回歸的事情嗎?」東永裴替權志龍拉好棉被,趕緊接話,「我先去給勝炫哥打個電話告訴他你醒了,勝賢,倒點水給志龍。」

「喔,好。」突然被點名的李勝賢趕緊起身去拿杯子,他記得東永裴好像有把權志龍的馬克杯給帶來。

東永裴離開病房到走廊上去打了電話,只剩姜大聲還坐在床邊。

「大聲,」權志龍看著他低低的頭頂,「你知道我怎麼出車禍的嗎?」

姜大聲抬起頭來看著臉色依然有些蒼白的權志龍,臉色有點為難卻笑著,「哥,我們半夜接到通知才趕過來的,我們怎麼會知道啊?都快被你嚇死了。」

姜大聲說的是實話。

「這樣啊。」權志龍收回眼神,看著前方卻好像沒有目標般。

裝好水的李勝賢走了過來將馬克杯放在床邊的小桌子,權志龍索性麻煩他們兩人替他把身體坐起來,躺太久了,身體有些使不上力。

姜大聲雖和李勝賢雖然要權志龍躺著休息,但是在權志龍微笑著再次開口麻煩弟弟們的時候,他們倆個還是乖乖聽話了。

這一幕讓講完電話剛好回來的東永裴看到,簡直是哭笑不得。

在發現權志龍不記得意外發生的原因還有他與崔勝炫的事情後,東永裴的心情沉重到了極點以至於沒辦法將笑容給笑開,他去問過了醫生,醫生表示權志龍的腦袋沒有受到打擊,有可能的,只有心理創傷。

什麼都,別跟他講。

崔勝炫的一句話,包含著太多太多情感。

原本打算等他醒來以後,再次留在他身邊的人,要做出如此決定,需要多大的勇氣。

為了不再讓他想起那些曾經,所以這次崔勝炫真的選擇了壓抑。

東永裴有些難受的摀著臉,理解一切的他只有滿腔的難過與不捨。

「永裴,你不舒服嗎?」

靠著姜大聲與李勝賢的幫助總算靠著床頭坐起來的權志龍,看見在門口摀著臉的東永裴,忍不住問了出聲。

「啊?」東永裴頓了頓,一隻手抹了抹臉,「沒事。」

但怎麼抹,沉重的表情就是抹不掉。

「該不會是太累了吧?」權志龍有些緊張,「你們有沒有好好休息?」

權志龍注視著三個人的臉龐,似乎都是有了那麼一點點的黑眼圈,而李勝賢更是加深了些。

「喂,都有黑眼圈了耶!」權志龍微微皺著眉,「我現在沒事了,你們快點回去休息。」

說了一早的話加上喝了不少水,權志龍的嗓子已經恢復了大半活潑的音調,雖然裡頭還是有著一絲的疲憊。

「可是你才剛醒……」

權志龍挑著眉笑的有點奸詐打斷東永裴的話,「不會累的意思嗎?不然回歸的事情都交給你們處理。」

「……」東永裴嘆了口氣,「好吧。」

上前拍了拍權志龍,東永裴搭著姜大聲與李勝賢的肩,「那我們改天再來喔!順便去跟楊社長說你醒了。」

「好。」權志龍淺淺一笑。

「志龍哥,康復了以後要請我喝飲料喔!」李勝賢比了個勝利姿勢,笑的俏皮又可愛。

「……怎麼可以要求病人請客!?」權志龍忍不住失笑,這次他學乖了,笑的小小力。

「哥,好好休息喔。」姜大聲一臉擔憂地說。

「好。」而權志龍依然微微笑著。

「那,先走了。」東永裴揮了揮手,「晚點……勝炫哥可能會過來吧。」

「嗯,我知道了。」

抬起手輕輕地揮了兩下,權志龍目送三人離開。等到病房門關起的那瞬間,嘴角邊的微笑也在那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恢復了一貫無表情的面容。

透過玻璃窗灑進來的陽光逐漸由黃轉橘,然後慢慢地變成橘紅色直到夜晚降臨。

漆黑一片的夜空。

今晚,沒有星星也沒有雲,稍微有點寂寞的夜。

權志龍用過護士端來的晚膳後,一邊捏著手,一邊又看著烏黑的天空。

這裡的病房果然是太大間了嗎?只剩他一個人的時候,是這麼的幽靜。

自從上午醒來以後已經在床上待了一整天,權志龍有點忍不住的想要不聽醫生的話,下床走走了。

握了握拳撐著自己的身體,權志龍嘗試著自己能出多少力氣。但是一使力,果然有些地方又開始悶痛了。

「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

這樣子替自己說過以後,他慢慢地移動著身體,一挪一挪的,終於讓腳底板騰空在床邊。

也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敲門的聲音,然後房門緩緩被開啟。

權志龍看著逐漸打開的門。

崔勝炫來了。

「哥。」先說話的是權志龍,他扯出一抹淡淡地笑容,「你來了。」

「……嗯。」崔勝炫停頓了一下,權志龍如此自然的樣子讓他有些困頓。

下定決心的堅定,再見到權志龍以後還是忍不住動搖了。

但是,不行。

看著權志龍兩腳丫晃著的樣子,崔勝炫微微皺著眉,「為什麼不躺好?」

「我想下去走走。」權志龍俏皮的說著,就像一個孩子般。

「你今天才剛醒來吧?」崔勝炫上前擋在他面前,有點無奈的說「躺好。」

「……可是我好久沒有走路的感覺。」權志龍低頭看著地板,他記得醫生說他昏迷一個禮拜就醒了。

一個禮拜裡有著七天,他有七天沒有碰到地面了。

「不行。」崔勝炫果斷的反駁他,「要走的話,過幾天我再陪你。」

「過幾天?」權志龍愣了愣,「還要幾天?」

「嗯……」崔勝炫思考了一下,「兩天後。」

「兩天後……」權志龍又忍著悶痛把腳移回棉被裡,「好吧。」

崔勝炫無奈的吐了口氣,「剛醒來的這兩天先動動手就好了,要下床等之後再下。」

「嗯。」

權志龍應了聲,躺了下來把自己縮進棉被裡。

夜逐漸變深,風也涼了一些。崔勝炫走到窗邊將窗戶關小一點,要是著涼了就不好了。

之後陷入的寂靜讓崔勝炫有些亂了手腳,他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突然間,權志龍開口喚回他的注意力。

「哥。」

「嗯?」崔勝炫轉過身來,而權志龍盯著那白色帶點花紋的天花板。

「我為什麼會出了車禍呢,你知道嗎?」

權志龍淡淡的開口,好像這個問題其實一點也不重要。

「……」而崔勝炫沉默了一會,接著歛下了眼。

「我不知道。」

「嗯……這樣啊,」權志龍嘴角微微上揚,「大家都不知道,我也不記得了。」

「人沒事就好了。」崔勝炫再次轉過身體,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太想看見權志龍的這個笑容。

在內心嘆了口氣,即使對話再怎麼正常,他卻沒辦法裝作平時的樣子。

「晚了,你好好休息吧,哥先走了。」

於是,他還是選擇了逃避。

對不起,志龍,我到現在還是沒辦法把你當成朋友。

所以,只要今天就好,只要今天就好了。

明天開始,我會努力的……

崔勝炫沒有等權志龍說話,便舉步離開。

而權志龍看著崔勝炫離去的背影,一語不發。

接下來好幾天天,崔勝炫都沒有再出現。期間,只有東永裴和姜大聲以及李勝賢來看過他,但是時間很短暫,也許因為自己醒了,他們要面對的事情也開始變多了。

崔勝炫,又食言了。

這時候,在權志龍以為會是一成不變的醫院生活裡,突然多了一些些的樂趣。除了成員們來探望他以外,他又多認識了兩個人。

那天早上,東永裴前腳剛走,後頭就緊接著有人敲門。

難道是忘了拿東西嗎?權志龍想著,應了聲請進。

進來的是一男一女,女方坐在輪椅上,而男方則是推著輪椅的人。兩個人都很年輕,目測約二十歲初頭。

「對不起……」鈴鐺般的悅耳聲音,女方先開了口,「打擾到你了嗎?」

「不,不會。」權志龍有些愣住,「有什麼事嗎?」

面目清秀的男子先關上了門,隨後將女子推往權志龍床邊。

「是這樣的,她……經過你們房門的時候聽見了BIGBANG裡姜大聲唱歌的聲音,才讓我偷偷來看看是不是本人……她是大聲的粉絲。」

男子說著這些話時候表情靦腆,有點可愛,反而是在輪椅上的女子用手輕輕打了他一下。

「喔喔……」權志龍笑開了臉,「那真不好意思耶,住在這裡的是權志龍。」

「啊,我沒有那個意思!」女子緊張的揮著手,臉頰有些潮紅,「我也很支持其他人的!」

「對啊,喜歡到每次都把我丟在一邊。」

「欸!」

看著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鬧著,權志龍沒來由的感到有些落寞。慢慢的太陽來到正上方,最為炎熱的時段到來,強烈的陽光從權志龍大開的窗戶毫不留情的照射進來,坐在輪椅上的女子全身沐浴在強烈的陽光下。

「啊,陽光……」權志龍說著,就想要挪動身體去拉窗簾,但是他還沒試過下床,胸腔還是有點輕微疼痛。

「這是陽光嗎?」女子笑著的臉龐出現了小酒窩,他揮了揮手讓權志龍不用緊張,「我喜歡溫暖的感覺。」

男子聽見後欣慰的笑了笑,權志龍則是歪了歪腦袋,「不刺眼嗎?」

「不會。」女子笑的落落大方,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顯得很漂亮,「我看不見的。」

「……」權志龍愣了愣,他這才發現女子的雙眸接觸到陽光卻依然大睜著,「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別跟我道歉啦!」

女子笑著拍了拍權志龍的床鋪表示不要緊,權志龍則是看向這個一直用溫柔眼神看著女子的男子。

「沒關係的。」男子笑了笑,笑容裡沒有其他意思,卻不自主流露出溫馨的感覺。

看著這兩個人,就好像有股暖流般流過心底深處,就連權志龍也忍不住放柔表情,口氣裡有著他沒發現的羨慕。

「你們感情很好,是個好男孩,也是個好女孩。」

他輕輕說著,臉上掛著微微的笑容。

整個下午,權志龍都在房裡和這兩個人聊天,也答應了要替女子跟姜大聲要簽名。希望到時候女子收到錄有BIGBANG全員聲音的光碟跟簽名的時候,不會拒絕才好。權志龍在心裡默默地想著。

之後,這兩個人閒暇之餘就會來找權志龍談天,這裡的病房大、但是少,病人間這樣的聊天也很難得。

女子說,她在這個醫院,已經住了很久很久。

而男子,也就在這個醫院,陪了她很久很久。

越是跟他們相處,就會越想替他們祝福。

「志龍哥,你怎麼都不下床走走呢?我們可以一起去散步的。」

有一天下午,男子突然這樣問權志龍。

權志龍呆愣了一下,輕輕地說,「有人說要帶我下床走走,他還沒來,我在等他。」

崔勝炫說好要來陪著他下床走走的,怎麼還沒來呢?

男子聞言,只是輕輕點了頭,沒有多說。

距離上次看到崔勝炫已經又過了一個禮拜,這段時間權志龍的身體已經好了一大半,至少,胸腔不會再悶痛了。

這一個禮拜,權志龍乖乖的除了上廁所以外幾乎都在床上,他一度覺得自己快要發霉了。

終於在這個有點陰雲又涼爽的下午,崔勝炫出現了。

「嗨,勝炫哥,你終於來了。」

一個禮拜。

夠權志龍想清楚一些事情了。

崔勝炫給了權志龍一個笑容,「有點事情到今天才來。身體好多了嗎?」

「好多了,」權志龍扭了扭腰,「我一直在等你帶我出去散步,一個禮拜在床上都要發霉了。」

聽到這話,崔勝炫愣了一下。

好動的權志龍乖乖聽了自己的話等到自己來帶他出去散步嗎?

「哥!」權志龍叫著他,笑的有點靦腆,「我在這邊認識了一些人。」

幾乎不看權志龍的眼,崔勝炫在一旁攙扶著他,「什麼樣的人?」

權志龍笑得開心,表情很是溫柔,「很有趣的人,裡面有個女生很可愛。」

看著權志龍溫柔的笑顏,崔勝炫一時之間不曉得該說什麼。

這麼快就來了嗎。

崔勝炫,你撐不撐得住?

「這個時間她應該在庭院裡,快點,我們也過去。」

「……嗯。」

走了幾步以後權志龍幾乎不需要靠人攙扶,只是沒辦法走的太快。崔勝炫索性放開他,兩個人並肩行走。

他怕碰久了,就又放不開了。

漫步前往庭院的路上,權志龍說著那女孩的可愛,純真,以及她是盲人的事情。即使面對偶像也不做作,以最單純的面貌示人,貼心又活潑,是一個惹人喜歡的女孩子。

權志龍說的天花亂墜說的興奮不已,而崔勝炫只是沉默地聽著。

崔勝炫不敢問,他是不是喜歡她。

慢慢的走到庭院,權志龍停下腳步,一手偷偷的指著庭園的另一邊,坐著輪椅的女孩以及和她說說笑笑的男子。

「你看,那是他哥哥。」

權志龍面不改色地說出這句話,而崔勝炫害怕聽到的話語,也接二連三地從他嘴裡說出來。

「哥,那女孩怎麼樣?你覺得我去告白會不會成功?」

「……」

崔勝炫直視著前方,假裝是在觀察那女孩,而不讓權志龍發現他近乎迷茫的眼神。

「哥?」權志龍故意擋在崔勝炫的面前,今天天氣陰陰的,權志龍的臉頰卻有點紅,「你看傻了?不能搶,那是我先看上的哦!」

「好,我決定等等就要去告白。」權志龍緊接著說。

他說完又看向女孩的方向,而崔勝炫的視線往下移,看著權志龍的背影。

這個曾經屬於他的背影,纖瘦的身體,細細的髮絲,白嫩的臉頰,薄薄的嘴唇,甚至是那單眼皮的雙眸。

曾經一切,都是屬於他的。

只是,在自己毀約之後,一切都變調了。

逃避的自己給權志龍帶來極大的痛苦,即使是他先開的口,食言的自己卻是二次傷害的元兇。

當初要放手的自己,看著這個男孩朝自己伸出的手,那一刻的猶豫造成的傷害,讓自己再一次回到男孩的身邊,直到他醒來,就要告訴他永遠的約定。

但是男孩醒來後,卻什麼都不記得了……

而現在,他的眼裡又多了別人。

從給人的感覺來看,那是個好女孩。

女孩。

只要是女孩的話,權志龍擔心受怕的事情就可以少掉一半。

崔勝炫,這一次,你真的該放手。

志龍,你可以從頭開始,而我,就在這裡看著你。

「好啊。」崔勝炫笑了笑,側過臉看著遠方,「成功的話記得告訴我們,失敗的話別哭啊。」

權志龍聽見這話,他緩緩的轉過頭,視線往上一看,只看見了崔勝炫微勾的嘴角。那對深邃的眼被樹蔭給掩蓋住了,他看不清楚。

沒看清的,是崔勝炫疼痛的證明,緊鎖的眉頭,包含了太多心碎。

「真的?」權志龍的音有些顫抖,聽不清有什麼含意,「哥也贊成我去告白?」

「只要是對你好的,我從來都贊成。」

崔勝炫輕輕地說,像風一般的說進權志龍心底,所以自己跟那女孩在一起的話,是好的嗎?

權志龍不禁沉默。

不久後,在遠方的男子先發現的權志龍的身影,告訴給女子後開心地朝著他揮著手。

「志龍哥!」開口的是笑的甜美的女孩,在陽光的襯托下依然如此美麗。

崔勝炫看著她太過燦爛的笑容,一秒鐘也不想多停留。

他不想看見權志龍對著她釋出的笑容,因為那個笑容,本該是屬於自己的。

對不起,我又要逃避了。

「志龍,告白要加油喔。」崔勝炫伸出的手想拍權志龍肩膀,卻還是收了回來,「哥先走了。」

崔勝炫說完後轉身離開。

又一次,權志龍看著崔勝炫的背影遠離自己。

他的傷明明好了大半部份了,胸口卻在這個時候疼痛著。

和靠過來的兩個人寒暄幾句以後,因為女子已經出來太久,所以決定先回病房休息。揮手道別後,庭院裡就只剩下權志龍孤伶伶地站在原地。

然後,又忍不住看像方才崔勝炫離開的方向。

陰雨雲逐漸覆蓋天空,連綿的烏雲囂張的遮蔽了原本灰白的天。

果然沒多久,天空下起的細細的雨,接著,緩緩變大。

密集的雨一滴滴打在權志龍身上,他仍然站在原地不動著,看著崔勝炫離去的方向,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雨越下越大,天越變越黑,甚至開始出現了令人懼怕的雷聲。

在權志龍狠狠的淋了十分鐘,整個人都濕透了以後,經過庭院的護士小姐才發現了他。

但是不管護士小姐如何勸說,如何強行拉移,權志龍依然不動分毫。再加上對方是病患的關係,護士小姐也無法太過粗暴。

最後只好聯絡曾經留言說,「這位病患如果發生什麼事情的話,請第一個連絡他」的那個男人。

──崔勝炫。

接到電話說權志龍在外頭淋雨不肯回病房,崔勝炫幾乎是馬上趕到醫院。

但是再怎麼快速,權志龍在外頭硬是淋了三十分鐘的雨。

最後,他終於看見崔勝炫離開的那個方向,有人朝他跑了過來。

雨水模糊了視線,權志龍使勁的抹著眼,卻怎麼樣都看不清楚。

一直到,朝他衝過來的人用力地將他納入懷抱為止。

「你在幹什麼?!你的傷口還沒完全好你知道嗎?為什麼不聽護士的話回病房?為什麼要在這裡淋雨?」

崔勝炫的怒吼聲伴隨著雨聲打入權志龍的耳裡,權志龍愣了愣,呆呆地聽著崔勝炫一連串近乎瘋狂的質問。

「權志龍,你有沒聽見我說的話!」崔勝炫將權志龍拉開自己,兩手抓著他的肩膀,用力之大讓淋著雨有些發楞的權志龍目光聚焦在崔勝炫身上。

權志龍兩眼直直盯著崔勝炫,那張為自己擔心為自己崩潰的臉,他張開嘴,微微的笑著。

「你終於要來把我帶回去了嗎?」

一句話,讓崔勝炫硬生生的將要罵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我終於,等到你了嗎?勝炫哥?」

權志龍表情僵滯的說著,從眼角流出來的是淚水還是雨水無從得知。崔勝炫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但是雨越下越大,他決定先把權志龍帶回去病房再說。

回到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權志龍濕透的衣服給換下來。權志龍乖乖的任由他擺布,換上乾淨的衣服之後,就是幫他把頭髮給擦乾。

但是權志龍實在淋雨太久,整個身體冷冰冰的,硬是被強迫喝了好幾杯熱水以後,崔勝炫才放過他而去換掉自己的濕衣服。幸好當初東永裴帶來的權志龍的衣服有些都是Free   size,讓他可以先進行替換。

處好之後,權志龍手上捧著他的馬克杯,坐在床邊看起來就像是兩眼發呆的樣子。

崔勝炫慢慢地走近他,權志龍才將眼光移到崔勝炫身上。

「你知道你的身體還沒康復嗎。」

崔勝炫率先開口,不管有再多的話想要問,關於健康的事情總是擺在第一。

「我知道。」權志龍看著他回答,把馬克杯放在一邊後,開始搓著自己的雙手。

「那為什麼還要在外面淋雨?」崔勝炫看著他搓著手,又將棉被披到他身上,「你跟那女孩告白失敗了是不是?」

失意的人淋雨,常有的事。

「不是。」權志龍回答的很快很確定,因為從一開始就跟那女孩無關。

「那為什麼?要是引發其他併發症怎麼辦?」崔勝炫緊張的有點靜不下心,只要想到權志龍在大雨下直接淋了三十分鐘,他就感到不捨。

「我在等你。」權志龍語氣認真,眼神裡有著堅定卻也有著害怕,「我在等你回來接我。」

崔勝炫沉默了會,看著權志龍清澈的臉,似乎有什麼在心中蔓延開來。

「志龍,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崔勝炫小心翼翼的開口,他承受不起第二次的打擊。

而權志龍微微啟唇,他看見了崔勝炫眼中的害怕,這一次,他看見了。

「我從來沒有忘記。」

於是,他給了再肯定不過的答案。

崔勝炫難掩錯愕的看著他,權志龍低下頭繼續說著。

「第一次分開的那天或是車禍的那天,都是下雨天,我看著你的背影,卻沒辦法找回你。」權志龍停了一下,深吸了口氣,「所以這一次,在這個下雨天,我要等你把我找回去。」

「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食言了……」權志龍抬起明顯受傷的眼,「我昏迷的時候,隱約聽得見你說些什麼。但是當我裝作什麼都忘記的時候,你又想要把我放走了。」

「所以……」崔勝炫蹲下身體,抬頭看向低著頭的權志龍,「你說你忘了是騙我的嗎?那那個女孩呢?」

權志龍用力的點了頭,他吸了吸鼻子,接著說,「那個女孩身邊的男孩是她的男朋友,女孩是大聲的粉絲,他們倆個都會來陪我聊天。你剛剛就想贊成我去跟那女孩告白……如果我真的全忘了,你就會為了我再一次犧牲自己,是不是?」

崔勝炫沉默不語,權志龍當他默認。

「你不是說過這一次,你會回到我的身邊嗎。」權志龍忍不住的一滴一滴淚水落下,他用手臂狠狠的抹去,「哥,才說好不離開的,你又要食言了嗎?」

「我沒有,志龍,我沒有。」崔勝炫看著權志龍白皙的臉蛋因為衣服大力摩擦而留下紅色的痕跡,心疼的伸出手輕輕撫著。

「第一次是我錯了,我跟你道歉嘛……」感受到摸上臉的那熟悉觸感,權志龍忍不住哽咽,「但是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傻下去了?勝炫哥?」

淚水啪搭啪搭的落在衣服上,濕成一片。

「對不起……」看著哭成淚人兒的權志龍,崔勝炫緊緊的抱住他。

「對不起,我破壞了約定擅自離開,讓你受了好多苦……」崔勝炫只要想到東永裴向他形容的,那段時間的權志龍,他就忍不住想給自己大卸八塊。

「永裴跟我說過你的擔心你的害怕,因為是隊長,所以擔著更多責任,」崔勝炫抱的緊,巴不得將權志龍揉進自己懷裡,「但是你是隊長,我卻是大哥,所以不管怎樣,天塌了也有我先替你撐著。」

權志龍默默地聽,止不住的哭泣訴說著長期累積下來的痛苦,他們繞的太遠,也繞的太累了。

權志龍抽抽噎噎地將兩手攀上崔勝炫的背,「都是你,害我變的很討厭雨天,現在,對馬路也要感到害怕了。」

帶著鼻音撒嬌似的說著,崔勝炫忍不住笑著,眼角的淚光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要緊的,你把我找回來了,我也把你找回來了。」

雨很快就會停的。

因為我又再次,回到你的身邊。

這是後來,淋了三十分鐘大雨的權志龍不負眾望的感冒了。

未完全康復的身體加上新來的感冒,醫生命令他要再多休息一個禮拜。

距離所有事情也差不多過去一個月,今天,東永裴、李勝賢跟姜大聲以及崔勝炫還有權志龍一起在病房裡。

久違的,BIGBANG全員到齊。

權志龍用棉被把自己包得緊緊的,鼻涕擤了又擤,溫水喝過一杯又一杯。

姜大聲與李勝賢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權志龍,差點沒被他招呼拳頭。

崔勝炫在一旁盯著他將水喝完,最重要的還有吃藥,要讓權志龍吃藥還真不是普通累人。

東永裴在一旁笑瞇瞇的,身為旁觀者,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

於是他突然開口,「欸!其實也不用太擔心被拆穿啊。」

權志龍悶著頭喝著一點味道都沒有的溫水,四個人八顆眼珠看著東永裴。

「要約會的話,像SE7EN哥那樣,找大家一起出去玩就好了嘛。」

「……」權志龍呆了呆,帶著濃濃的鼻音開了口,「要找誰?」

「我跟勝利啊!」東永裴指著正在跟姜大聲搞笑的李勝賢。

聞言,姜大聲先不滿的喊著,「哥!你們又想扔我一個在宿舍嗎!」

「唉呦,哪有嘛!」

東永裴笑了笑,大家都想起了姜大聲從前苦著一張臉說一個人在宿舍很孤單的事情,忍不住一個個噴笑出聲。

「欸!你們太過分了──話說我們原本就是一個團體,幹嘛還要分啦!」姜大聲哀怨的揉了揉自己的臉,哎呀哎呀的叫著。

「所以以後志龍哥跟勝炫哥要約會的話記得找我們三個!」李勝賢俏皮的舉手說,「這樣被撞見的話大家會說BIGBANG這是相親相愛的出門逛街!」

「對吧?權大隊長!」

「……什麼?」剛剛到後來忙著抵抗崔勝炫拿著藥包的手,權志龍幾乎沒聽到後面他們說了些什麼。

「哥,我們這麼認真地替你想……」

「太過分了都沒有在聽……」

姜大聲與李勝賢一搭一唱的配合著,權志龍不明所以的看向崔勝炫。

崔勝炫揚起好看的嘴角,「我看他們是放假太久了,開始想要回到舞台上耍寶了。」

「勝炫哥!是耍帥!」李勝賢搶著發言,東永裴忍不住在一旁笑著。

「喔!」突然發出聲音的權志龍,「欸,我人幾乎沒事了,等出院了以後要開始忙了喔!」

「我現在狀況很好!」權志龍活潑的揮動著雙手,「回去以後會用兩倍的速度趕工喔,我們要快快回歸!」

「收──到!」李勝賢和姜大聲同時比了遵命的手勢,權志龍配合著他們滿意的點了點頭。

「喔還有,我想請你們空閒的時候幫我錄音給一個我在這裡認識的女孩……」

誰都不對這些日子的種種事情多說,誰都不再提起曾經的那些苦難。

過去,就過去了。

因為雨過了之後,迎接他們的,會是萬里無雲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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