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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1

          女孩不是每晚都來捷運站,晚櫻等錯了時間。

          那次的絕望感太強烈,讓晚櫻把那天日期深深烙印在腦海,要是有人問他,或他

自問自答,他會像神經反射般答出那是西元二零零八年四月十一日,他想第二次遇見

她,卻失敗的日子。

          那天後他再也睡不安穩,他意想不到,原來他也會失眠。

          晚櫻家的門口或窗戶永遠蓋著厚重的二層紅色絨布窗簾,他的家被夾在都市的深

腹當中,就藏在那些深窄的古老暗巷內,是散著霉味和潮氣的傳統舊公寓。環境和鄰

居連在白天都相當安靜,大概是住戶都是年長的人的關係;每家住戶的燈都不太亮,

又早熄燈,晚上他會掀開厚重的簾子讓屋子透氣,這裡除了偶爾太過迫近的月光,沒

有嚇人的萬家燈火驚擾他。

          當外面響起清道婦人揮動竹掃帚、拖過行動垃圾桶的聲音時,晚櫻才正爬上床,

在帶紅的濃重昏暗中準備就寢,然而他才剛閉眼,那女孩漸次模糊的臉孔就從眼底漣

漪般漾了上來,讓他惴惴不安。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讓他口乾舌燥,心也慌亂,要是第三天、第四天他也見

不著這位女孩子該怎麼辦?要是她留在我指尖的紋印被消磨了怎麼辦?要是她不平整

的心跳被他笨重過頭的記憶機能給錯亂遺忘了呢?他突然覺得那女孩子是一個留不住

的美夢,烙印深刻,卻倏忽即逝;像水一樣那麼一清二楚,存在感那樣不容質疑,但

想掌握、抓住她,卻又化為天方夜譚。

          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晚櫻第一次覺得家像牢籠一樣恐怖,他不能出門,又無法入眠,他的身子像火一

般地燒,他的眼皮像闔不上的蓋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三番兩次努力重複回想關於

那女孩的片段,一秒接著一秒慢慢地縝密地想,深怕女孩的印象會被淡化,會像水一

般付諸東流。

          他認得女孩那一身制服,捱到晚上六點半的時候,晚櫻套上格紋襯衫就出門前往

她的學校,他打算繞完那兒一圈後,再回捷運站繼續等等看。

          學校大門沒關,晚櫻大剌剌走進去,警衛沒有攔下他的意思。以高中來說,這規

模真小得可以,教室大樓圍著中間的人工草坪成一個直方形,不過像操場一般大;晚

櫻腦海掠過方才看見的金色校名,知道這裡是完全中學的高中部,也就是說,操場、

辦公大樓、專科教室等都在隔壁的國中部。晚櫻站在穿堂看著眼前方地,想像女孩上

下課時和三四個好友捧著教科書,慢慢踱步穿越這個小廣場的場頸,這裡的白天陽光

一定很亮,撒在那女孩憂鬱的臉上,不知會是怎樣光景?

          晚櫻輕嘆聲息,他多想看看,看仔細女孩在陽光細碎閃耀下的模樣。

          這時候學校還有少數留下來拚大考的高三自習生,集中在一排班級,螢白色的教

室燈光在黑暗寂靜的校園中顯得有穿透性,代替星光撒在被修剪過的草坪上,而走廊

轉角樓梯間那裡卻開著昏黃的燈,和走廊上侵略性強的日光燈衝突下,相對被吞噬,

交接處顯得突兀而詭異。晚櫻猜想女孩說不定在那幾個班級裡頭,一思及此,突然精

神大振,他輕手輕腳,迅速爬上五樓。

          晚櫻在轉角處停下,凝神吸氣,他閉上眼,感覺自己身體的變化:他的皮膚觸感

、他的溫度、他的呼吸......當一切悄悄抵達一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狀態,他睜開眼

睛。

          神色自若地朝班級走了過去。

          到第一個班級時,裡面的學生個個埋首苦讀,絲毫沒察覺有人經過,更遑論有人

抬頭看他,晚櫻掃過當中二十幾人,再繼續走。

          他走過第二個、第三個、第五個班級,心情漸漸黯淡下來,女孩不在任何班級的

其中一個裡面。他從口袋摸出菸包和打火機,喀擦一聲點火燃菸,從眼前最末端的樓

梯慢慢下樓。

他點菸時,最後一個班級有位窗邊的學生聽見打火機的摩擦聲,當他分心轉頭,卻只

看見一道乍閃的火光。

          他心一驚涼,趕忙拿著書窩到他朋友旁邊的位置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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