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Eudaemonism HP同人(哈/跩)

第一章  

Malfoy,這個姓氏代表了一個古老的傳统魔法世家;  

他的繼承人通常是獨子,  

膚色白皙、金髮碧眼、高傲嚴謹、利己自我中心主義。  

財富、榮耀、家世、聰穎、美貌,  

品味甚高,甚至有些挑剔,  

輕微潔癖使他們注重外表的整齊,  

他們從出生就背負所有的期望與發揚家族榮光的重任。  

這可以用另一個辭彙來形容───天之驕子。  

但是,縱使他們擁有的物質那麼多,但心靈卻那麼貧乏孤寂。  

幸福,這個一生中最美好的感覺,  

可以說從來沒有在Malfoy家的任何一代出現過。  

       

幼年的我到哪去,  

仍在我體內還是消失了?  

他可知道我不曾愛過他  

而他也不曾愛過我?  

為什麼我們花了那麼多的時間  

一起長大,卻得與之分離?  

為什麼童年死亡時  

我們沒有死亡?  

我的靈魂棄我而去  

為什麼我的骨骸仍緊追不放?  

───Pablo   Neruda  

『理性的積極生活是通往幸福的道路。』  

那天的印象十分鮮明。  

Draco.Malfoy親眼看著父親將他寫的文章燒毀。  

「這些幸福論都是廢話。理性積極比不上效忠、與服從。」  

「是的,父親。」  

母親眼中充滿擔憂,Draco只能佯裝沒看見並緊繃地盯著父親的背脊。  

這個家有兩位控制者,父親、和”主人”,絕不是母親,從來不是;  

他很早就學會停止在別人面前撒嬌、哭泣;  

雖然仍然任性,但他絕不敢提出疑問,更不敢違抗父親。  

「這種東西還要由長輩提醒,真為你感到羞恥。」  

「是的,父親。」  

他幾乎無法思考該如何回答,而且感到自己臉紅了。  

在父親轉身回頭時,他慌忙移開視線並盯著腳尖。  

「Malfoy家的後代沒有道歉的義務,除了對我們侍奉的主。」  

父親連看都不看一眼,似乎他是污穢又礙眼的斑點,或其他什麼。  

「現在,抬起那該死的頭。水仙,去拿我的魔杖,然後回房。」  

水仙將魔杖遞給丈夫,目光憐憫地掠過兒子,接著輕輕關上書房的門。  

Draco閉上酸楚的雙眼,用極快的速度克服恐懼,他昂首,並且睜眸。  

「你需要懲罰,這是教育的一環。」  

「是的…父親。」  

Lucius還是沒有看他唯一的兒子,連一眼也沒有,他盯著魔杖沉思。  

Draco幻想自己是一尊高貴的雕像,沒有人能傷害他───  

即使膝蓋不由自主顫抖,為了尊嚴與高傲,他還能支撐。  

他冷漠看著父親,  

等待Cruciatus(虐咒)的熱度貼覆自己…  

「小心啊啊啊啊───!!」人群叫著。  

Draco從魔藥學課堂中驚醒,碰倒身邊的大釜,冒煙的汁液沿著桌子竄出火花。  

同學間的驚叫、Snape教授的怒吼混雜,人體推擠跌倒,桌椅在室內交纏,他覺得自己就要暈倒。  

居然不小心在最拿手的課堂上睡著,還被噩夢驚醒;  

事實上,這件事荒謬得像另一場玩笑。  

「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  

薄弱的唇不停呢喃,Draco呆站在原地,  

看著打翻的液體沾上袖口,張牙舞爪燃燒火舌。  

「Malfoy、快退離桌子!」  

邃綠的眼眸出現在眼前,Harry驀然用切球莖的刀刃割開尚未著火的袖子,  

拉著他躲避另一邊竄出的火苗。  

「這一定是夢、我不可能犯錯…」  

Draco口中仍然叨唸著,看起來就像螺絲栓錯開關的娃娃,身體冰冷得要命;  

該死,Harry想,這傢伙又哪根筋不對了?  

「人當然可能犯錯,Draco,你差點把自己的手指燒掉。要不是我把你拉開…」  

Harry抓著Draco的肩膀搖晃,企圖使他清醒,但只惹得對方像個刺蝟。  

「噢,所以你希望我說:真是萬分感謝,沒有你我不知道會怎樣?」  

「我只是不想看你自殘。」  

Draco警戒地用藍眼凝視Harry,將搭在肩頭的手指一隻一隻扯開;  

用父親責備自己時所用的”那種”眼神凝視著對方,  

毫無感情、鄙夷、充滿距離感。  

「想當救命恩人好讓我臣服於你,像那些蠢人一樣跟在你後面亂轉?  

   或刻意提醒我犯錯的事實?」  

「你太歇斯底里了,別把任何善意都當成侮辱、好嗎?」  

Harry鬆手任由對方扳開;Draco抿緊發白的唇,  

他發覺Harry故意放鬆力道讓自己弄開手掌。  

這比起反唇相譏更令他火大。  

「善意?我們是仇敵,不管上一代、或是這一代。」  

Draco推開Harry想攙扶他的手臂,勉強自己搖晃虛弱地佇立。  

「Draco.Malfoy,」  

Hermione一臉不敢置信:「Harry剛剛救了你,而這就是你的報答?」  

「閉上妳的嘴,泥巴種。妳身上除了腦袋,其他地方都骯髒透頂。」  

刻薄的言語還沒說完---  

Ron.Weasley便撲上Draco直挺的背脊,兩人扭打在地。  

「Ron,Stop;你會害得我們被扣分!」  

「Ron、冷靜一點!」  

Hermione慌張地抱著書本大喊。在這同時Harry也高喊出聲。  

他想攔住朋友橫衝直撞的身體,教室亂成一團,  

每個人都在製造吵雜聲,Harry進入戰局企圖把兩人分開,最後卻演變成混戰。  

克拉、高爾更是立刻飛奔前來加入肉搏。  

「夠了─────────!」  

Snape嘶吼得窗子微微震動,屋內的噪音瞬間安靜下來,  

包括混戰中的學生,全部反應不過來處於定格式安靜狀態。  

平靜不到三秒鐘。  

Nevil的大釜碰地一聲,炸成碎片,再度造成一陣陣的驚聲尖叫,  

火球四處亂飛,玻璃製品全數為災難殉道。  

打架的繼續打架,搶救筆記的繼續搶救,亂跑的學生繼續亂跑,  

Snape的臉因怒氣漲紅、發青、又變白、轉紫,嘴角不停抽搐。  

「給我住手──────────!!」  

這次教授加上了握緊揮舞的威嚇手勢。  

「葛萊芬多扣20分,Harry.Potter罰勞動服務一個月!」  

「勞動服務一個月!?扣二十分?這不關Harry的事、是Dra…」  

Ron大聲抗議。  

「至於你,Ron.Weasley,一樣20分。」  

Snape嘴角泛起冷笑。  

Ron閉上嘴,氣得握緊拳頭。  

「難道罪魁禍首不用接受任何懲罰嗎?這不公平!」  

Hermione憤怒地提高音調:  

「Malfoy打翻東西製造課堂混亂,是Harry救了他!」  

「葛萊芬多因為妳,我們愛現的高材生Hermione,再扣10分。  

   Nevil勞動服務一週,還有意見嗎?」  

Nevil發出無奈的呻吟。  

她則沉默地瞪著Snape,旁邊史萊哲林學生都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教授,」  

Draco清冷的嗓音回蕩在室內,他停頓了一下,高高仰起下巴。  

「是我在課堂上睡著,打翻大釜;錯不在他們,一切是因為我。」  

今天真是反常…   只有瘋子才會自找麻煩,為這些愚鈍的人們求情,  

Draco自嘲地想。  

身上打鬥的瘀青隱隱作痛,有種解放過後的痛快。  

每個人都用看到怪物的不思議眼神打量Draco。  

他竟然承認錯誤,放棄看他的眼中釘Harry.Potter被整的樂趣?  

這完全違反了Draco平時奚落譏笑的作風。  

Snape臉色難看地揮杖復原教室裝潢:「勞動服務一個月。」  

「是的,教授,還有其他的嗎?」  

「沒有,就這樣。大家下課。」  

Snape快步走出教室,Draco面無表情地看著恢復原狀的教室,  

還有Hermione&Ron,克拉&高爾震驚的表情。  

---那個人正在看。  

Draco不自在地整理經過浩劫的筆記,抄寫下來的材料表所剩無幾。  

Harry收拾東西,目光心不在焉地飄上Draco的身影…  

---不要像個色狼一樣觀察我!  

他真想大吼大叫或給Harry一拳,不過基於家族的風度,  

這種野蠻行徑不可能發生。  

Draco匆匆帶著自己的兩個跟班離開教室,臨走前不忘狠狠瞪他的敵人一眼。  

Harry目不轉睛地回望他,深深地…露骨地望入那雙閃耀北極藍的瞳孔。  

Draco心跳漏了一拍,慌亂地轉移視線。  

黑髮披散在俊美的額上,那雙森綠色的眼睛蘊含著某種熾熱,  

能夠輕易燒熔Draco比冰山還厚實好幾層的防禦,不知不覺進入他的腦海。  

他恨我。  

Draco猜想。  

這個念頭讓他有些難過。  

Draco想起第一次這麼渴望想結交朋友時,主動伸出的手,  

那時候被Harry有禮而冷漠地拒絕了,讓他完全沒有台階下。  

父親曾說過:「要記住,巫師不是朋友、就是敵人!」  

不是朋友,就是敵人。  

Harry拒絕當他的朋友。  

而他願意當Harry的敵人…最好是頭號敵人。  

總比完全沒有交集好,Draco自暴自棄地想。  

他常常假設如果當初Harry握住自己的手,  

兩人成為好朋友或最好的搭檔,會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Harry?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標準的女性英國腔將Harry留在史萊哲林餐桌上的視線拉回,  

Hermione一邊絮叨一邊不耐地翻閱《如何化敵為友.50種符咒》:  

「這種魔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本來我還計畫消除Snape的敵意呢。」  

「魔法世界沒有不可能的事情,讓我看看。」  

Harry說,他拿過那本書,開始尋找可能用上的咒語。  

『獨處談話,是最有機會的方式,這時你要讓對方知道你的善意,  

   用坦承的目光和對方的眼睛接觸。接著使用…』  

「Humm…這看起來不怎麼有用。」  

這比較像<如何有效利用肢體語言取得對方的信任>。  

「Yape。」  

Hermione發出同意聲,她拿了一個蛋塔細細咀嚼。  

Ron用手肘輕推他們:「史萊哲林那三個討厭鬼又來了。」  

「窮人Weasley,這頓飯好吃嗎?」  

隨著聲音出現的是玻璃似的藍眼,眼底掛著冷漠,透著惡毒;  

略顯薄弱的紅唇,吐出的卻是最傷人的話語。  

「很美味,不過看到你就倒胃口。」  

Ron涼涼地拋下這句話,便自顧自地繼續用餐。  

「那麼,我們的泥巴…」  

眼看著Hermione的臉色發白,Harry忽然站起來在兩人之間。  

「別說了,Malfoy。這毫無意義。」  

Draco嚴寒的視線停留在Harry的臉上,  

他的目光緩緩撫過漆黑的細髮,五官,堅定的眉眼,還有那道傷疤。  

那一定很痛,Draco想,  

也許比我父親給我的傷害還痛。  

他不自覺地伸出手,用冰冷的指尖摩挲那道閃電型的疤痕,  

他想起以前曾叫過Harry醜疤頭…  

其實,這道傷痕是很帥氣的,只不過Draco不想承認罷了。  

「Malfoy…?」  

Harry抓住那雙冰冷而纖細的手,修剪良好的指甲有溫潤的光澤,  

細緻白皙的肌膚讓人捨不得放開。  

冰冷的手,僵直的身軀,無情的眼。  

像個死人。  

死去的白雪公主或睡美人。  

「你額頭上的傷口…痛嗎?」  

Draco露出迷惘的表情,冷漠卸下了,融解在兩人晦澀的互動中,  

他們拙劣地試探對方,開始交流。  

「已經不痛了。」  

Harry抓著對方的手,讓他輕輕碰觸傷疤;  

接著引導那雙手來到胸口,放上心臟的位置。  

「但有時候這裡,還是會痛。」  

「Harry?你瘋了嗎?」Ron無法理解地開口,  

「大家都在看這裡!」  

Hermione吃驚地望著姿勢曖昧的兩人。  

Draco一咬牙,匆匆抽手。  

「也許真正瘋狂的人,是我。」  

一臉僵冷地回身,長袍底端甩出優雅的弧度,  

Draco直挺地帶著跟班朝長廊走去。  

Harry佇立在原處,有些恍惚地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  

手掌上還殘留著冰冷的溫度,   久久…  

停留在心中。  

記得  

你已忘了我嗎?  

我該忘記你嗎?  

我無法將記憶從我身上剝掉。  

我仍然貪求痛苦。  

我為什麼要讓遺忘──  

像虛有其表的膏油  

治療我善吸收、善放射、易驚恐的細胞?  

我需要你身體的權威,  

像墓碑般壓在我身上,  

活埋我吧!  

───Nina   Cassian  

第二章  

我需要你,只需要你──  

讓我的心不停地重述這句話。  

                                       ───Rabindranath   Tagore  

Harry用力擦拭著巨型大釜的外圍,而Draco正順著梯子爬上頂端;  

身軀在空中似乎無法控制平衡,幾番搖晃下,  

Harry覺得自己就要因操心而心臟病發作。(該死。)  

不知道今晚在心裡咒罵第幾次。(他就不能小心點嗎?)  

Harry推了推眼鏡鏡片,再次抬頭望向上方;兩人的目光剛好像電流一樣串聯───  

瞬間有爆出火花的錯覺。  

「Potter大偉人,請你停止無理地盯著我看!」  

Draco滿臉通紅僵在半空中,就像真的被電到一樣,有點受到驚嚇。  

「Malfoy小少爺,那是因為你的空中特技太精采了。」  

Harry露出狡猾的微笑。  

「一點平衡感也沒有,如果掉下來的話,我還要考慮要不要接住你。」  

考慮要不要接!?意思是我很重?  

還是我是個大麻煩??  

那雙冷艷的藍眸瞇緊,閃出一道殺人的利光。  

「Mr.Potter,你當我是馬戲團裡的老虎嗎?接住我會要你的命??」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接?Harry有點想笑。)  

Draco繼續他的唇槍舌戰,  

還不時擦拭大釜以展現他的遊刃有餘。  

「Humm…你比較像隻張牙舞爪,兼嬌生慣養的小貓咪,說是金絲雀也許比較恰當。」  

「Potter…」  

Draco歪曲自己的薄唇,正考慮用更惡毒的字眼謾罵對方時,  

他的眼角餘光撇到一旁呆立的Nevil。  

「Nevil,你留在這裡根本幫不上什麼忙,滾吧。」  

Draco嘲諷地冷笑。  

兩人目送Nevil默默走出去後,陷入沉默。  

Draco擦拭的手緩慢下來,Harry雖然也在擦拭大釜,但是那雙眼睛,  

那雙熾熱的眼睛從未離開過他。  

果不其然,才沒多久,佯裝不知的Draco又忍不住抓狂。  

「停止那樣注視我。」  

他冰冷的嗓音回蕩在室內,餘韻微微殘留在Harry耳邊。  

「告訴我,Malfoy。」Harry正經八百地看著他。  

「晚餐時為什麼要碰觸我的傷疤?」  

Draco轉移視線,假裝專心勞動。  

「Malfoy,為什麼要問那些話?」  

「沒有為什麼。」  

Draco感到生氣而且覺得丟臉,一定是忽然發神經、被人下咒、或是錯喝獨角獸的血,  

他才會自找麻煩地跟Harry抬槓,還做出主動摸他那個醜疤的吃豆腐舉動…  

等等,吃豆腐?  

Draco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大跳,抓著抹布僵在樓梯上,  

臉上滿佈黑線,後面還隱隱約約有鬼火…  

(我?吃死對頭的豆腐?◎口◎b)  

「我不想聽”沒有為什麼”的答案,回答我。」  

「你憑什麼質問我?仗著你是大名人Potter嗎?」  

(煩死了!你不知道我心煩意亂嗎?)  

Draco惱羞成怒地大叫,並將抹布丟向Harry。  

他重心不穩地失足跌落大釜,細緻的喉嚨迸出尖叫。  

「Draco!!」Harry驚慌地大吼。  

他眼睜睜看著藍眸以及翻轉的綠袍消失在大釜口,  

然後聽到物體落地聲───  

某些東西碎裂的聲響。  

這讓他感到恐怖。  

Harry爬上巨型大釜的梯子,黑暗籠罩著內部,什麼都看不到。  

「Draco?Are   u   ok?」  

Harry將耳朵貼覆在大釜表面,傾聽可能的疼痛呻吟。  

然而是一片沉寂。  

像是被黑暗吞噬,熟悉高傲的身影消融其中。  

漸漸、冷汗從Harry背脊上涔涔流下,喉嚨異常乾澀,他爬上那漫長的樓梯───  

如同攀上長髮公主的長辮,他期待會聽到呼救、回應、叫喚,  

噢,連怒罵也好,就是不要死寂,拜託不要。  

「Dra…Draco??」  

他嚴重不安,握緊梯子的手掌滲出滑溜的汗水,  

Harry試著挪動身軀調整窺探的角度。  

「Malfoy??」  

無聲。  

沒有人回答。  

簡直像是根本沒有人在這裡擦拭過大釜一般。  

對方也許撞到頭部暈倒、因驚嚇而昏厥,更糟糕的是,說不定會摔斷頸子!  

想到那個脆弱端麗的頸項有可能”咯”一聲,  

碰觸地面,骨骼碎裂穿刺肌膚,開出嫣紅絢麗的血花,  

而生命從此立刻消失,Harry就想把自己掐死。  

不應該跟他吵。  

至少不該在處於危險的狀態下吵。  

(我想接住你,如果你真的掉落。我會緊緊地抱住你。)  

「Draco,拜託說些什麼…」  

Harry焦急地聲音從上面傳到釜底,嗓音微微顫抖。  

(即使兩人都會失去重心,我也不願放開。)  

「我去找你,等我!」  

聽到這句話,金髮少年斜躺在釜底,抿緊的唇也有些震顫;  

他望著燈光下熟悉的臉龐,焦急萬分地呼喚著自己。  

其實他覺得自己好奸詐。  

Draco只是故意不出聲,想嚇嚇他的…  

死對頭?  

然而那真切的詢問是那麼地溫暖,讓他非常不中用地感動了;  

非常非常不爭氣地…  

他慢慢蜷縮身軀,躲到更深的黑暗裡,像隻未孵化的蝶蛹。  

根本沒有想過Potter會用”那種”方式解救他。  

「等等,我想到一招可以用,速速前!」  

…這個咒語是?  

「Potter你這個大笨蛋───!」  

恐怖的拉力將Draco從大釜中拖出,毫無偏差地降落在Harry懷中───  

這次他接個正著。  

(噢,聖母瑪莉亞。Draco覺得想吐。)  

Draco梳理整齊的金髮披散下來,手臂圍繞著黑髮王子的頸子,  

”掛”在我們的大英雄Potter懷中,用惡狠狠的目光表達抗議。  

「你該跟我道謝,Malfoy…或許我該說Draco?」  

Harry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想都別想,我不認為我們好到可以互喚名字。」  

「那總該道謝?」  

「先放我下來。」  

「先道謝。」  

「先放開我!」  

Draco控制不住自己越來越紅的臉,Harry的五官漸漸放大、再放大,  

兩個人的氣息如此接近,能感覺到對方呼吸散發的熱力,鼻尖幾乎要接觸在一起。  

看到彼此微顫的睫毛,Draco覺得自己緊張得要命。  

什麼東西在兩人之間變質,水解消融了,成為溫柔流動的氣氛,淡淡包圍住他們。  

「我是不是很討厭?」Harry在他耳邊低喃。  

Draco靜靜接受Harry的緊摟,熱切、卻有些悲傷的擁抱。  

他閉上眼,感受那份真實。  

Draco想起過去被拒絕的手,  

現在兩人僅僅貼近,就能將不愉快的回憶抹消。  

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討厭他?  

縱使多麼、多麼想要像Hermione&Ron那樣,  

和你開心聊天,一起闖禍,一起讀書…  

但是只要身為Malfoy這沉重光環的繼承人,  

即使額頭被冠冕上的荊棘傷害,即使靈魂不斷哭泣淌血,還是必須背負著束縛走下去;  

一輩子無法擺脫箝制,直到化為屍骨。  

沉重已經壓迫得他無法喘息,而沒有任何人,  

沒有任何事物能分擔這種慢性折磨。  

「我必須討厭你。」  

Draco掙扎地想脫離懷抱,卻被更緊地抓住了。  

「可是我…」  

(只想抓住他,在那凍結的藍色中鑲嵌一些屬於我的光輝。)  

「放開。」  

「你這個彆扭的傢伙!」  

「對!我既惡毒又狡猾,愛慕虛榮而且做作,  

是個沒有理由有夢想的壞心少爺,你想說的是這些吧?」  

Draco冰冷地望著抓住自己的那雙手。  

同樣盯著那雙總讓他心煩意亂的綠眸。  

他不得不承認Harry有張富有吸引力的臉,  

將目光從森綠色的碧眸移開後,他看到了正微微彎起的薄唇。  

Draco皺起眉頭,他知不知道那樣微笑看起來很危險?  

讓別人感到危險。  

「你其實很善良,還有喜歡口是心非。」  

Harry的微笑越來越放肆,Draco真想狠狠捏他的臉。  

「隨你怎麼說。抱夠了就放我下來。」  

「Draco,先道謝。」  

「……我不要。」  

「那你就永遠別下來。跟我回葛萊芬多寢室,明天早上再抱著你去吃早餐。」  

「你神經錯亂了嗎!?我絕對不要!!」  

Draco震驚地拉扯Harry那頭亂髮。  

「你當然要,因為我要。」  

Harry無視對方的頑強抵抗,用大無畏的微笑給予Draco打擊。  

「你的弱點就是容易害羞。」  

「我?容易害羞?才沒有!」  

放開我───!!  

Draco整個人幾乎陷入石化狀態,他在心裡拼命尖叫。  

救命啊啊啊---!!!  

「口是心非。」  

臉紅的樣子好可愛。  

Harry忍不住又微笑起來。  

這種他自認為友善的微笑卻讓Draco一陣毛骨悚然。  

難道剛剛他撞到頭了嗎?  

不對,應該是我撞到頭產生幻覺。  

「我道謝,但是你一定要放我下來。」  

Draco憂心忡忡地談條件。  

「成交。」Harry答應的很爽快。  

這讓Draco容易被驚嚇的心略略安定下來。  

「呃…Potter…」  

「是Harry。」  

「去你的。」  

「現在就到我寢室。」  

Shit!中計了。  

Draco咬牙切齒地暗罵。  

「Harry,謝謝你。」  

Draco飛快地說出口,以免被挾持到敵方陣地,  

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就無法預料了…  

開什麼玩笑,豈不是任人擺佈嗎?  

「幫助你是我的榮幸,Draco。」  

什…什麼啊,為什麼叫我的名字?  

噁心死了…  

還有,為什麼要笑,還對著我猛笑?  

他一刻不微笑是會死嗎?  

看起來真刺眼。  

Draco腦中極度混亂,他伸手遮住對方微笑的唇。  

Harry停止放下的動作,似笑非笑地瞇起眼,打量Draco微泛紅潮的臉頰。  

「手移開。」  

「不准那樣笑。」  

「哪樣?」  

「反正就是不准笑。」  

…(真是任性)。  

沉吟一下,Harry又低低笑了。  

「不聽我的話可別後悔。」  

「後悔?」  

冷靜冷靜,Potter的威脅不算什麼,Molfoy家的少爺絕對不會退縮!  

雖然心裡這麼有骨氣,但是Draco湛藍憂鬱的眼睛,終究還是顯露出微妙的不安。  

在Draco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前,森綠色眼眸雷電般地一閃,便拉開那雙骨感分明的手。  

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Draco怔怔地與眼前的綠眸對瞪,  

然後感受到對方親暱的唇,蜜糖般欺上自己。  

柔軟,輕巧,緩慢,有如小提琴絲弦上撫弄按壓的纖細手指。  

Draco原本高傲睥睨的表情,因為驚嚇而軟化許多,  

只覺得臉上熱度不斷升溫,皙白的頰也染上紅潤。  

靈魂中的什麼迸裂開來,崩解粉碎,像冰山在海域中化為雪末。  

That   which   oppresses   me,  

is   it   my   soul   trying   to   come   out   in   the   open,  

or   the   soul.  

Of   the   world   knocking   at   my   heart   for   its   entrance.  

這壓迫這我的,  

到底是欲衝出籓籬迎向開闊的靈魂,  

還是敲喚欲進入我心的那世界之魂?  

                                          ───Rabindranath   Tagore  

身上的重擔忽然消失、放下了;  

像是經歷一場狂風暴雨後,終於找到了能躲避的城堡。  

再沒有,在沒有任何事物能傷害自己脆弱的心。  

Draco試著睁開眼,想看清楚對方臉上的表情,然而眼前盈滿晶瑩、放眼望去皆是迷濛。  

是淚。  

已經許久沒有哭泣,連悲傷嚐起來的況味幾乎都要忘卻。  

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也需要關懷、擁抱、接觸…  

需要體溫。  

「Harry,你瘋了…你真是瘋了…我…」  

殘存的話語吞沒在舌尖熱情的舔舐上,雙眸閉上了,  

那雙瘦削…但優雅的手指再度滑向那道閃電型的傷疤。  

他再度感到那份寂寞。  

自己的寂寞、  

仇敵或不再是仇敵的對方的寂寞、  

兩人的寂寞。  

彼此的寂寞。  

皮膚有粗糙不平的傷痕,Draco想到對方背負的父母死去的傷痛。  

那就像擁有善良羽翼的天使被老天開了一個大玩笑,Harry是背負仇恨出生的孩子,  

但他一點也沒有表現出「全世界都對我不公平」的激憤;  

相反地,就算有寂寥受氣的童年,他依然過的怡然自得,  

他依然懂得去愛這個上天賜與的生命,而且都能往好處想。  

反觀自己,頂著家族古老的光輝出生,他相信父母是愛他的,  

只是那是一種抱著遺憾,殘缺不全的愛;  

而他就像圍繞著白色泡沫,出生在平穩浪潮中的人魚,被虎視眈眈的目光包覆。  

那是以愛為藉口緊盯不放的銳利監視,可以將甫出生未成熟的靈魂切割開來,  

在繼承人互相較勁的祭壇上開膛剖肚。  

拿著學年成績、獎狀獎盃,世家的父母們互相交換養育子女的心得;  

大家都被貼了標籤,你的額上刻著權勢,他的額上貼著財富;  

這群優秀商品的父母們則一面品嘗雞尾酒,一面在宴會上開懷大笑,  

尤其是她們孩子將別人比下去時,給人的殘酷感覺就像是說:  

「嘿,你兒子的小腸比我女兒短一截。」  

或是把他人子女的心臟通通掏出來在陽光下檢視,  

「我家姪女的血管好像比你外甥粗。」  

「她養女的內臟光澤閃耀得像太陽。」  

毫不留情凸顯自己的優秀血統,享受打壓每個失敗者的愉悅。  

這對那些上流社會者來說是一種幸福的通病。  

那會使這些人有「啊,終於幸福了。」的錯覺。  

而這讓Draco感到反胃,他覺得自己病了。  

從這個家生長的過程讓他病了,而且病的不輕。  

和Harry拌嘴讓他有種獲得治癒的安慰,父親總是說:  

「面對任何人,要不動聲色,既友善又疏遠。」  

這樣才方便背叛對方,或利用他人。  

但他不想,而且還偷偷地找他交不成朋友的人麻煩;  

他知道這樣很幼稚,但他控制不了。  

和父親信奉的主人的仇敵打交道,令Draco有麻痺性的背叛快感。  

他憎恨父親教導的一切,而且明白那是錯的,  

可是他知道那也是出於愛,  

所以他又無法不敬畏父親,無法不照父親的期望去做。  

他愛戀母親對他無私地呵護,那經常惹父親抓狂,  

可是他了解母親無法保護他,所以他不得不對母親的軟弱感到厭惡…  

他在母親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不敢反抗的影子。  

懦弱地、無助地、晦澀順從的影子。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要發瘋,他想做出不一樣的事。  

想反抗,但不敢。  

他想把這全部,他生命中全部的矛盾通通傾訴,但是他既懦弱、又膽小。  

而Draco認為現在發神經親吻自己的黑髮少年,絕對無法了解這紛亂的一切。  

就算這個吻再怎麼友善,就算對方的呼喚是那麼真實,連呼吸都能令他戰慄…  

還是不行。  

他好害怕,怕這只是夢,怕這一切都是虛幻的謊言,或是惡毒的報復───  

就像他以前對別人開過的無數次惡劣玩笑。  

Harry永遠不會知道Draco在接吻時,腦中閃過的無數次掙扎,  

他只知道金髮少年驀然將他推開,在Harry還沒有弄清楚哪裡不對勁時就逃走了。  

一切發生得像羅曼史,而他自己是最痴鈍的男主角,  

女主角消失了,而他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去親吻一個討厭自己,討厭的要命的同性敵人!  

「也許真正瘋狂的人,是我。」  

Draco曾在餐廳咬牙切齒地說過這句話。  

那時他優雅地回身,消失在長廊盡頭。  

而自己就像這樣,無力地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  

失控的事件又重演一次,這次又被他逃掉了,連背影都來不及目送。  

「你瘋了嗎…不…」  

Harry望著空無一人,敞開的木門,試圖看穿那冗長的走廊。  

是愛讓人瘋狂嗎?  

是同情、憐憫、還是敵對令我們有些不正常?  

抑或是成長中遇到的挫折感一瞬間爆發,使我們不得不抓住對方尋求一絲慰藉?  

「也許我們兩人都瘋了。」  

Harry閉上眼,輕輕低喃,  

並收拾勞動服務的雜物,孤單地走回葛萊芬多寢室。  

This   longing   is   for   the   one   who   is   felt   in   the   dark,  

but   not   seen   in   the   day.  

渴念只為那自覺處在黑暗中的人們存在,  

在白晝便不能得見。  

                           ───Rabindranath   Tagore  

第三章  

日夜引誘我的種種欲念,都是透頂的詐詭與空虛。     

就像黑夜隱藏在祈求光明的朦朧裏,  

在我潛意識的深處也響出呼聲──  

我需要你,只需要你。     

                                 ---Rabindranath   Tagore  

不想花心思去想剛剛翻湧的心情,Draco反常地在走廊上狂奔。  

柔光從哥德式木雕窗框的紋路間斜灑,在天鵝絨地毯上燒烙銀白的炫麗。  

整個校園陷入沉眠,全世界都那麼平靜。  

心跳洩漏情緒,Draco淡色的睫毛覆下,   遮掩重度憂鬱的醇藍。  

他試著去探索急速奔馳下氣流掃過軀體的觸覺,  

衣角上一沾即逝的一道耀眼月光、然後又是一道星亮接續。  

不用去在意,Draco安慰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就去逃避,會使自己心痛的事也一樣。  

「絕對不要太在意任何人、任何事情、任何東西。」  

那個像詛咒縈繞耳際的低沉聲音又緩慢響起。  

金髮男孩驚慌地蜷縮在牆角,綢緞織成的襯衫包裹細瘦的骨架,正不斷顫抖著。  

手工精細的潔白衣料荒謬地配上褐紅,近看才能發覺那是血腥;  

揪緊的小手正用力篡住胸口的衣物,彷彿要掩護什麼東西似地拼命往內縮。  

「水仙!水仙!」男人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呼喊。  

樓上傳來無聲奔下的輕柔腳步聲,母親憂愁關心的面容出現在書房門口,  

男孩的眼睛一瞬間煥發生氣,沒多久又重返陰暗。  

「親愛的…怎麼了?」  

「我跟妳說過多少次,要讓他多吃營養的食物,為什麼還是這樣?」  

「他有吃…」  

「藉口!!」  

驀然暴怒起來,Lucius提腳恨恨踹向驚恐的女人,然而卻變成兒子和大腿的拉鋸戰;  

「不要傷害媽媽,不要傷害媽媽…」  

孩子的手因為緊抓著父親的腿而放開了,  

懷中一團血肉糢糊的物體翻轉出血污,跌落在地板上。  

水仙認出那是巫師朋友送給小Draco的生日禮物---野生幼狐。  

「親愛的,你殺了他的寵物…?」  

父親沒回應,冷眼看著男孩發出細細的哭聲。  

「你那該死的訓練會讓孩子恨我們!」  

水仙發了狂似地將Draco和Lucius分開,並用大毛巾擦拭男孩身上的血跡,  

無數晶瑩從母親充血紅腫的眼框流下,她重複用力抹淨的動作,  

直到Draco發出疼痛的哀鳴。  

「水仙,別這樣。」Lucius皺起眉頭。  

「爸爸!不要生媽媽的氣…拜託?」  

Draco用力掙開水仙的手,包覆在毛巾底下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幼小的男孩抱緊父親的腰。  

Lucius默默望著水仙,紋風不動,在室內湧動的冷漠氣息令人血液凍結。  

Lucius抿著下唇,仍沒有任何行動,殺戮的氛團像暴風一樣席捲小小的書房,  

水仙的眼淚忽然停止了。  

「Draco…聽媽媽的話,你拿著毛巾出去。」  

男孩害怕地拿起毛巾,走向書房門把。  

然後震驚地僵住,還沒回頭就感受到惡寒的預感。  

「Serpensortia--!!」  

男人嘶聲唸咒,魔杖頂端忽然竄出劇毒眼鏡蛇,  

色彩斑斕地在地毯放肆遊走,分岔的舌尖像血一樣鮮紅;  

同時水仙也用尖銳標準的音調唸出咒語。  

「Finite   Incantatem、Locomotor   Mortis--!!」  

剎那間毒蛇哀鳴消失,男人錯愕之下,兩腿卡在一起,摔倒在地---  

標準的消法鎖腿連接咒。  

「親愛的Lucius…」  

水仙用魔杖撩撥Lucius散亂柔軟的金髮,歲月的蝕刻已經在上面產生褪色。  

Lucius似乎要咒罵什麼,卻被指尖輕壓唇畔。  

「別忘了我在學校決鬥社時,連接咒成績一向比你好。」  

嫣然一笑。  

那樣的水仙、好美。  

年輕、孤芳自賞的水仙,史萊哲林最倨傲典雅的冰山美人。  

峭壁冷崖上面難以擷取的艷麗,和級長Lucius是多麼登對…  

表情鬆懈了,Lucius陷入少年時期的回想,然後露出微笑。  

後來回想,那大概是Draco記憶中,這對伴侶最真情流露的一次。  

雖然父母在外人面前總是裝模作樣,回家卻吵得不可開交;  

但是當針對彼此掏出魔杖時,就像一對歡喜冤家,知道分寸、勢均力敵。  

就像我跟Harry一樣。(微笑)  

天啊,這個念頭又冒出來了---!!  

還有微笑!!  

我居然在這個念頭後面加上微笑!!  

Draco在內心尖叫不已。  

他氣喘吁吁地回到寢室,進門被睡死的高爾絆倒,  

拿換洗衣物準備沖澡時又被同樣沉睡的克拉害得跌跤;  

在浴室洗澡時滑倒兩次,刷牙時撞到毛巾吊架一次,在衣櫃前扭到腳踝  

(事實上他之前摔下大釜時就扭傷了),更扯的是在床前再度被地毯絆倒!  

打開床邊抽屜,上面一層擺滿了瓶瓶罐罐。  

這都是水仙為兒子預備的常備藥。  

這些瓶瓶罐罐看起來就像玻璃撲滿,只不過裡面裝滿了藥物,而不是加隆、西可。  

第二層擺滿了各種營養品:維生素E、維生素A、維生素B、綜合維生素…  

治哮喘的噴霧劑、預防心臟附近膽固醇聚積的卵磷脂;  

補鐵、補鈣,還有魚肝油,營養劑。  

每次上魔藥課Draco就不自覺想到這些靜靜沉睡在櫃子中的母愛,  

雖然有點誇張,不過確實讓Draco感受到水仙對他的寵溺。  

第三層架子是專利藥品的百寶箱。  

止咳化痰、感冒藥、喉糖、嗽口水、睫狀肌麻痺劑,還有割傷的外用霜劑。  

包紮好繂倒形成的傷痕,稍微把玩這些藥物後,對母親的思念沉澱在心底;  

他再度闔上抽屜,鐵製鎖頭咯噠一聲上了鎖。  

Draco忍著腿上隱隱傳來的痛楚,欲哭無淚地爬上床,內心不斷嘀咕:  

「都是Harry.Potter惹的禍---!」  

「Harry,你那麼喜歡餐桌,要在這裡坐一天嗎?Ron、別忘了占卜學課本!」  

Hermione紅褐色的秀髮垂在肩上,雖然毛燥但看的出來經過一番梳理,  

她插著腰左手夾住課本,質問的眼神閃閃發亮;葛萊芬多的學生幾乎都用餐完畢,  

準備去上課了,飯廳裡只剩下一些竊竊私語的史萊哲林。  

「我們會遲到,如果你再繼續發呆的話。」  

Harry出神地凝視史萊哲林餐桌上最顯眼的目標。  

背部畢挺的白襯衫,抹上淡雅香味的護髮乳(從遠方看起來像髮膠)  

學院毛衣套在細瘦的身體上;金髮服貼著頭部輪廓,  

在晨光下一會兒閃著銀色、一會兒閃著白金色。  

Harry知道只有全校只有一個男孩的頭髮是這種特殊的顏色---Draco.Malfoy。  

有著柔軟身軀,冷漠表情的世家少爺;  

他不是一臉嚴寒那種人,但微笑總覺得不是發自內心…  

出於禮貌性反射的微笑,看起來疏離而遙遠。  

「Harry?你有在聽嗎?」  

他不討厭在別人口中個性惡劣的Draco,  

唔,也許一開始對於他的挑釁曾經厭惡過;  

日子久了才發現對方也不過是寂寞而已,本性並不壞…  

「Harry.Potter!」  

「What…?」  

Hermione譴責地瞇起眼睛,像看到報告中的筆誤,凝視Harry。  

Ron尷尬地望了望Hermione,  

再回頭對Harry作出「大事不妙」的表情,聳肩。  

「該.上.課.了,Okay?」  

Hermione不敢置信地叨唸,帶著Ron往占卜學教室走去,Harry連忙帶著課本跟上。  

門一推開,強勁的冷風立刻灌入室內,把教室內悶熱昏沉的感覺吹走大半;  

Draco跟在後面,Harry想。  

他可以感覺的到。  

「好冷。」聲音從身後凍得發青的薄唇中吐出。  

Harry忍不住回頭,他想將外套讓給他…  

「大少爺也會怕入冬的冷風啊?」   拿著外套正要遞出的手停住了。  

Ron想都沒想地脫口而出,那雙瀲藍的眼立刻狠狠瞪向自己。  

眼框和鼻樑都被凍得有些泛紅,金髮髮際間露出的耳朵也有點微紅,  

寒冷使他無力,Draco懶得再應付吵架。  

占卜學教室內粉色的小桌換成一張張小圓桌,上面還擺著一瓶絹花。  

一桌一個水晶球,上面蓋著絨布。  

爐子雖小,但是燒得很旺。  

明亮的藍色窗帘,窗外還擺著几盆花。油氈地板已被撤掉,露出木頭的原色。  

Harry和Ron一組,他們試著從水晶球中預測這三天的運勢。  

「這看起來像個掃帚,可是斜著看又像火把…」  

Ron瞇起眼睛喃喃自語。  

「胡說八道一番,然後趕完沒寫完的魔藥學報告?」  

Harry說完拿出藏起來的課本。  

「好主意。」  

Ron也拿出他還剩整整五頁沒寫完的報告。  

「我發誓這學年修完以後,絕對不要選占卜學進修課程。」  

Hermione露出放棄的表情,對面的女生有點不安地望著她。  

屋內的學生低語讓人昏昏欲睡,陽光從高高的窗子斜射下來,  

火爐中的火不停散發熱度,Nevil已經忍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  

「讓我看看,」   Draco冷淡的聲音忽然穿透睡意,Harry豎起耳朵。  

「呃…這個濫球告訴我你的血統…」  

他對面的雷文克勞男生翹著二郎腿,手臂放在椅背後面大剌剌坐著,口中還嚼著口香糖。  

骨架高大結實,不時發出冷笑的牙齒很白,   覆蓋在雙眼皮底下的眼珠比黑夜還深沉;  

短髮配上健康的棕色肌膚,他看起來像個衝浪者。  

「血統怎樣?」他不屑地咀嚼口香糖。  

「猶太泥巴種,簡稱猶太麻種。臭的像過期牛奶裡面的死蒼蠅。」  

Draco的發言讓史萊哲林的學生爆出不算小的笑聲。  

雷文克勞沒有學生敢笑,有幾個人還不安地挪動位子。  

這節課教授給了作業就先離開了,他們可不希望被捲入這場即將爆發的戰爭中。  

「噢,我明白了。這個”渾球”這麼說?」  

雷文克勞那傢伙拿起水晶球把玩,喉頭震動發出低沉的冷笑。  

「沒錯,猶太泥巴種。」  

Draco大膽地重複,一群人又笑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我記的沒錯的話…好像是Draco.Malfoy?」  

他讓水晶球在食指上滴溜溜旋轉,好像那是個籃球:  

「我不是猶太人,而是拉丁人,不過我不希望你汙辱任何種族。」  

他將口香糖呸在Draco擦得發亮的皮鞋上,Draco的臉因怒氣漲紅,  

現在所有來上占卜學的學生都知道有好戲可看了。  

「我父母都是麻瓜,這點你說對了,不過我有個不錯的鄰居當老師。  

   你知道正氣師是做什麼的嗎?」  

水晶球內忽然閃爍一道綠光。  

大家騷動起來,Ron跟Harry,全部的學生,包括Hermione也不安地看著這裡。  

晶瑩剔透的球體忽然化為粉末,像流沙一般從指縫間留下,  

全部的人都安靜下來,這下他們知道這傢伙真的動怒了。  

「正氣師專門屠殺食死人,殺掉”那個人”的奴隸,剩下的廢物就送進阿茲卡班。」  

甫說完,嘲諷的微笑便湧現在唇邊。  

Draco驀然站起,克拉跟高爾也馬上包圍那個男孩。  

下課鐘響起,學生急忙收拾東西,匆匆離開教室。  

臨走前某個人還跟旁邊的人交談:「他居然找Karter.Bacchus的碴?他瘋了嗎?」  

「聽著,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別自找麻煩。」Hermione輕輕拉住Ron的衣角。  

Harry踏前一步開口:「他父母不是食死人。」  

「Harry!」Hermione與Ron幾乎同時驚呼。  

Draco湛藍的眼中閃過痛楚,還有若有似無地感激,  

他看起來想道謝,但是說出口的話語卻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名人Potter,你以為我會感激你的多嘴嗎?」  

「你會的。」Karter玩味地瞇起眼睛。  

「我會少打斷你幾根骨頭,你看起來就像是食死人精心養大的小孩。」  

「那又如何?你自以為是正氣師嗎?」  

「我不介意提早當個無照正氣師,尤其是看到想教訓的人。」  

「你會被退學!」  

Karter終於放下二郎腿從位置上站起,他足足高了Draco兩個頭,  

甚至比克拉、高爾還高;從站立的姿勢中自然而然散發威脅感,  

衣領間露出的肌膚上滿佈傷疤,像是為豐富的實戰經驗增添獎牌。  

他注意到Harry、Ron、Hermione像看到怪獸一樣,猛盯著疤看。  

「別在意那些,」Karter聳肩。  

「那是Mad-Eye   Moody(瘋眼穆迪)幫我特訓時留下的,我的鄰居、也許可以算是老師。」  

「Mad-Eye   Moody!?」  

幾乎站著的所有人都異口同聲重複這個熟悉的名字。  

「你的鄰居是Mad-Eye   Moody?」Hermione驚訝地詢問。  

Draco臉色發青,像有一百磅重的鐵鎚擊中腦部,  

他還沒忘記曾被誰變成雪貂───在地上瘋狂彈跳。  

「沒錯,他的脾氣可暴躁的很。」  

Karter低低笑起來,這種笑容在Draco眼中變成難以忍受的諷刺。  

「克拉、高爾,給他一點教訓!」  

笑容消失了。  

「你也需要一點教訓、Deletrius---!」   Karter不加思索地舉起魔杖大喊。  

「Draco!」  

一道道紅色光束從Karter魔杖頂端激射而出,  

Harry衝上去撲倒Draco,那道原本瞄準頸動脈的光在Draco左肩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觸感;  

「天啊,他是真的想殺了我!」  

「快走!」Harry一把拉起Draco往外面衝。  

Hermione冷靜地將魔杖對準Karter的手:「Expelliarmus!(去去,武器走)」  

Ron也掏出魔杖對著克拉、高爾吶喊:「Impedimen…te?」  

那兩個肥胖的身影頓了一下,又往Karter衝來。  

「Ron、障礙惡咒的正確唸法應該是…Impedimenta!」  

Hermione清晰地喊出咒語,克拉跟高爾終於停止在原地,Karter挑起眉毛微笑。  

「Wow,以一個女孩的表現來說,妳實在太厲害了。」  

「謝謝你的讚美,你的課外魔法知識也非常豐富。」  

Hermione將魔杖遞回。  

「我怕你使出太過火的魔法,所以先幫你”繳械”。」  

「Thanks。」  

Karter拿回魔杖,瞇起眼睛打量克拉跟高爾:「Malfoy家的人都那麼囂張嗎?」  

「只是個性有點扭曲,」Ron聳肩:「其實他還蠻可愛的。」  

「你這麼認為嗎?Ron?」  

Hermione驚訝地望著紅髮少年。  

Ron臉上泛起紅潮:「唔…我是指…還好。」  

Karter哈哈大笑,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過了不久,女孩也揪著Ron的耳朵也走出木門,  

將兩個中了障礙惡咒的傢伙忘得一乾二淨。  

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行走聲,枯木在北風中輕搖,  

遠方的山巒被鬱沉的白霧籠罩,陷入迷幻式的頹麗。  

空氣中混和泥土、青草、枝葉的香味,偶爾幾位學生會在擦身而過時交談。  

兩人的手緊握著,  

這讓Draco感到周身骨縫裡滿是刺骨的玻璃纖維般不自在,  

昨晚扭到的腳踝很痛。  

一陣寒意攫住了他的心,希望不要有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他微微抽手,卻發現對方握的很緊。  

他們一直沉默著,直到進入屋簷下Draco才鼓起勇氣開口。  

「Harry…」喉嚨好乾。  

黑髮男孩聞聲回頭,責備地瞇起眼睛。  

「讓我看看你的傷。」  

「只是擦過,沒受傷。但是衣服破了。」  

「Reparo(復復修)。」  

魔法施展得很成功,肩頭的衣服看起來跟新的一樣。  

Harry拿出口袋的手帕,把Draco皮鞋上的口香糖給抹掉。  

這讓Draco有些難為情。  

「別隨便挑釁別人。」  

Harry順著髮旋撫摸,指尖輕柔地滑過觸感良好的耳垂。  

Draco默默瞪視Harry那雙不容別人辯駁的綠眸,視線緩緩往下滑落,停留在唇上。  

回憶熟悉的唇線,還有吻。  

毫無違和感,溫柔的吻。  

只有這時候,兩人獨處的時候,Draco惡毒的舌尖才會安靜下來;  

也只有這時候,彼此的目光能放縱交纏。  

「對不起。」Draco忽然冒出一句話,讓對方有點措手不及。  

『Malfoy家的後代沒有道歉的義務,除了對我們侍奉的主。』  

不,我的父親。  

Draco反抗腦中響起的聲音。  

我再也不想服從你的命令了。  

「Draco?」  

「I’m   sorry、Harry…I’m   sorry…」Draco漸漸垂下頭。  

我為了我的自私任性感到抱歉,  

為我所添的麻煩感到抱歉,  

為了軟弱可悲的自己感到抱歉,  

為了老是用言語傷害你的朋友感到抱歉…  

煩躁在眼框中打轉、發燙,一瞬間彷彿讓曈眸燃燒。  

「噓…別說了。」  

這裡不需要言語,只要彼此確實存在著的事實還未消失,便已足夠。  

原本帶著嚴峻的綠色瞳孔逐漸軟化,隨著金髮男孩微弱無助的哽咽黯淡;  

伸出的手在空氣中猶豫地一頓,便將瘦削的身體抱在懷裡。  

頸間傳來涼意,Draco的淚水微微滲入Harry的衣領,  

像是捨棄了什麼東西,   Draco忽然低泣出聲。  

如果能一直這樣被擁抱就好了,Draco朝溫暖的懷中略為移動,  

體會到對方的意念,擁摟的雙臂圈得又更親密緊致。  

無法抑止的安穩感,浪潮洶湧般吞沒Draco的心,  

武裝起來的狡飾被沖刷,赤裸地攤開。  

聽著遠方寂風的唏噓聲,長草颯颯飄動,靈魂好像要隨風而逝,  

灰白高聳的占星塔彷彿守護著兩人,靜寂地在迷霧中聳立。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可以把我推開。」  

只有彼此聽得見的音量,回盪在Draco耳邊。  

驀然抬起頭,兩人的視野對焦,難分難捨糾結在一起。  

透藍與清綠混淆,Harry小心翼翼地鑑賞那被淚水潤澤過,輕薄柔嫩的唇;  

先體會到鼻息的溫暖,戀棧地移近,對待藝術品般珍惜這份寧靜。  

理解到話中蘊含的曖昧,比明朗透徹的青瞳,祈禱似地閉合;  

手臂毅然環過Harry的頸項,指尖接觸到漆黑柔軟的髮根,  

覆住頸後的手掌堅定地,加上應允的力道。  

「我需要你。」  

只需要你。  

腦中只剩Draco如夢似的呢喃,燎原烈火般熊熊燃燒;  

得到鼓勵後,黑髮男孩不顧一切地將兩人的唇膠合在一起,  

並感覺到那令人瘋狂的手指,一瞬間加重扣住自己的後腦───  

像是溺水的人忘卻一切,緊攀住那有可能成為救贖的稻草。  

空地上吹來的冷風,毫不留情地竄入衣服的縫隙。  

然而,他們全然無視外界的刺骨,沉浸在破壞道德鐵絲網束縛的撫慰中。  

更加熱切地啃噬唇畔的稚嫩,親吻著彼此的空虛與寂寞。  

更加熱切地。  

曾經敵對的身影在迴廊中緊緊相擁。  

(完)

正如風暴用全力來衝擊平靜,  

卻尋求終止于平靜,  

我的反抗衝擊著你的愛,  

而它的呼聲也還是──  

我需要你,只需要你。  

                                 ───Rabindranath   Tag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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