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Chapter1. 傘下舞動的長街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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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雨下得很突然。

幸好,沈望雨一向有帶傘出外的習慣,但卻沒想到這場雨會越下越大,整個下午也沒有停下來的意圖;而當他下了巴士來到目的地時,雨點早已如豆大,傾盆而下。

天藍色的傘子被張開,在阿雨的頭頂上,是一片純淨的藍,像是把灰沉沉的天空換掉,可是他忘了留意迎面而來的人,不小心的彼此撞個正著。

「對不起。」對方同樣的撐著傘子,一邊向巴士所在的方向跑去,一邊匆匆的向他賠個不是。

他來不及有什麼反應,「不打緊。」只出於反應的答道。在擦肩而過的那刻,他只看對方張著的那把粉紅色的花傘子,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了。

他剛才乘撘的那輛巴士濺起了路邊的水洼,絕塵而去,沉沒在夜色中。

阿雨快步走在大雨中,直至走到了長街的屋簷下才停下來。他把天藍色的傘子關上,接著拿了一張面子擦乾臉上的水珠。阿雨看了看錶,嚇然發覺自己己經遲到了約一小時,趕忙拿出手提電話撥了一組號碼:「對不起,因為剛剛塞車關係……哪,沒關係,再約別的時候好了。」這個下午,他本是約了地產經紀看一個租住的單位,可是因為他遲到,又加上屋主剛巧沒空閒的關係,只好大家再約別的時間去看房子。

不錯,他正是想找一個租住單位,小小的也沒關係,反正只有他一個人住。

一個人,終於都變成一個人獨居。

「你回來了。」每每當他工作後回家,阿洋必然第一句就會這樣對他說。

以前,他一直也以為這是平常的,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然而到現在,他才知道這四個字是如此的親切及溫暖。現在,他回到家,面對的是冰冷的四面牆,至於這四個字,只有阿雨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說。

很奇怪吧!由大學三年宿生生涯開始,他和阿洋就同房,畢業後,為了繼續獨立不想與家人同住,就與阿洋合租了一個三百多呎的二房一廳單位,一來可以分攤租金、二來也可以互相照應。

四年了,就這樣過了四年。

同吃泡麵、同看VCD、同打機、同看球賽,一直也有阿洋在。

他們是兩脅插刀的好朋友、好兄弟。

記得有一次,幾年前某個星期六的下午,阿洋和他同樣無聊的在蹲在電視機前看著重播了不知多少遍的港產片,片中二位男主角同是爭奪女主角。阿洋突然這樣問他,「若果將來有一個我們二人同樣也很喜歡的人出現,你會怎麼辦?」

「出現了才算吧!」對於這齣老套的片集,他已經不知打了多少個呵欠。

「只有這一樣,我不會讓給你的。」與他慵懶的態度,阿洋的認真有著鮮明的對比。

「我才不要你讓。」這齣劇集終於播完,他打算再回房睡多一回。

「我是認真的。」阿洋忽地在他背後低喃。

「我知道。」他也是認真的知道。因為他與阿洋已是認識了許多年的知己朋友,他明白阿洋。

因此,他今天才會有著這個決定。

離開,搬離他居住了四年的居所,爾後,他正式的變為獨居一族。

「嘟嘟……嘟嘟……」電話再次響起,他把免提聽筒放在耳孔內。

「阿雨嗎?」

「是。」雨聲很大,然而在他的耳內,這把聲音再熟悉不過。

「你在哪裏?」

「嗯。」隨意地答了下,然後保持著沉默,刻意的營造疏離。

「你在哪裏?」電話另一頭的她再一次問,聲音比之前的提高。

換來的,是片刻的沉默。

屋簷外,一直也沒有放晴,雨水把視野也模糊,街燈、巴士站的廣告、馬路上的車輛,所有的色彩就像在調色碟中混在一起,難以分別。

「不與你多談了,我有電話要入線,晚點我再致電給你,再見。」阿雨不等對方的回答就掛了線。

「吁!」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他再次撐開了雨傘。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個田地。

自始至終,他也是完全不想明白、也不想理解。

阿雨再次看錶。他本是為了尋找屋子而騰出這個時間,現在卻看不成屋子而變得空閒。阿雨漫無目的地沿著這條長街走著,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了一間二樓書局。

他拾級而上走到了二樓,輕輕的把門推開,室外的雨聲瞬間被寧靜取代。阿雨隨意地走到一個書架前,拿了一本書,然後坐在一張提供給客人看書的藤椅上。

書局裏,只有著間中翻書的聲音,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來到這兒後,阿雨也沒有再看手錶,全然無所謂的讓時間流逝。

夕陽餘暉,點點的落在發白的書頁上,零零落落的反射著白光,讓他看不清書上面的字。阿雨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閤上了手上的書。阿雨環顧著靜謐的四周,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悠然而浮現。

那時,同樣是雨季──

阿雨揉了揉眼睛,會考將近,他看著自修室的四周,寧靜得過份,令他以為只有自己一人在這兒努力溫習中。

他每次來到這間公共自修室,習慣性的坐在靠窗,最後一排最左的位置。今天不知為什麼特別的累,也許昨晚因為被雨聲吵得不能入睡,所以今天才會這麼的睏。

阿雨坐在自修室編號六的位置上,在他左手邊是一起來溫習的鄰居阿洋。阿洋一來到自修室不到半小時就早已趴在桌上掉進夢鄉中。

他沒有把阿洋吵醒,逕自走到自修室門口的雜誌架上,取了一本過期的突破青年雜誌來看。自修室內,大多人也是默默低頭,或做Pass   Paper、或背著筆記,有的就像阿洋一樣,捱不住睡神引誘,早已投身其中睡覺去也。

阿雨拿了雜誌返回自己坐位之時,經過其中一張書桌,不小心碰跌了一個女生的筆袋。「不好意思。」他彎起身把粉橙色橘子圖案的筆袋執起,放回桌上。「不打緊。」那女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快速地再次低頭做著習題。

阿雨小心奕奕地走回自己的位置,開始翻開雜誌,有一頁沒一頁地看著,其間,他不著意的分了神,瞄了眼雜誌外的人。

那個女生是短髮的,頭髮長度剛好到下巴,額前留海的,兩側的頭髮撓到耳朵後,全神貫注在書本上。她是坐在……是的,第十二號位子,剛好與她的位子成一直線,但是面對面的。

怎麼他從沒發覺她的存在?

他一直也以這間自修室為家似的,每每放學後,他都在這裏溫習預備會考。她是近來才在這裏溫習的嗎?

她在做物理練習嗎?剛剛他督到放在她桌上的是上年的物理會考題目,而且現在她的眉頭更是皺了起來,手不斷地在把兩側輕輕短短的頭髮一次又一次的撓到耳背後。

是遇上難題嗎?

不過坐在她旁邊的另一位長頭髮的女生已經在教導她,經她的朋友這麼解釋,短髮女生好像恍然大悟似的,漾起了一抹笑容,繼續低頭苦幹中。

「阿雨,你怎麼樣?」阿洋擦著眼睛,打了個呵欠,「你和我一樣在發呆打瞌睡當中麼?」

「今日有點累,早點回去好嗎?」像是被阿洋看窗似的,阿雨快快把東西收拾好,然後背著自己的背包,經過那短髮女生的座位,把雜誌放回原處。

「阿洋,明天你會來嗎?」阿雨忽地煞有介事地問。

「我來不來你也會來的啦!」阿洋推開了自修的門,「你差不多日日以這兒為家似的。」

阿雨點點頭,好像為自己的行為作個合理解釋:「對的,我一向也是天天都來。」沒關外來的因素,  

非關那短髮的女孩,他只是忠於自己吧

後來,

他,天天都來。

而她,卻天天不來。

很奇怪的,每每總是再遇不上她,是時間不對嗎?

他與阿洋約定的時間一改再改,一向他是下午二時後才來自修室,在自修室逗留到晚上七時然後回家吃飯。

後來,他向阿洋說想早點起來溫習腦袋會清醒一點,有一陣子,他在八點己在自修室門外等候,直至午後四時才離開。

許多時阿洋也爽約不來,只剩下他一人去溫習。

可惜,從沒有一次會碰上那女孩。

她換了地方溫習嗎?

會嗎?

最後,他索性全日在自修室溫習,由早上八時直至晚上九時正,長時期的也逗留在那兒,可惜還是一樣。

她就如流星一樣瞬間消失;而他就只是停留在原地,等待一天流星再現。

不不不,他只是忠於自己的溫習時間。臨緊會考,溫習時間當然要延長,所以由朝八晚九來溫習也是正常不過的。

對,再也正常不過。

阿雨忘了把電話調較成靜音,電話聆聲又再次響起。在書局中許多的人也看向阿雨那邊,阿雨急急的把書放下,趕忙走出書局。

「喂!」他忘了看來電顯示就把電話接了。

「是我。」又是她。

「找我?」他慢慢的步下階級,走出了大廈。

「嗯。」當梁曉心再次聽到了阿雨的聲音,她不知自己想對他說什麼。剛剛那通電話不是己經在打發了她麼?為什麼她還這麼的不死心?在他終於知道她喜歡的那個人是他後,為什麼卻變了個樣?當她把所有一切理清後,會這麼的難受。

「有事嗎?」

她哭了,「沒事不可以找你嗎?」為什麼他要問她這個陌生生疏的問題?沒事不可以找他了嗎?她沒有資格再找他了是嗎?

變了酸的甜,原來早己經變了質,只是她一直天真的相信會與從前一樣。

當初是她把一切的真相也割破。

因為他無心於她,她想要只是一絲絲的關注,只想在他心中有一丁點特別的意義。為什麼這一點點他也給不起?而給提供給她的那一個人偏偏不是他?當身邊一直有著比他更合適的男人,而她卻傻傻的在徘徊、在猶豫?

她還記得她第十五次生氣的對他說:「我們以後別見面好嗎?」她以為,他會選擇繼續沉默而打完場,然而獨獨這一次,他卻道:「好。」

就這樣的一個字,就劃破了她和他的一切。

是她太貪心嗎?

只是她想要他正視她的愛情。

然後,她的戲話變成真,終於他們也不再見面。

曾經的好朋友、好知己,然後到現在什麼也再不是、不再是了!

「沒事也可以找我。」阿雨離開書店後,他找了間咖啡室坐下,接著很快的點了一杯咖啡,耐心地輕聲地道。

聽到這二個字,曉心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落下,為什麼她要這麼傻的執迷下去?是她習慣了他的存在,即使她在他心目中就如朋友甲乙丙一樣無意義,但他對她而言是特別的。就如風箏與風,沒有了風,風箏再也不願飛起、再也不能於空中自由。

是的,她本以為自己是風,可以隨時瀟灑的離開,也可以自由的抽離;然而她卻不知不覺的漸漸倚賴與習慣有他在身邊。

不再是風,而是需要風在身邊的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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