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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皇宮與小皇帝〈二〉

人都道一入宮闈如入深海大川,進得去出來難。這大概就是我此刻的寫照。

望著滿桌的精緻御膳,我吞了口口水,公主府很窮,小皇帝為了牽制我亂跑,把公主每月兩千兩的俸祿給苛扣了,平常吃吃烤雞腿都是奢侈。

我首先嚐了一口翠魚燉白豆腐。

恩……白豆腐白白嫩嫩多汁,翠魚一點腥味也沒有,絲絲入口意猶未……

「咳……咳……」我把口中的翠魚燉白豆腐給噴了出來,喉中火辣辣的灼熱瞬間沿著脖頸直衝到腦中,酥麻的讓我頭暈目眩,眼花繚亂,差點以為我那死去的父皇要回來接我。

「你……你竟然……要毒死姑姑……」我鼻涕眼淚流不止,顫抖著手控訴坐在我對面慢條斯理吃飯的小皇帝。

「不過是加了辣椒。」小皇帝抬頭不以為然,一口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我粗魯的直接拿起茶壺壺口對嘴,溫溫熱熱的茶水穿過喉嚨,將那些火辣給徹底清洗乾淨,直到將滿滿的茶壺給喝得不剩我才氣喘吁吁地放下,用衣袖胡亂擦了擦溢在嘴邊的水漬,表情非常嚴肅地說:「皇上,吃辣對身體不好,若是到了姑姑這年紀就會知道養生的重要,瞧瞧姑姑這光滑無皺紋的皮膚都是靠養生的。」

小皇帝放下碗筷,笑眼看我,讓我小心肝沒來由的一抽,他道:「姑姑若長住皇宮,朕可以考慮養生。」

我乾笑兩聲,「姑姑剛說什麼來著,吃辣好!促進血液循環!」

「姑姑是朕唯一的親人,朕一人在皇宮總是感到孤單。」小皇帝垂頭,幾絲額髮如柳絮飄盪,長長濃密的睫毛如貝扇遮住眸中情緒。

「姑姑就說嘛!還是趕緊選秀,多選些好姑娘進來陪皇上,皇宮就會熱鬧些了。」反之我情緒高昂,熱血沸騰起來。

見悲情牌沒有效,小皇帝眨眨眼,歪著頭沉思著說:「前幾天王大人向朕問起姑姑的近況,朕瞧著王大人對姑姑頗有好感,這得好好來思考姑姑的人生大事了。」

「王王王王大人?」我被驚得跳起來,蹦了三步遠。

「姑姑是高興過了頭了嗎?」小皇帝惡劣的再接再厲,雙頰邊的小酒窩捲起漣漪。

「你妹的!你知道那隻死肥豬家裡幾房小妾嗎?我瞧著他光走路都還以為他方才在油水裡泡澡才剛出浴!你知道這可以煎幾個荷包蛋了嗎?雖然姑姑急著嫁人,好得也給姑姑找個偉大的將軍呀!你這樣怎麼對得起臨終把你交給姑姑的皇表叔!」為了表示萬分驚恐,我語無倫次不加以思考,一口氣說得亂七八糟,一雙杏眼兒虎睜著。

小皇帝見我這副見鬼的模樣,簡直在心裡樂得開花,不過仍是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的說:「最年輕的洪將軍只有一妻是不錯的人選。」

「可洪將軍四十有八了!兒子都生孫子了!」我崩潰,甘拜下風弱弱的說:「姑姑這一輩子不嫁也沒關係的。」

所以小魔頭你別給姑姑找麻煩。

小皇帝再也憋不住的捧著肚子彎起腰哈哈大笑起來。

我鬱悶的瞪他。

我這個姑姑委實當得不容易。

當晚被留宿在皇宮中,我睡得極不安穩。

小皇帝不明白,其實各個城池雖然名義上城主是宸萻公主,可數以百計的城池自然不是一個人可以管理得來的,各城仍有主事的人在,可公主還是樂此不疲的一個城池又一個城池奔波。

可卻從來主動不回皇宮,除了他派人將人給逮回來。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只覺得眼睛痠麻,卻怎麼也睡不去,掌燈的宮女在我的再三吩咐下要看守著燈火到天明,宮女強忍著睡意,哈欠連連頻頻磕頭。

我從床上起身,淡淡說:「去睡吧。」

宮女聽見我突如其來的聲音被驚醒,什麼瞌睡意全沒了,執著宮燈全身哆嗦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驚惶道:「奴婢辦事不力,求公主責罰。」

我擺擺手,不耐煩的再次道:「累了就去睡吧。」

宮女遲疑的望了我一眼,緩緩起身退了出去。

整座宮城,靜的無聲無息,就連自己的呼息聲都明顯了起來。

我知道的,小皇帝是魔頭是不爭的事實,不過卻也是確確實實的十歲孩子,尋常人家的十歲孩子還在門口玩著泥巴吃糖人,回想起來就連我十歲的時候也還在父皇母後的懷裡撒嬌耍任性。

可小皇帝自五歲起就被迫割捨掉這些童年。

我這個姑姑當得不稱職。

只是一想起這座皇宮古往今來倒臥了多少人的身軀和鮮血,甚至那些童年記憶裡歡笑的人也埋葬在裡頭,我就覺得脖子被人掐得緊緊的,無法呼吸。

不過反正小皇帝是小魔頭,等大了些就是大魔頭,也許就不會時時抓姑姑回來了。

我惡劣的想著,拉起被蓋罩住頭,輾轉難眠到天明。

一早晨霧濃濃饒繞,鳥鳴蟲聲絲絲不絕,清晨暖陽普照四方,照亮小皇帝的寢宮,小皇帝起得很早,暗衛茗茶一身黑衣,恭敬的單膝跪在小皇帝身前,「宸萻公主一行天未亮就出百越了。」

彷彿是預料中的事,小皇帝沒有多大的驚訝,淡淡一句,「方向?」

「西北方。」

西北方有二十七座城池。托姑姑的福,小皇帝將大弘所有方位的城池給記得死死的。

「偷偷派人跟著。」小皇帝站起身喚太監更衣,頓了頓又道:「朕瞧著公主挺喜歡梅溯的,讓梅溯伴著公主。」

一身明亮的黃金蟒龍袍穿在小皇帝的身上帶出一股高貴生冷的氣息,雖然他年幼個子尚小,卻能將龍袍穿出霸人氣勢。

茗茶應了一聲後消失在小皇帝寢宮。

讓公主沒睡飽的後果很嚴重,因為會比每個月的失血還要暴躁。

比如現在。

坐在馬車裡的我眼瞼下一圈青黑,眼睛浮腫的像隻青蛙,趴在柔軟的毛毯上我感到焦躁無比,啞著聲音,「如素,本公主要喝水。」

車外的如素趕忙送茶水進來,我抬頭瞧了一眼,猙獰著表情,「本公主剛剛喊的是蜂蜜水!」

如素垮下臉,默默的退出馬車,與雙胞胎姊姊如葷四目相對,雙雙嘆了口氣,如素語重心長道:「女人,真是太麻煩了。」

馬車內又傳來魔音穿腦,「如素,本公主的桂花釀呢!」

在如葷的憐憫目光注視下,妹妹如素硬著頭皮認命的去準備。

趕車的達叔摸摸小羊鬍嘿嘿一笑,黝黑的膚色如古銅般剛毅,不難看出年輕時會是個血氣方剛的優秀男子,坐在他身旁的廚娘三娘彎彎的柳葉眉一攏,擔憂的說,「真擔心如素如葷會同公主一樣嫁不出去。」

公主身邊的人不多,一共只有四個人,如葷如素是雙胞胎,今年十七歲,而達叔和三娘則是夫妻。

他們這次要前往的城池是位於西北方的小城──鵲城。

據說是很久以前曾有大批的喜鵲駐足在此城,因而得名,當地更有傳說只要相愛的男女到此地定居,定能長長久久。

能不能長長久久不知真切,但是鵲城很適合定居倒是真的。

我七年前到過鵲城,居民純樸熱情,鄉下地方賴以農業耕織為生,對讀書不怎麼看重,當時我命人辦了三所書堂,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纖纖素手掀開車簾,遠遠已經可以看見鵲城雖小卻古老的城門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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