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02

兩年在台東,我問他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遠離塵囂。』他丟給我這四個字。『好山好水,好無聊。生活步調很簡單也很緩慢,但是卻格外幸福。』他笑著說。我想像著仲夏戴起斗笠,捲起褲管,在農田裡勤奮工作的模樣,噗哧笑了出來。

『有時候我會想,或許我本來就屬於那裡吧。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要讓我在台北長大。』

夏仲的爸媽從小吵架頻繁,但為了顧及年幼的夏仲,沒有離婚而選擇了分居。爸爸在台北、媽媽在台東,沒有爭搶小孩的戲碼,長大後他們便讓夏仲自己做選擇。

問起我,我淡然道:「有點想停筆了。」我找不到當初創作的熱情,找不到從前那股可以持之以恆的衝勁。不知道是不是歲月的洪流在作祟,只是覺得,好像不再那麼年輕了。

『這麼沒有志氣!』語畢,他先是敲了我的頭,又看著我,眼神堅定地說著:『我敢說,妳的心裡還住著一個小女孩。少在那邊裝老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著,這一番話聽完卻沒有反駁的餘地。心裡還住著一個小女孩呢!有時候,我發現夏仲其實比我更了解我自己。輕仰著,看著天空,填滿視線的是一大片的湛藍。突然起了想去看海的念頭,今天的海,一定很美吧!我問夏仲等一下還有沒有事。「帶我去看海?」

『什麼?』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開來。『當然好啊,不過改天吧。我晚上還有些事。』

我微微點頭,卻聽見夏仲又說:『許紜璇,我很喜歡妳的故事。簡單的文字刻畫出一種淡淡的幸福,對於人事物有著不同的見解。我覺得很棒了,真的。』

感激的望著他,我又說聲謝謝。

吃過了晚餐,離別前,夏仲遞給我一個牛皮紙袋,說算是這次回來的禮物。我開玩笑地笑著說,認識這麼多年還不曾收過他親手寫的信。

一回到家馬上沖了冷水澡,所以我說我最受不了夏天,全身黏黏的感覺叫人抓狂。幾乎沒有一刻停止思考。再大量的水,也沖不去太燙人的記憶。我討厭我的明知故犯,我討厭我的念舊。我覺得很無助當我發現身邊的人一步步往前,我卻還停留在原地般困在虛名的象牙塔,只為了緊握住僅剩的微小幸福。

又或許我是向前走的,只是那些怎麼也斷不了的想念和依賴,讓我感到停滯不前?

我從包包裡翻出他給我的紙袋。除了信之外,原來他還加洗了幾張風景照給我,看得出不是外面買回來的紀念照,而是一直都喜歡攝影的夏仲,用他的眼睛,拍下他所看見的世界。其中不少張都有我今天念念不忘的海。

看著看著,竟也開始有點欽羨夏仲隱士般的生活。有一張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照片中多了一個女孩的身影,側著臉仰頭面向海洋,細細的長髮讓風隨意吹散,樸素卻又不失氣質的打扮,還有掛著淺淺的笑容。是在台東新認識的女孩嗎?我笑著想。下次也得好好質問他一番。

笑著看完信,信裡是他訴說著台東的生活和簡單的問候,我悄悄放進收藏的盒子裡,對我而言,的確是很珍貴的禮物。

開啟電腦,才剛打開臉書確認了夏仲的好友邀請,正想看看能不能從夏仲那兒探出什麼蛛絲馬跡,螢幕便跳出了聊天室的小框框。不看還好,一看是鄭崇傑,心頭便緊得有些喘不過氣。

『嘿,還沒睡?』

我愣了一下。

「你不也是。」輸入。

『去吃宵夜?』他問。配上一個鄭崇傑最常用的笑臉,很可愛。

螢幕右下角告訴我時間已經不早,其實肚子不餓,卻沒有辦法拒絕他。

「OK。」我送出了訊息。雖然不知道他怎麼了,但我知道一定是心情不好。不免替自己感到悲哀。或許我是他最好的垃圾桶,卻永遠不會是,牽著他的手走的人。

──我還在原地盤旋,只因為這個地方,有你。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