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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黎明前的火光

開創未來的英雄或許寂寞,卻絕不孤單。唐吉軻德有桑丘,黑豆則有科特亞魯。

 

科特亞魯是一隻蝨子,全名科特亞魯795世,據說擁有奈及利亞、保加利亞或是衣索比亞之類發音國家的貴族血統。誰知道蝨子的貴族什麼樣?不過那矯揉造作的腔調確實是有些異國風情。他的事跡容後再提,現在您只需要知道他是看著黑豆長大的忠實夥伴就夠了。

 

「我想首要的工作還是讓選民認識你。冒昧來說,在人類眼裡你不過是另一隻自然狗。尤其還是黑毛的──沒有冒犯的意思,但人類的社會階層確實不同於一黑、二黃、三花、四白的傳統。」自然狗即是自然人的概念,通俗稱為流浪狗。

 

「科特亞魯,我會什麼都沒考慮過嗎?我首先要向他們證明我才是那個願意付出心力,讓社區變得更好的候選人,我要從恢復社區白日的安寧做起。倒不是說夜裡就十分宜居。」說到此處,晚歸的年輕情侶正放聲大笑,像是朝沉穩的湖水砸入一顆煞風景的大石子。

 

「你是說那些旋轉木馬似輪流登場的推銷車,販賣礦泉水的,收購廢棄物的,麵包車的,說起來,那些四年找一次工作的年輕人也回來了。你打算怎麼做?我可不建議斷人生計。」

 

「我不是那種狗,我不是。」黑豆低吠一聲,靜靜望向笑聲逐漸散去的街口,「我會驅逐對居民無益的宣傳車,要求他們只能在上午10點以後進入。禿毛猴確實是卑劣的種族,卻也是最悲哀的生物,我知道他們為了活下去得付出多少。那幾個老太婆見面總問吃飽沒,我聽了就難受。」

 

「確實如此。」科特亞魯言不由衷的附和,「何不說說哪些上了你的黑名單?以及,容我提醒你,現在的人類可不會說通用語,我不認為能要求他們任何事。」

 

「我現在還是覺得巴別塔的傳聞十分不可思議。」

 

「你怎麼會這麼想呢,事情的經過難道不是一目瞭然嗎?人類到現在還是同一個脾氣啊。我那時服侍的是一名年輕紳士,正是登上巴別塔的頭一批人。那確實是最美最寂寞的風景,千里沃土同一顏色,生靈喧囂不過一聲嘆息,天地之間彷彿只容許一者參透過去與未來。這樣的風景我是不願再見的了,太美麗的感動太容易變成自溺的誘惑,年輕紳士倒是勇敢多了,他發現──他確實認為自己是天地間最珍貴的生命,是神鍾愛的孩子,怎麼能和其他生命使用同一種語言?他們想要不一樣,想要非凡,第一個人類語彙就是『我』,想當時那些年輕孩子臉頰凍得紅通通的,興奮於這個意外的收穫,戰戰兢兢的重複著同一個音節。後來他們推倒巴別塔啦,說是神的旨意,現在想想,他們從來就沒打算尋找神,他們只是想要成為神的代言人吧。他們說要讓沒有靈性的生命認識神,卻自個兒斷絕與我們的關係,不再使用通用語,沒幾代就失傳了。」

 

黑豆沉默良久,「我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再此使用同一語言。不過眼下恐怕只能用行動打動彼此了。第一階段我打算先驅逐販賣礦泉水的以及競選宣傳車。那家礦泉水是騙子,賣的其實是一般自來水──我知道人類的身體很虛弱,一點髒東西都受不了,不知道他們為何沒有作為。至於競選宣傳車,我不贊同四年工作一次的營生態度,而且他們總是製造更久更吵的噪音。」

 

「你打算告訴我怎麼行動嗎?……不,我想我大概知道了。」科特亞魯半晌後笑開來,近似蒼蠅搓摩觸手的安靜窸窣。

 

「你很快就會知道。天要亮了。」黑豆將頭埋進前腳裡,準備利用剩下的時間補足體力,然而還沒熄滅的眼底閃爍著金色的野心,彷彿一匹蓄勢待發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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