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2024大賞決選入圍名單,正式公布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1)

      我的名字叫倪苗。

      在發音不標準的歲數時,很多同學都以為我叫做狸貓。

      事實上,國小畢業典禮的時候,連講台上的老師都把我名字念成狸貓,我一邊領獎一邊跟老師說:「我叫倪苗,倪匡的倪、新苗的苗。」

      然而可能是我發音不標準,老師點點頭後又說:「抱歉,狸貓同學。」

      好,我放棄了。

      倪這個姓氏本身就很特別,加上單名苗,湊在一起更是與眾不同。

      問我父母怎麼會取這麼特別的名字?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因為我沒有問過。

      也沒有機會問。

      我的父母在我年紀小到連片段記憶都沒有的時候就走了。

      很像是漫畫會看見的情節,他們抱著還在強褓中的我發生車禍,媽媽護住我、爸爸護住媽媽。

      我活下來了,他們走了。

      我的名字,是父母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媽媽有五個兄弟姊妹、爸爸也有三個兄弟姊妹,從小我就像野貓一樣在這八個親戚家中輾轉,在大阿姨那住個一年,在三姑姑那住個兩年,在二舅舅那待個三年等等。

      為此我時常轉學,自然沒什麼要好的朋友。

      父母留下的財產,說多不說、說少不少,至少供應到我念大學畢業都還足夠。

      雖然我不認識自己的父母,但我想他們一定是很好的人,因為從阿姨舅舅姑姑阿伯身上就能看見我父母的影子,他們溫柔、善良,視我如己出。

      他們共同成立了一個寫有我名字的戶頭,裡面都是父母的保險金以及他們八個親戚每個月存入的生活費,他們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我很感激。

      可是,那依舊不是我的家。

      有時候坐在同一張餐桌上,聊著同一個話題,但我就是可以隱約察覺到,我與這家孩子的不同。

      再怎麼樣視我如己出,依舊不是直系血親啊。

      也許是我太敏感,但在那樣溫暖的家中,那種溫暖,卻成了讓我深陷泥沼的枷鎖。

      我看著窗外,看著走在圍牆上緣、或是在垃圾桶上打盹的野貓,就會想要變成他們。

      他們會看著我,我也從窗內看著他們。

      野貓,會不會想要成為家貓呢?

      而我這隻假的家貓,卻一直想要往外去,當隻自由的野貓,然後自己找尋一個天地,成就一個家。

      太不知足了,不用你們說,我自己都這樣認為,我太不知足了。

      但是我就是、就是無法忽視那種感覺。

      在每一個親戚家的寄人籬下、每幾年就要轉學、每一次都要承受他們小心翼翼的對待,或是說些我根本沒有印象的,有關父母的事情。

      那裡的空氣好沉重、我無法呼吸。

      我知道這樣想不對,因為二姑姑一家人都對我很好。

      但就是太好了,這就是差異性。

      孩子做錯該打該罰,但從小到大,我沒有被任何一個親戚責罵過、沒有被任何一個親戚打過。

      因為,我不是他們的孩子。

      我只是想要一個無差別的環境、一個會真正「視我如己出」的「父母」、一個我不用再離開的地方。

      夜裡當我往窗外看,三、四隻野貓翻找著垃圾桶,我從冰箱拿了鮮奶,趁著二姑姑一家人在睡覺時,躡手躡腳的打開大門。

      空氣很清新,我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野貓們因我的到來而警戒的退後,牠們的眼睛在漆黑的夜中因燈光反射,成為一種美麗的光。

      我將鮮奶倒到盤子中,小心翼翼地遞到野貓群的面前,牠們警戒地看著我,那美麗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發光。

      蹲在水泥地上,下巴輕抵在手圈住的膝蓋上頭,我凝視著這群野貓。

      為首的花貓試探性地前進一步,雙眼緊盯我不放,停滯了好幾秒後,才又踏出第二步,但卻又停下盯著我。

      就這麼來來回回好幾次後,花貓終於來到盤子邊,輕啜了口鮮奶,那發亮的雙眼依舊在我臉上打轉,像是在警告我別妄想靠近。

      其他的貓見沒事,也戰戰兢兢地靠向盤,等花貓甩了下尾巴後,貓群才一窩蜂的上來舔著鮮奶。

      我就這樣維持一樣的姿勢注視牠們,連呼吸都輕得可以。

      很快的鮮奶便見底,我看著牠們喝完後立刻跳回自己在黑暗中的位置,花貓居高臨下坐在圍牆邊,雙瞳發亮地看著我。

      我伸手拿起盤子,在那瞬間貓群動了下,毛都豎起來,若我一有任何對牠們不利的舉動便會隨時逃開。

      看著牠們不信任的眼神,我只是轉了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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