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阿沿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命運 第一節 追殺

四周空氣有些乾燥,看來秋季也該轉換入冬了,稍微加快了點腳步,即將進入那茂密的樹叢中,要是太冷凍昏也許再也醒不來了。

        抱著疑慮的踏入叢中,不知名的寒意刺入我的背脊,我反射性轉過身,無數藍色閃光刺激了我的眼角,剎時,幾十把匕首朝我飛來,我即時將身體側轉閃過,筆直的往更深處跑。

        一連串的槍擊聲貫入耳中,八成將我當作攻擊目標了呢,也對,誰叫我這個通緝犯喜歡在顯眼的地方跑來跑去呢?他們將我當成壞人,我無可否認,因為,我和他們一樣,沾滿罪惡的血液。

(這世界上真有善惡之分?)

        爬上了樹梢,我從背後拿下了一把弓,裝在左臂,取出箭筒中的一枝,箭鋒映著我的側臉,瞄準著遠方拿著各種槍械武器的影子群發射,箭無虛發,影子紛紛倒下,沒了動靜,我也不需要補箭了。

        現在才發現,我的肌肉緊繃,雙肩夾齊,握著箭的手直冒青筋,血管如浮出般清晰可見,心臟暴跳如雷,寒毛直豎。

        本來一直以為已經習慣這樣生活了,看來還需要一點時間習慣通緝犯的生活才行。

        沒料到那些追兵身上糧食和金幣也蠻多的,有了這些應該可以過幾個星期吧!將可以用的全裝在麻袋中,雖然有點重又不好行動,但總比餓死來得好。

        夜快暗下來了,正好能隱身行動,也許可以提早回去也說不定,我全身放鬆,將氣息壓到近乎為零,從那屍橫遍野的地方離開,再次啟程。

          就快到了。

        晨光乍現,透過乾枯葉縫中竄出,灑落四處,前幾分的寒意如作夢般,迎來的是一陣溫暖,流竄在體內,但卻無法消除在我深處的緊繃感,除非把一切罪惡去除,才得以救贖,但,誰也無法解答到底何為正,何為邪。

        這座林子深處有個貴族也不知道的古代遺址,其暗藏了個機關,想來也有十年了,也多虧有人發現這裡,否則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我走到石牆角落摸索一番,一個微微突起的石磚,我用右手移動了它的位置,不過多久足下的階磚向下移動,顯出了一排向地下延伸的階梯。移動我的步伐,走向黑暗。

      地下隧道深處有扇門,古老刻文記下了歲月的足跡,腐朽卻帶有威嚴莊肅,這扇門象徵的,是短而緩的失望,恐怕過不了多久,象徵的便是絕望了。

        誘惑、慫恿,只為了接近那個地方,金光璀璨的桃源之鄉,是吞噬一切人類愚蠢的慾望,為了虛存的天堂而創造地獄,這便是那些貴族可笑的夢想,無聊至極!為了那三歲小孩的白日夢犧牲上萬人的命,他們的腦袋是豆腐做的嗎?

        這扇門後面,全是失去一切,奢望的祈禱。認為上天會眷顧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可憐教徒,太軟弱了,不論花了幾世紀的祈禱,人類的罪惡依舊沒有抵銷。

        幾代的傳承,無謂的渴望遮蓋了他們的雙眼,錯誤會一直延續,不斷輪迴,已經是不變的事實,我不信任神,如果繼續過著如此生活,不上半個月,我便會走上黃泉路。

(我將給予自己救贖!)  

        無力的推開門,我揹著那袋從軍隊上偷來的金幣及糧食,到了左方一座用朽木堆疊而成的小櫃台,輕敲了幾下生鏽的鐵鈴,一位身著有些破舊的洋裝,長髮用細繩綑成十分輕便的包包頭的女生,欣喜若狂地向我撲來,多日未進食的我早已沒有站穩的力氣,兩人相撞而倒。

        本來應該將她扶起來,但一握住她那雙手發現又變得更加纖細了,臉也沒什麼血色,肯定受餓不少,因此我將麻袋拉開,朝她面前一展,她黯淡的雙眼漸漸清澈。

        「艾塔!妳去哪裡弄來這些糧食和金幣的?」她喊著我的名字,帶有清澤的碧色眼瞳流出希望與崇拜,這是當然的,近三千金幣的數量,足以救活整窩平民免於餓死之災,何不樂乎?

        龐大的數量幾乎超過我的體重,連我自己也難以相信自己搬得回來,不過絕大部分是因為餓昏了什麼都沒感覺吧!

        「從追兵身上偷來的,看來是某貴族的專屬軍隊吧,如果當時不再迷霧之森,我可能已經命喪黃泉了。」直到現在緊繃感仍是沒退去,寒毛都還沒平靜呢!

        漸漸的,人全聚集了起來,歡呼聲越來越大,佔據了我的思考,她將我的手提起,我能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暖,將我沾滿罪惡仇恨的手加溫。

        「茜卡,我出去後到底過了幾天了?」血染的記憶抹殺了我的沉思,使我只記得僅存十天多的記憶,外頭早已日夜難分,戰火掩蓋了所有色彩,一切都被掠奪。

        「有十五天了吧,你有吃飯嗎?」她撫了我的澄髮,雙眼帶有著憐惜。

        沒料到已經過了十五天了,這是有史以來最久的一次,而起還是毫髮無傷地回來,對這國家的厭惡使我更加命硬……這聽來十分諷刺。

        隨便拿了麻袋裡的半塊麵包,走向臥室,料她也猜想到我的用意,聯合了幾名看來還蠻健壯的壯士把袋中的糧食分發到每個角落,金幣則存下來以便買些儲備乾糧,再次想到僅僅不到十五人的部隊就有如此龐大的資源,難以想像貴族到底霸佔了多少物資。

        那我們究竟要仰賴這些資源到何時?

(夜,背負的罪孽在體內瘋狂蔓延……)

        凡納賽格爾,這個繁榮的貴族國家,全國都被花給覆蓋,濃而不烈的花擁抱每個角落,不需要與其他國家互相交流,全大陸中最大型的帝王貴族社會,絕對權力的存在,據說城外的世界充滿危險。

        城邊的薔薇花牆就是為了阻擋那些嫉妒貴族生活而犯下殺人縱火等事的卑鄙小人,只要一不小心離開王城,便會被外面那些不法惡徒殺害分屍,雖然國王陛下曾想過要放火燒死那些無惡不赦之徒,但基於因為那些罪犯在城四周,我國才能不受任何國家的攻擊而得到安穩和平,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所以才遲遲未下令動手。

        前幾天有一批出城到外的貴族守衛隊正要到鄰國進行交流時,似乎被某個通緝犯給殲滅了,犯人似乎是慣例行事,從八年前開始在城外赫赫有名的『暗影十字弓』殺了幾百名的貴族騎士,風聲在國內引發了不小的恐慌,目前似乎打算集齊菁英一口氣將其繩之以法。

        我仍搞不懂,為甚麼他們要殺人呢?我不斷思考,總想不出合理的解答,那些『惡徒』的思考價值觀和我們相差太多了。

        父王曾說道:「無論在漆黯冷冽的宇宙,總會有一顆帶來溫暖希望的太陽。」一定那些人也有苦衷,只是他們不曾開口而已。

        但是,若那些人不是真正的『惡』,那麼……

        到底何謂正義?

          「穆莎公主,天氣變涼了,請回室內更衣。」經過女侍從的提醒後,我才意識到四季的變換,猜想是因為我國的花卉溫室培育十分完美,令我忘卻季節的交替,再繼續待在外頭只會弄傷身子,還是盡快回屋好。

(父王大概很快就會下定決心了……)

        冷冽的北風刺入了我的肌膚,刀刀刺入骨隨,顫抖所致的心臟,略微加速催促著血液的流動,彷彿像是要將寒冷沖走般沸騰。

        縮起雙肩匍匐在灌木叢邊緣,狩獵者般銳利雙眼瞇成一線,將呼吸融於四周,寧靜,儘管心跳的衝撞迴響在體內,也不讓其發出聲響,完全的隱匿,成為這片大地的一份子。

        清晰的視線開始聚焦,凝視正前方正在歇息的花斑鹿,牠的一舉一動被我鎖定,透著角膜刻在意識中,一伸手便能觸及般。

        濃烈的戰意不斷薰染我的嗅覺,在僅僅不上五十米的距離下,以十字弓的射程來說,我根本是勝券在握,但四周全是樹葉枯木,一旦發出太大聲響,都有可能因此跟獵物無緣。

        想到這,乾脆放棄十字弓射擊的念頭,改用第二武器,同時也是我最不想使用的殺人兵器│M990A速射手槍,似乎是裝上了消音器,不用擔心引人注目,這是前陣子從貴族私人兵隊手中奪來的紀念品。

        說是如此也只是茜卡要求我帶上的,光想到這玩意兒的威力,腹部的舊傷便傳來陣陣酸處,要不是當時霧氣濃厚,也許我現在正在地獄受懲罰。

        左手將那把機械抬起,照著記憶中士兵使用時的動作生澀得扳動側面凸出的小板。它發出微小的金屬敲擊聲,右眼直視槍口上方刻意突出的凹字形中央,當槍口上方的突起板與凹字孔頂端一線相連,食指伸進中下方的圓孔中,抵著那塊堅硬冰冷的按板,雖然只看過一次,但就我所知的一切,這塊按板就能夠無情肆奪一條不論貧富貴賤的生命。

        一股不知名的顫慄爬上我的肩膀,凍結了我的指尖,本應該穩穩固定的左手,竟不規律的顫動。如同被繩子綑綁一般,心跳像是被壓縮的緊繃,冷汗沾濕了我的上衣。

          視線焦距混亂,從胃部傳來的嘔吐感在體內擴散,也許是身體本能的精神忍受程度達到臨界點,像是自我防衛般,左手不自主的鬆開,那把手槍從我手中滑落,發出清脆的聲響,我暴露了行蹤……

          獵物當然會趁這奇蹟的空檔火速逃離,這是一定的。

          「嘖!晚餐沒著落了……」方才被凍結的左手正漸漸回溫,用還未停止顫抖的它撿起那把槍,放回腰間的皮帶中,靜下心來伸展筋骨,乾乾望著原定的晚餐以人類無法追上的速度消影無蹤。

          我嘆了口氣,仰望,那血紅的天早已深刻在腦中,既然如此為何又要仰望?我的腦中還有想見到藍天的愚蠢渴望?抑或是對這世界的不捨?

        其實我對世界仍有希望?

        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厭惡這血腥殘暴的世界,我這雙沾有鮮血的手,象徵著無法消退、也無法分擔的罪惡,困在命運之神的消遣遊戲中,罪人一生都不可能得到救贖,還希望有甚麼奇蹟呢?

(現實,便是絕望與罪惡的發源。)

        不知從何時起,雙眼深處總會映著一位沐浴鮮血的女孩,看樣子只有五歲上下,用那失去光彩的神情不斷注視著遠方的我,像是穿透瞳孔深處般,直視著。

        那是一場夢?不,如果是那樣的夢不可能映在意識中,是真實?不,它的身影飄渺不定型,但卻有確切存在的氣息。那,它是甚麼?

        空氣中瀰漫了一股濃厚的煙味,正確來說是火藥味,代表著不是哪裡著火了就是有人在附近,我提高警戒,壓低身姿,環視四周,肌肉保持能迅速移動的程度,死亡預告沿著我的褲管攀爬,迴旋向上,劇烈的顫抖不斷對我掠奪,掠奪我的身體、思考、意識以及存在。

        ……一個人也沒有。

        只是我的疑心過重而已,我放鬆肩膀,為自己嚇自己的愚蠢舉動感到萬分羞恥,當下想乾脆回去算了,反正茜卡那裏也有足夠的糧食充飢,休息一下也不錯,從開始通緝犯的生活到現在幾乎常待在外頭,對於我們這些苟延殘喘的人來說,能活著真是奇蹟。

        不過有這樣的想法,令我百般後悔……

        注意到了出現在左腹那不停晃動的紅色光點,沒錯,那一定是彈著點的紅線預測光,也就是,我現在正被一把遠程的槍瞄準著。

        是誰?又為了什麼?是軍隊的人?又或是同為逃犯的夥伴?

        看著點從左腹、右胸、到心臟的所在地,我會被金屬殼的子彈打穿吧?何時會動手呢?我能逃過一劫嗎?

        沒有人會給我答案,沒有人能回答我所問的問題,光是動口說也毫無用處,問題仍是存在,不過是紙上談兵,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親自實行。

        排除毫無意義的事,我只聽從本能的命令行動,沒有人能限制住我。

        頃刻,覬覦我這籠中鳥般渺小生命的光點消失了,難不成那是他將結束我生命的障眼法?還是別有意圖?

        不論對方怎麼想,我迅速地跳離原地,在樹林間來回跳盪。但是沒有任何光點追上我,一點動靜也沒有,保持著寂靜得恐怖氣息。

        為什麼?為什麼不開槍呢?

        我以最快的速度衝離灌木林,朝東北方接近凡納賽格爾與亞羅西多雷的國界森林前進。

(只是面對槍,胸口便溢出不明的悸動?)

        幾公里的路程後,才逃離可能被射擊跟蹤的範圍,位於國界森林的東路口,在這迷途之森中迷路的話,可能就要等到化為白骨時,被另一位迷途者發現才有可能獲救,前提是這位迷途者懂得離開的路。

        刻骨的寒意肆虐著我的意識,令我寒毛直豎,一半是戰意,一半是顫慄,只要一個不留意,難保不會因此碰上亞羅西多雷的邊界防衛軍,這可不是身經百戰、經驗老到的高階懸賞犯能全身而退的地步,我敢打賭一定有不少人自投羅網,希望我不要成為其中之一。

        抱著自負的自信以及面對死亡的決心,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衝入這片死神管轄的範圍,投入無盡黑暗的懷抱。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