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閃亮星─喬木稿件大募集

習作 A-4 (完)

   清晨微涼的空氣夾帶著清淡的香味竄進鼻間,棉被的質感貼在皮膚上感覺很舒服,這是一個很適合繼續睡去的環境。我在一個有點陌生的地方醒來,啊,因為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回宿舍睡覺了。

   但清爽只維持了一瞬間,接著昨晚的記憶(我抱了她,然後不知怎麼地走到了床邊,接著我的手開始…)全數回籠。我吃了一驚,趕忙的閉上眼。

   

   我。周慶渝。

   我,和,周慶渝,睡覺了。

   我,我靠。

   混亂之中我竟然率先想起周慶渝的那張拒絕婚前性行為的誓卡,忍不住打了個機靈。天啊,我幹了什麼?!(就周慶渝啊。)

   不,我怎麼能夠幹這種事?

   雖然我本來就是個王八蛋,但是…但是…一,一個…天啊那個字我實在說不出口,但是,一個,處女?

   怎麼辦?雖然我也不是說我就不想負責,但問題是誰想要讓我這種人負責啊?

   天啊萬一以後她和趙璿結婚,然後在結婚當天,洞房花燭夜,趙璿發現督進去的時候…呃啊啊啊啊…或許還有更慘的,搞不好周慶渝從今以後發現自己真的無法抱著這樣的謊言繼續和趙璿交往,兩人分手,而周慶渝因為承受不了這種打擊,從此放浪形骸,遊戲人間…(這倒是不錯)(咦?)

   雖然搞不清楚重建____膜的手術要花多少錢,不過我的存款應該還付得起吧,不夠頂多回去跟老爸騙,倒也不成問題,畢竟只是埋條線沒道理要多貴啊。

   重點是,重點是那意識形態上的,至高無上的,牢不可破的____膜被我捅破了啊嗯嗯嗯嗯嗯!!____膜根本是____魔啊靠!

   和周慶渝認識幾個月以來,我從來沒覺得她這麼可憐過,而從出生到現在,我也從沒覺得自己這麼可惡過。

   天啊她怎麼會被這種王八蛋…被占了便宜也就算了,還,還成了劈腿現行犯?

要我是她,我真不知該怎麼接受,怎麼自處,不如乾脆從窗戶外面跳下去算了…(天啊她應該不會真的這麼做吧?)

   我到底在幹嘛?

   周慶渝和我,我想我們大概都無法接受她(走在正軌上,堅持單一伴侶,拒絕婚前性行為的正常異性戀)的人生從此被我(心理扭曲,到處把人給擄去的可怕同性戀)給毀了的事實。

   (就小說慣常用的字眼,我想她是被我給玷汙了。)

   逃。

   就在此時,我慣用的老技倆浮現腦中,有如神諭。

   只要我現在把細軟收拾乾淨,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搞不定周慶渝會以為這只是場夢,畢竟她為了的事情擔心了整晚,加上大家都已經進入發春期了,偶而做個春夢也還算正常…

   反正,那個____膜,其實也有可能是被腳踏車坐墊或者天知道的什麼東西奪走,又不見得一定會有,重點是保持她乾淨無邪的心,這才是重點。

   就這麼辦吧,我不能讓那麼乾淨單純的周慶渝,心底留下一輩子的恥辱。這個祕密應該就由我保守。

   心中主意已定,我準備悄悄的掀開被子,卻發現…

   我的手,不能動。

   不,確切一點來說,我的手,好像被舉起來固定在頭上了。

   我驚慌的睜開眼睛,卻看見周慶渝穿戴整齊,端坐在床邊,臉孔映著外頭方亮的天光,以一種神祕難測的神情靜靜凝視著我。

   而我的手被綁起來了。

   靠,靠,發生什麼事了啊?

   「醒了?」

   周慶渝冷冷地看著我,沉靜開口,那聲音不帶任何一點睡意,八成從剛剛就一直把我暗自糾結的蠢樣收進眼底。

   「想偷跑是吧?」

   我吃驚地瞪著她,一時間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幾乎無法吐出任何一個字。

   這眼神,這語氣,不是我認識的周慶渝。該不會,該不會她真的因為無法承受昨晚的打擊,於是在一夜之間產生劇烈的人格轉變吧?

   她傾身,無視我驚慌無助的眼神,伸手捏住我下巴往她的方向一轉,仔細打量著我,光是那老鷹般銳利的到有些殘忍的眼神,就讓我覺得透心涼。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我突然莫名的覺得,或許周慶渝正陶醉於把所有事物都控制,把玩在指掌的感受。

   「就是這張臉…」她微涼的指間摩娑過我臉頰,喃喃的說,像是電影裡會出現的變態。「就是這張臉讓你被寵壞的啊。」

   啊,啊什麼啊。我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而那略帶憐愛的語氣讓我頸背一陣麻。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周慶渝一定有人格分裂症(畢竟她過的那麼單調可憐禁慾壓抑,一定會悶出病來,這個推斷很合理)。

   所以現在是另一個壞周慶渝在跟我說話,說不準等一下平常的好周慶渝出現,就會把這件事忘的一乾二淨。

   對!一定是這樣!昨天晚上和我,咳咳,的周慶渝,一定也是這個壞周慶渝,一定是這樣!

   此刻我的心情簡直好比抱著小賊的麥凱莉開門看到穿著S號的辛拉登那般的狂喜。

   而壞周慶渝就這麼冷冷地看著我耍猴戲,指頭還捏在我下巴上。

   「被我這樣盯著,表情還能這麼豐富啊?」

   「沒,沒有啦。」我回過神來,終於有心情開口,靦腆的微笑。「那個,很高興認識你,我是周慶渝的室友。」

   根據二十四個比利裡面的描述,通常每個人格都互不相識,所以這個壞周慶渝大概也不知道我是誰,於是我想打個招呼才是有禮貌的表現。

   「這樣啊,你好。」她愣了一下,鬆開手,用有些驚奇的眼神看著我。

   「你該不會真以為我是被附身了吧。」然後就在我暗自高興這個壞周慶渝也是可以溝通時,她勾起嘴角冷笑一聲,眼神不屑的讓人憤怒。

   「沒想到聰明過人的方可期也有這麼天真可愛的一面。」

   什,什麼?

   又驚又怒又羞又無助的狀態之下,我開始掙扎起來,扭動著手臂,用整個身體的力量去碰撞床板。

   手臂被高舉固定在床頭的我(而且,她媽的,這是哪來的童軍繩?!這是預謀!預謀!),這般掙扎當然一點用都沒有,但我想我還是有義務表達一下我不自由毋寧死的意志。

   只是有個小小問題是,我現在沒穿衣服,光溜溜的只蓋著一條薄被,要是扭動掙扎的太過激烈,恐怕我(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裸體就要這麼開誠布公的坦露出來了。

   而周慶渝就掛著她那殘忍的冷笑看著我繼續耍寶。

   「可期,我可敬的對手,看到你用這麼不理性的方法抵抗,真的很令人失望。」她學著我平常和她辯論的,故作高深的語氣。

   「可是你掙扎的樣子還滿娛樂,我喜歡。」

   「其實你掙扎也沒用。」然後就在我覺得有些累,停下來稍微喘口氣時,她微笑著開口。「就算我把繩子解開,你也一樣逃不開我的手掌心呀。」

   呀,呀你老木,賣什麼萌,噁心。

   不等我破口大罵,她已經用展場show   girl展示商品的姿勢,拿起她那支手機貼近頰邊,露出淺淺的酒窩,對我甜美天真的笑。

   而手機背面,1300萬畫素的鏡頭也在對著我笑。

   「已經都上傳google   drive備份好了喔。」

   「你的裸照。」

   ...要是我再繼續展現抗爭的決心,我猜下一句大概會就是「隨時可以發布在FB上面呦>.^~*」

   「你到底想怎樣…」我洩氣的癱了下來,快要哭了。

   「...暫時還想不到欸。」然後她眨了眨眼,過了兩秒才這麼回答我,那天真無邪的模樣除了羞辱我之外找不到別的原因。(很好,果然是讓人欣賞的對手,非常認真思考我的每個問題。)

   「周慶渝,想想妳男朋友,他不會願意看到我們這樣的。」雖然和他女朋友睡覺,還主動提到趙璿好像很無恥,但我果然還是無恥的開口了。

   「想想他對你的好,想想他每天下午這麼深情款款地站在系館門口等你下課…」

   「喔,趙璿啊?他只是被我甩了不甘心,就站在那裏妄想可以堵到我罷了。」她冷笑一聲,不,那根本連冷笑都不算,充其量只是鼻孔噴氣,而我還搞不清楚她是在笑我或者趙璿或者我們兩個。

   「?!!!」

   「方可期,你還真的是…比我想像的還要純潔可愛又膽小耶。」

   然後她想到什麼似的笑了出來,用讚嘆新奇的眼光看著我,好像我是什麼動物園裡的馬來貘寶寶似的。

   「我本來還想著,交了男朋友之後,你很快就會上鉤,畢竟你不是專找別人的女朋友下手嗎,沒想你竟然撐了這麼久,我都要以為計畫失敗了呢。嘖嘖,原來你心底其實還有這麼純潔的一塊啊。」

   

   純潔?

   不,絕不,這字眼放在聰明邪惡的我身上,無疑是種侮辱,而且…

   這字眼不是我平常拿來形容周慶渝的嗎?

   她媽的這世界發生了什麼事啊?

   我覺得我真的站在某種崩潰的邊緣上,要不是敵人就坐在我旁邊假慈悲,我真想痛哭流涕。

   「虧我還裝的這麼純潔無知,善良正直,想要激起你的變態慾望…」

   「…」雖然我的確不是個好東西,但是為什麼要把我講的好像什麼邪魔還是淫獸?

   「而你,竟然真的這麼入戲,還愛上我了呢。」她表情複雜的看著我,那惋惜與讚嘆兼而有之的語氣像是刀子插進我的心頭。

   「方可期,你怎麼會聰明到愛上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啊?」

   根本不存在的人嗎?原來真實,深刻的存在,也未必就不會破滅啊。

   「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低聲開口,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欠過你什麼嗎?」

   周慶渝笑了出來,沒有答話,只是站起身來逕自走到她的桌邊,拿了什麼東西,又踅了回來,坐在床邊。

   然後她從手裡的皮夾裡抽出一張卡片。「不要說你不記得這個了。」

   那張卡片,我還記得。

   那是我讀的那所私立天主教女校,在我高二的時候,幾乎算是半強迫的,上了某種性別勞什子的課,然後讓大家都簽了那張卡。

   可笑的守貞卡。

   我記得,因為我也簽了一張。簽了守貞卡,跟著全班一起大聲發誓守貞,然後到處使壞,那是我對那間父母把我強迫送進去的學校的,對那些可笑的大人的,最大的反抗。

   (是說我本來就不可能遵守那什麼鬼誓言,我又不可能結婚。)

   而此刻周慶渝手裡的卡片上還有她端正好看的簽名,從上面的學號看起來,她不只和我同校,也和我同年。

   但我怎麼會對這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當然不記得我了,我們只見過兩三面。」一陣混亂之中,她冷靜的開口。

   「而我想你甚至對我的初戀女友也沒什麼印象了吧…即使當時我是那麼愛她,而她卻被你迷得神魂顛倒…我常常想像著,簽下這張守貞卡的你,到底用你的髒手對她做了什麼…」

    (好了可不可以別再提這羞恥的鳥東西,不說了我根本不可能遵守嗎?)

   不,我記得。我一定記得,只要說出名字,我想我都記得。

   即使那些高中交往過的對象們最後紛紛離散,有些上大學之後「回復正常」交了男朋友,有些上了大學之後則玩得更兇胃口更好,即使我想最終她們都會寧願忘記我這個等在軌道旁邊的過客,她們在青春單純的模樣在我心底仍然顯得清晰。

   在那個年紀,做什麼小奸小惡似乎都只是為了好玩,無關緊要。那時的我是認真的為那些女孩們動心,卻為此帶壞了她們,教會她們不忠與說謊。

   我想自己大概從沒,也從不想搞懂自己在做些什麼,於是這過程之中到底出了什麼差錯,使的輕狂貪玩的少女,最後變成毫無羞恥與道德感可言的卑劣成年人。

   想到這裡我竟莫名傷感了起來。

   「初戀女友,是映華學姊吧?」

   映華,大我們一屆的學姊,和我一樣的社團,因而有了意外的交集。安靜的女孩,留著半長髮,帥氣與美麗兼而有之,總是遊走在中間似的,很難被歸到哪一類,卻看起來自在,平常乖巧帶點憂鬱的,笑起來機靈慧黠,透露了心底的叛逆。

   這麼想來,其實我對周慶渝的臉有些印象的。

   即使她莫名的對我有些誤解,而我現在寧願她誤解,但其實我們那個時候並沒有真的做了什麼。

   我確實知道學姊對我動心,但除了匆匆交換幾個眼神或微笑,偶而稍微越線的隱諱言語,我們之間沒有太過明顯的痕跡,每個星期社課結束之後一起走路回家,已經是我們能竊據的,小小的幸福。

   我知道她有女朋友,我們卻從不討論這個。

   因為啊,我太過明白,我們之間永遠不會有什麼。

   學姊是個有原則的人,我們都動了心,但我選擇順從心底的慾望,學姊卻謹守著那條看不見的原則,繼續待在她女朋友的身邊。

   原來所謂的負責任就是這麼一回事,可笑卻令人想哭,真不知道是誰比較自私?

   回頭算算,都已經是,那麼那久以前的事了,但為什麼越是過往的戀情,就越是清晰美好,越是令人難忘?

   或許那一路上我早就已經把真心花完,再沒有力氣去愛誰了。

   但不論我有多懊悔,多受傷,這畢竟不關周慶渝的事。或許我曾經想為了那個,單純善良的周慶渝變好,但那也只不過是個幻影罷了。

   善良美好的周慶渝,存在一點羞恥感,一瞬間還曾經妄想著可以痛改前非,得到救贖的我,都是不存在這世界上的東西。

   「你知道嗎?其實我那個時候很忌妒你。」我看著上鋪的床板,莫名的想哭,卻不知道該為了誰好。「明明她喜歡的是我,人卻屬於你,你有什麼好不滿意。」

   而計較這又有什麼用?最終她並不屬於我們其中之一。

   「周慶渝,我不欠你什麼,你沒有資格這樣欺騙我,玩弄我…就算你可以因此報復,然後繼續把自己失敗的初戀歸咎到我頭上,那都不會改變映華學姊喜歡我的事實。」

   「對啊,方可期,你就是這一點讓我覺得你更噁心。」

   出乎意料的是,周慶渝完全沒有惱羞,認真分析的語氣好平靜,平靜的讓我感覺眼前的慘痛處境不過是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一角。

   「你真的好誠實,誠實到不知羞恥,偏偏又不知有什麼放蕩的魅力,把那麼多別人的女朋友迷倒…認識你越久我就越清楚,你真的沒有強迫或者欺騙過誰,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實在也沒什麼太嚴重的罪過,你只是太有玩玩的本錢罷了,我的確沒有什麼理由要報復或者懲罰你。」

   「可是啊…」

   然後她笑了起來,彎了眉眼,逆著晨光,明媚的令人膽戰心驚。

   「方可期,就只是現在輪到你被我玩了,只是這樣而已。」

   「玩?」我猜我的尖聲驚叫出來的語氣大概也很娛樂,那張好看的鵝蛋臉上,笑意更濃了。

   「哦。」然後她把臉貼近,仔細地打量我錯愕的神情,擺出以前那個,和我爭論時認真思考的表情,是那個周慶渝。   

   哀莫大於心死大概也就如此了吧,我無力地對上她的視線,懷疑她還能怎麼樣傷害我?

   「我知道了,有人動了真格,卻發現我只是想玩玩,所以不能接受,對吧?」

   「那,我會盡量認真的玩你。」然後她眨了眨眼,很慎重的這麼說,好像是什麼天大的恩惠。

   我瞪著她,緊咬著牙關,試圖反抗了起來,卻輕而易舉地被她制伏住。

   她一把掀開了棉被,單腳舉起,光著的,潔白小巧的腳掌踏在我的肚腹上,慢慢向上滑移,精準劃過敏感的肋骨邊緣,引起我的背脊一陣戰慄…

   看著我瞬間乖巧安靜下來的模樣,她滿意的瞇起眼,揚起握著的手機,勾起一邊嘴角,輕聲開口,居高臨下的神情殘酷卻異常美麗。

「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直到我高興之前,你都會是我的奴隸吧?嗯?」

   奴隸?!這是哪裡來的變態發言啊?!

   我皺起眉頭睜大了眼,試圖想回嘴,卻在對上她那雙逆著光而顯得神秘的雙眼時猛地噤聲。

   即使嘴邊掛著微笑,那雙眼裡一點笑意都沒有,那詭譎的光芒,讓我寒毛直豎。要命,我想她是玩真的。

   她到底還想對我做些什麼?

   憤怒退去,強烈的恐懼感將我包圍,我努力地維持鎮定,忍住顫抖,不讓自己看起來太可笑太窩囊,心底竟然同時湧上另一股情緒。

   非常細微的…興奮感?

   為什麼,此刻眼前看起來危險,殘忍,深沉,滿口謊言的周慶渝竟然讓我不能自己的心跳加速?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吞了口口水,偷偷瞄了周慶渝一眼,發現她仍盯著我,歪著嘴笑,從容地撥過散落面頰的長髮梳到耳後,顯然很欣賞我現在這待宰羔羊的狀態。

   「好啦,我要出門了,你乖乖的喔。」然後她想起什麼似的看了看錶,轉身自顧自地收拾東西,一點幫我把束縛解開的意思都沒有。

   然後我就這麼瞠目結舌的目送她的背影離去,門砰的一聲關上,只留下走廊上漸收的跫音,和我一個人待在房間面對無以名之的強烈恐懼,手還被綁在床頭,棉被靜靜躺在地面,光溜溜的身體就這麼暴露在空氣中。

   冷空氣讓我我打了個噴嚏。於是最後我還是沒能忍住,痛哭流涕了起來,直到再也沒有力氣留下一滴眼淚,疲倦的再度睡去。

   正午暖和的空氣夾帶著清淡的香味竄進鼻間,棉被的質感貼在皮膚上感覺很舒服,遠方的車水馬龍像是低頻的搖籃曲,這是一個很適合繼續睡去的環境。我在一個有點陌生的狀態下醒來,才發現原來是有另一個人和我共享這張單人床的緣故。

   周慶渝正呆在我懷裡,睡相安詳而甜美,一隻勻稱的臂膀環過我的脖子,光滑的肌膚就貼在我身上,熱熱軟軟的,令人眷戀。

   我眨了眨眼,確定周慶渝是真的在我面前,才終於安心了下來。呼,原來是夢。

   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抱著一個人熟睡到自然醒了。而這感覺竟然正確的這麼絕對。

   我忍不住微笑,盡可能細微地挪動有些僵硬的手臂環過她被子底下,光裸有彈性的腰,但這動作似乎驚擾了她。

   她深吸了口氣,睫毛顫動著,低低的呻吟幾聲,然後瞬間觸電般縮回擱在我脖子上的手臂,瞪大本來就很大的眼,似乎被我嚇了一跳。

   「你…我…」她瞠目結舌地結巴了幾秒,卻似乎仍然沒有辦法組織出一個正常的句子,那表情豐富的太過可愛,但我想我得替她找個台階下以免她羞憤而死。

   於是我輕輕吻了她。並且,致命的是,在那踟躕的瞬間,我竟然感覺到她生澀但甜美的回應。

   「周慶渝,我對你負責。」後來我這麼說,雖然因為喘著氣而顯得有些不堅定,但我想我認真的眼神還算誠懇。

   「你…」她害羞地縮進被子裡,透過一隻眼睛看著我,耳根紅的太過犯規,儘管我肯定她努力想把話講得平順的決心,但那些話聽起來簡直像是直接照著稿子念的,軟弱的語氣太過沒有說服力。

   「我沒有要你幹嘛啊,大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對自己負責,嗯,你不用想太多。」

   「可是我想啊。」我故意地伸手,假裝要抽走她拿來遮臉的棉被,看她惱羞反抗的模樣,笑了起來。

   很久以前,某個女生跟我說過,只要呆在我身邊,看著我笑,一切似乎就變得很簡單,規矩和原則都變的只是自尋煩惱。

   真希望我現在還有這種魔力。

   「我不要妳勉強!」可惜的是,周慶渝好像不太能接受我突如其來的轉變,她著急地開口,看起來手足無措的,快要哭了。「你是怎麼了?你以前不是說你不想要任何負責任嗎?你幹嘛…」

   「我剛剛,早上,做了一個夢喔。」我截斷她的語句,湊近她耳邊,小聲地說。「很可怕的夢,可怕到讓我覺得,現實真是太美好了,不把握時機說實話會遭天譴,所以,如果你不讓我負責,我會怕。」

   「啊?」她困惑的看著我,眨了眨眼,似乎搞不清楚我在說什麼。

   「你確定那是夢嗎?」然後她勾起一邊嘴角,輕聲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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